《神婆与狗》沸冷萃

39、彻底颠了

　　天气热了以后，林初晢渐渐很少中午回家睡午觉，不想待办公室她就去五楼。
　　作为打工人短暂的避难所，午休时间，这里两个沙发区几乎全部占满，疲惫的打工人无所顾忌地把自己摊在沙发上，偶尔还能听见呼噜声，但无论如何都比有杨炜和朱博在的办公室强。

　　快两点，林初晢上楼回办公室，发现极少会准时起来上工的三个人这会儿居然都好端端地坐着，只是看起来都格外低气压，脸上有明显的起床气。
　　林初晢不禁好奇：“怎么啦你们？”
　　许晞叹了口气：“你听。”

　　林初晢一怔，随即听到外面走廊传来朱博的声音，是他在打电话。

　　“他妈的在外面打了一中午电话，烦得要死，吵得老子脑壳疼。”李乐嘉暴躁开骂，但因为在办公室，不得不尽量压低声音。

　　程铭也烦，把炮轰阵地转移至线上：【早点给人家做好不就没那么多屁事么】
　　许晞：【真的很吵好没素质】
　　程铭：【吹牛皮的中年不举男人，抠搜的80后骗子，神婆】
　　程铭：【伟大的领导班子】
　　程铭：【现在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发火了】
　　程铭：【因为他不行，无能狂怒】
　　李乐嘉：【什么时候倒闭？从来没有这么盼望自己公司倒闭de】

　　林初晢似懂非懂，问：“所以是因为什么事啊？”
　　没人回答，半晌后，程铭低声说：“贾文汀不是给他那边的老师们打过电话嘛，现在好多老师要跟善读解约。”

　　这事他们知道，也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程铭犹豫了会儿，又说：“还有就是，贾文汀好像昨天半夜在平台上把他们给举报了。”
　　“哈？”不止林初晢惊讶，许晞跟李乐嘉显然也不知道这事。

　　程铭：“就前天开会不是说全网只推他们做的那本书嘛，贾文汀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就把他们的店铺给举报了，然后电商那边现在好像受到了什么影响吧，昨晚他们还为这事紧急加班来着。”
　　林初晢听的云里雾里，程铭摊手表示：“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也只是听说。”
　　“。”
　　行吧，反正与他们无关。

　　然而，领导情绪不佳，也会殃及池鱼。

　　下午，四个人正咔咔做表，朱博突然冲到程铭旁边，问他在干什么，程铭说做表。朱博问干什么用的，程铭很无辜地说他也不知道，他只是给林初晢帮忙。
　　朱博看向林初晢，林初晢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眸看他：“雅总叫我们做的。”

　　朱博继续站程铭旁边看了一会儿，很无语地质问：“你们这么做得做到什么时候？谁教你们这么做的？”
　　林初晢：“雅总啊。”

　　朱博愣了愣，走了。

　　很快，能听见朱博和胡贤雅在胡的办公室里很大声在讲话，是在争执表格的事，像吵架又不完全像，因为胡贤雅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娇嗔。
　　过了会儿，朱博从胡贤雅办公室出来，冲到林初晢旁边，要看她怎么做表，突然发作：“这个表哪能这么做？你这做的都不规范啊。”

　　他把胡贤雅叫过来，指着表格挑刺，一会儿说顺序有问题，一会儿说书号格式不规范，一会儿分类不合适，总之哪哪都不如他意。他站不住，边说边走到程铭旁边。
　　“知道中图法吗？”朱博问。
　　没人回答。

　　他又问胡贤雅，胡贤雅不作声，接着又问林初晢：“林初晢知道吗？”
　　林初晢坦荡道：“不知道。”

　　朱博无语片刻，又把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个人问了个遍，结果没有一个人知道，当即斥道：“做编辑连中图法都不知道还做什么编辑？这都是最基础的知识，你们连这都不知道？”
　　他语气极其倨傲，好像在看成绩差的一塌糊涂，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学生……哦不，是没用的东西。

　　林初晢明显感受到站在身后的胡贤雅呼吸一滞，像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论朱博说什么，她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保持沉默。
　　不知道胡贤雅是怎么想，这是她吩咐的事情，但显然是朱博交给她办的，现在人都这么说了，她居然还能忍着一句话不说，就站着听朱博在那逼逼，后来大概是不想听，直接转身闪人，就这么美美隐身了。

　　平白无故挨骂谁受得了？
　　林初晢血压飙升，他大爷的，老娘辛辛苦苦搁这做了一天的表，你光会站那逼逼赖赖，一句话就他爹的想否认我的努力？还有垃圾大仙儿，就这么放着我们不管是吧？给你干活儿，你还有脸让我们替你挨骂，您脸多大啊？

　　朱博还在那叨逼叨，林初晢烦得要命，气血上涌，感觉耳朵烧起来了。
　　不会、不知道又怎样？你管我们怎么做，活做完不就得了？站着说话不腰疼，显摆你懂得多是吧，你会你倒是做啊。

　　林初晢忍不住反驳：“不管什么方式，我们做完就可以了啊。”
　　朱博一噎，没想到有人回怼，顿了顿，仍然很看不过眼的样子，最后气一哼：“照你们这么做两天都做不完。”

　　草@￥！%&#&**
　　mad傻逼玩意儿，自己在别处受了气没处撒，就拿我们泄火是吧。

　　朱博一走，许晞就小声蛐蛐：“入职连一天的正规培训都没有，还能指望我们有多专业？搞笑。垃圾公司也不是专业做书的，还想要专业的编辑？”
　　林初晢冷笑：“专业的编辑来给他做表？”

　　程铭给林初晢发消息，骂朱博傻逼。
　　【希望这胖子把工资发了再走】
　　【tmd 搞不懂他为啥发火】
　　【傻逼】
　　林初晢：【在别的地方没处撒呗】

　　不蒸馒头争口气，林初晢可不会受朱博无能狂怒的影响，越咒她做不完，她偏要证明给他看看，用自己的方法也能在今天完成。
　　更何况她今天还跟同学约好要一起吃饭，想到这里，她干劲更足了。
　　同学是中学老师，下午最后两节没课，不到六点就先到餐厅拿了号。很火的一家韩餐，林初晢只有幸排到过一次，所以她对今晚这顿饭十分期待。

　　然而，今天的幺蛾子似乎特别多，无能狂怒像是会传染。

　　临近下班点，杨炜忽然把所有人召进会议室，就连平时极少参与一般会议的朱博也在，稳坐在杨炜旁边。
　　两人脸色都极其难看，尤其杨炜，感觉下一秒就要爆炸。

　　果不其然，杨炜开口就是发威训斥。他严厉指责办公室近来风气非常不好，问题很大，有些人在搅混水，暗指是受贾文汀影响，还隐晦提及搬仓库那天给人买花的事。说着说着，他也不装了，干脆坦白说的就是贾文汀，说他没安好心，背地里干了些见不得光的事把公司搞得一团乱。还说现在还有人跟他一个离职的人搅合在一起，把公司的人心搞散了。

　　朱博则直接点名程铭，说他不学好，跟着贾文汀搞纹身，文化公司工作的人，手上搞那大一块，跟混□□似的，败坏公司风气。还要他把手伸出来看看，程铭乖乖抬起手臂，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纹身贴早洗没了。

　　林初晢暗自觉得好笑。
　　朱博大概也没想到，两个黑洞洞的大鼻孔喷出粗气，瞪着眼珠子说：“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事吗？”

　　林初晢很好奇，不就是把他们给举报了吗，能严重到让他们如此气闷敲打全公司的地步？
　　她期待能听到一些惊天大料，只听朱博口吻严厉：“违法乱纪知不知道？是要进局子的！你跟他搅合在一起，迟早要出事！”

　　果然不是举报的事，林初晢更好奇了，所以到底是什么呢？您倒是快点说啊。

　　杨炜摆摆手，看起来有些无奈：“文汀那小孩还是太年轻，很多东西他不了解，为了做业务瞎搞。他以前自己开过公司你们知道吗？那个时候干的不少事就不规范，属于游走在灰色地带，犯罪边缘明白吧。他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是要进去的。违法是要进去的。你们跟他混一起，说个不好听的，到时候我是不还得去捞人？”

　　他接着举例说以前北京那边的公司有个谁谁也是这样，做违法的事，正上着班呢，被警察带走了。
　　巴巴拉拉讲一堆，虽然没明说，但含沙射影编辑部的四个人，归根究底是要敲打一切跟贾文汀搅合在一起的人。

　　杨炜说：“愿意干就好好干，不愿意干就他妈滚蛋。”
　　杨炜又说：“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要被人带歪了。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什么样的人能结交，什么样的人不能结交，要擦亮眼睛。择善而从，向善而行。不要被一点点利益给迷惑了，心里要明白，懂吗？”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讲了好多遍，大讲特讲了一大堆做人识人以及与人交往的哲理，最后说本来朱博总前几天就跟他提要发工资，但被他压下来了，说他们现在这个工作态度不行，要所有人写述职报告，明天来公司一个一个跟他单独述职，述完职再发工资。

　　整个会议室被低气压笼罩，没有人玩手机，都低着头，仿佛脖颈无形中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压制。

　　林初晢觉得心梗。
　　这个世界是彻底颠了，都魔怔了。
　　发个工资还能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玩出花样了是吧。
　　而且明天是周六，周六啊！周六要人过来述职？

　　杨炜开会敲打员工这事其实不算无迹可寻，瞎子都能感觉到这俩兄弟这两天有多着急上火，今天两人又轮番对着电话暴躁地飙脏话，只是没料到是与贾文汀有关。
　　至于贾文汀究竟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杨炜到最后也没说，但他的敲打可远不止于此。

　　老板的套路向来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威发完，该施恩了。
　　照例是画饼。

　　杨炜还拿那个提离职提好几次的设计举例，说人小姑娘最开始设计出来的东西一塌糊涂，丑的要死，老被他骂，之前还跟他闹离职，但人小姑娘进步很大，现在做出来的东西就很好，他们前不久做的那本书就是她设计的，还说她很努力，天天加班到十一二点，所以上个月给她涨了工资。用这个例子说，只要他们把事办漂亮了，到时候奖金分成都是少不了的。
　　还笑嘻嘻寻求人小姑娘的认同：“是吧，雨琪。”

　　叫雨琪的小姑娘笑笑不说话。

　　区区二百块也叫涨工资？而且那不是因为人家要离职所以给的一点点安抚吗？

　　那个叫雨琪的女孩林初晢认识，两人工作上很早就有过交际，最近因为要做那十三本国学经典，林初晢也跟她也有些往来。上周把四书的稿子发给她后，两人就频繁在卫生间或者上卫生间的路上碰到。

　　她是林初晢在公司除自己外认识的第一个提到杨炜时不叫杨总，而是直呼全名“杨炜”的，因此对她总有种亲近感。
　　雨琪还毫不顾忌地跟林初晢骂杨炜那个狗逼，一直给她加塞任务，导致她不得不天天加班，周末也要来公司，她申请调休还不给批。

　　她眼睛很大，骂杨炜的时候眼球一直往上翻，像极了美剧里面的mean girl。
　　林初晢印象深刻，所以这会儿看她笑的样子，真心替这姐妹的演技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