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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平凡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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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问垚没有理会舒艺的话。
程迦楠帮忙解释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不知道的。”
下一秒,程迦楠直接被怼到哑了声,“都烫成这样了,还有闲心关心别人。”
“站在这继续冲!”
贺问垚说完,快步往厨房外跑去,留下不知所措的程迦楠,还有一地无人处理的狼藉。
程迦楠突然想起了自己正在炖煮的牛腩,赶忙往灶台处走去,刚迈步,就不忍倒吸一口凉气,不动不觉,一动刺骨的疼痛便锥心般的从末觉神经处传来。
她艰难地缓慢往灶台处蛆行,好不容易挪到灶台处,把火熄灭,就被端着水盆而来的贺问垚厉声吓到不敢言语。
“我让你冲水你为什么不冲!”贺问垚打横将人抱回了水池边,又把刚刚接满的水盆放在程迦楠脚边,“脚迈进去。”
程迦楠闻言,泪滴不争气地从眼眶溢出,她低垂着脑袋强忍着不让自己被发现,贺问垚见程迦楠举步维艰地模样,径直把人抱进了盆里,“别动。”
很快出去找药的嘉宾折回了厨房,带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程迦楠急忙抬手抹了抹发红的眼眶,再抬头便不见了贺问垚的身影。
直到程迦楠回房间换上了一套便服,被搀扶着上了节目组准备开往医院的车子,她都没再看到贺问垚的身影。
本该散发着肆意的香气,在锅里咕咚咕咚的牛腩,此刻黑黢黢地躺在垃圾桶中,无人问津。
程迦楠望着车外疾驰而过的风景,顿时觉得十分沮丧,果然她干什么都不行,哪怕想为贺问垚亲手做一道他最喜欢的菜,她都做不到。
程迦楠的随行PD小可见程迦楠无声的在抽泣,只以为她是疼得厉害,小声催促司机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入夜,星星低垂于无垠的天河,一眨一眨望着堵得动弹不得的人间。
载着程迦楠的司机尽量在拥堵的街头穿行而过,眼见着绿灯闪烁即将变为红灯,司机微微加重了右脚的力度,试图赶超而过。
“咚”的一声,程迦楠由于坐在后座没有系上安全带,在惯性地猛烈冲击下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副驾驶的椅背,她的意识就像一场无声闭幕的黑白电影,逐渐变成了一道黑线,陷入一片混沌。
在这片混沌中,她似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以第三者的视角冷眼旁观自己的酸甜苦辣,她不禁想到了贺问垚的话,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她没有选择不告而别,如果她选择全然告知,会不会……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没有暗无天日的孤寂,没有痛彻骨髓的冰冷,没有明明破碎不堪却要一个人努力拼凑完整的坚强……
如果她可以自私一些,是不是哪怕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留下的记忆也是美好的,是无憾的……
程迦楠被工作人员、节目里的嘉宾搀扶着离开了小屋,贺问垚就隐在二楼玻璃窗后,身后是沉默无声的黑暗,连带着他周身的氛围都是阴郁的骇人。
他为自己刚才出界的关心感到恼怒,甚至现在一群人围在程迦楠身侧,他都无法控制住自己对她的担忧,这种失控的情感与他清醒的理智相背离,两相拉扯互不相让,他感到自己快要疯了。
手里的烟蒂亮着点点星火,终于在快燃尽时,被贺问垚用力碾碎在烟灰缸中,像是做着切割般,他在努力提醒着自己,不要自欺欺人了,不要再深陷其中了,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很好,未来也会很好,今天发生的只是意外,两人的句点早就被她亲自画上了,他不会回头,更不该留恋……
小屋的晚餐他最终没有加入,而是选择一个人在可以窥视到大门的书房里安静地看书,时针转过7,又转过8,直到指到9,距离程迦楠离开小屋已经过去了4个小时了,再远的医院应该也要包扎回来了……
他终于坐不住起身,推开了书房的门。
贺问垚一拿起杯子走到客厅的饮水机旁,时刻关注他动态的田甜立刻搭话,“问垚哥哥,要不要跟跟我们一起玩桌游?”
贺问垚转身望向团坐一起,正聊得火热的一众嘉宾,嘴唇几次微启又犹豫闭上,一言不发的转身又回了书房。
孔妍妍注意到身旁失落的田甜,小声安慰道,“他可能工作遇到什么了麻烦,心情不大好,肯定不是对你的。”
一晚上心不在焉的舒艺,发出了今天不知道多少次的叹息,“哎……!”
“舒艺,我正安慰田甜呢,你搞什么气氛组!”孔妍妍道。
“我只是担心迦楠,你说都去医院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你们说她今天烫伤的地方不会留下疤吧,她是演员,以后上镜怎么办?”
舒艺忍不住了说了心底的担忧。
孔妍妍听完,也忍不住放下了手里的塔罗牌。
“迦楠姐,应该不会有事吧。”
张昭见孔妍妍面露郁色,连忙安慰,“不会的,咱们往好的地方多想想。”
贺问垚回了书房,不知道是不是心魔作祟,右眼皮开始不停地跳动,心里更觉空落落的。
他思来想去还是拿出了手机,在屏幕上打打删删,终于给他的PD小何发了消息。
小何收到消息时,看到手机里简短的6个字,“程迦楠没事吧?”,人忍不住的一个激灵。
她此刻根本无心思继续磕她一开始就看好的“迦垚”cp。
节目组刚收到程迦楠出车祸昏迷不醒的消息,命令他们全部不许外泄,这时候贺问垚来问,她怎么回?又怎么答?
贺问垚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消息一经发出,就似石城大海一般,再无回信。
越是没有动静,他越是心慌的厉害。
他才不信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种鬼话。
时间一分一秒奔腾而过,直到时针指向了12点,客厅里的嘉宾各自回了房间就寝,那扇大门始终都未开启,那个人始终都没有出现。
就当贺问垚不打算继续坐以待毙,准备开车出门挨个医院找寻时,手机终于发出了消息接收的消息,他急忙点亮屏幕,收到的不是pd小何的回信,却是无数自媒体的深夜头条。
【惊闻!新晋影后程迦楠昏迷不醒】
【程迦楠遭遇车祸被紧急送往医院就医】
【程迦楠生死未卜】
【新星是否就此陨落】
贺问垚点开无数八卦头条报道,拿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无尽的恐惧似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框入其中。
他慌乱无措地冲进了节目组的摄影棚,双眼猩红,声音带着无措的嘶哑,他像是用尽了余生的气力道,“程迦楠,她在哪!”
程迦楠再睁开眼时,四周皆是白花花的一片,刺鼻的消毒水味熏得她脑仁嗡嗡作疼。
床边趴着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女人,牢牢攥住自己早已酸麻的手,仿佛她就是那飘若无骨的薄纱,一松手便会滑落消失一般。
她努力挣扎才从女人手中解救出自己早已被握出细密汗珠的手,只是抽离力气过大似是扰了女人的梦意,只见女人微微抬起头颅,明明上一秒还睡眼惺忪,下一秒就像发现了什么传世瑰宝一般,迸发出好似能穿透人骨骼的X光。
“程迦楠,你终于醒了!”女人刺耳的尖叫声仿佛要把程迦楠的耳膜穿透。
眼前这个一头黄色炸毛女人,神情很是激动地望向自己,甚至眼眶闪烁着晶莹泪珠,几近夺眶而出。
她用尽全力回想,翻江倒海地思索每一个可能遗落下的记忆角落,却怎么都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但是萦绕心间的熟悉感和信任感,却莫名地让她感到一丝诡异。
她扑闪着无辜又茫然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是?”
艾琳抬手抹了抹眼角,只以为程迦楠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她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你装什么呀?这时候显摆起什么演技!你都不知道你昏迷这一天给我吓坏了!”
程迦楠努力从病床上支起身子,往艾琳的相反方向挪了挪,避开艾琳的手,怯生生地道,“咱们……认识吗?”
艾琳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了解程迦楠,她眼底的生疏与茫然,还有对自己的戒备根本不可能是演戏。
她错愕地看着自己悬空的手,心如擂鼓般咚咚作响,她不顾形象地激动喊道,“程迦楠,你不要吓我!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艾琳离开病房后,无助地靠在病房门口,隔着玻璃看着里面医生护士忙碌的身影,脑海中全然充斥着程迦楠对自己的陌生、警惕,好似一刀又一刀凌迟着她的血肉。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离开后,很快带着一堆医生护士鱼贯而入。
程迦楠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提线木偶,没有任何自主意识,只能任凭医生拿着金属探测器在自己身上摆弄,时不时问一些让自己不解的问题,比如“程小姐,您记得今年是几几年吗?”
“您记得您是因为什么住的院吗?”
“您觉得前颅有眩晕感吗?”
“您有恶心不适感吗?”
程迦楠本不察觉,一经医生提醒,只感觉额头处传来阵阵钝痛,她下意识抬手捂住前额,只是轻轻一碰,她不禁痛呼出声。
程迦楠细细回想医生的问题,大脑迟钝得似是开了缓慢特效,“今年……今年是2020年。”
“我……我是因为发高烧昏倒住的院。”程迦楠有气无力地答道,但是话一出口,心间疑惑顿生,她脑门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她隐隐感觉事情好似不是这样,或是她遗落了什么,但只要她一用力思考,脑袋就像是要撕扯割裂开一般,她抬手捂住脑袋,似是一个蜷缩的鸵鸟,紧紧护住自己。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贺问垚在哪里?为什么贺问垚还不出现?
他还在生自己气嘛?
可是她都住院了,他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嘛?
程迦楠不知怎得,明明只是委屈而已,可一想到贺问垚,无尽的苦涩与忧伤瞬时间翻涌而出。
脑科医生会诊完后,主治医生把艾琳叫到了诊室,“艾琳小姐,您的猜测没有错,程迦楠小姐确实失忆了,她的记忆停留在了5年前。”
艾琳心里隐约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她眼下更关心的是,程迦楠这种状态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还会不会有其他后遗症,她战栗问出声,“那她……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她是不是只是很快就会好了?”
艾琳说着说着,语调逐渐染上了湿漉漉的哭腔。
她们是赤膊打拼从无到有的两个人,她们是亲密无间的战友更是亲人,她不能接受她把自己忘了……
医生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得看她的恢复。目前我们也很难给出答案。”
“眼下这不是最严重的,我们在检查过程中发现她的脑垂体长了一颗瘤,根据目前的检查情况来看应该是二次复发了,目前虽然体积不大,但由于位置特殊,紧挨着末端神经,我们经过讨论,有理由怀疑是这颗瘤让她出现了短暂的失忆症状。”
艾琳听完这话,步步往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她无力地倚靠墙壁,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好似凭空一个惊雷炸在了她的眼前,她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更不敢相信老天竟然会对这个很是坚强的女孩下手这么狠厉。
她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只是出口的声音依旧嘶哑的发涩,“那……我们需要如何治疗?”
“目前我们建议保守治疗,不要刺激到病人,不要试图强行唤起她的记忆,可以的话,还是尽量找之前的主刀医生做一个手术风险评估。”
艾琳神情恍惚地回到病房,她不禁想到了当年与她签完合同没多久就不告而别的程迦楠,再回来之后,她总感觉这个女孩变了,如今联想起来,一切好像就都能理得清了。
艾琳打开病房门前,反复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推开门,见程迦楠紧紧蜷缩成一团低声抽泣,像是无助的猫咪只能独自在阴暗处舔舐伤口。
程迦楠听到门开合的声音,双眼赤红地抬起头,求证道“今年是2025年?”
程迦楠从女人的沉默中读出了一切,又默默在嘴里念道,“不是2020年。”
只是这一次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她在陈述一个只有她自己不知道的事实。
她原本只是想给贺问垚打一个电话,她想,如果他不能原谅她,那她就主动低头,她就承认错误,每次只要她主动认错,贺问垚都不会再同她计较的。
可当她拿起床头的手机,还未等输入那个早已刻在心头的号码,她先看到了手机屏幕的时间显示。
“我们……是不是认识。”程迦楠直勾勾地望向艾琳,似是要把这个人望穿,望进骨子里。
艾琳听闻,激动道,“你是想起了什么嘛?”但一对上那双茫然无措的眸子,她的希望又落了空。
程迦楠听艾琳说,听她说她们是如何从无到有在影视圈打拼的,听她说她们是如何互相取暖的,听她说她如今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演员了,听她说她现在存款有很多很多,只是说到最后,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却一个说哭了,一个听哭了。
艾琳讲得很细……很细……,就连拍电影遇到的帮过她们的工作人员,她都会逐一道出姓名。
程迦楠听得很入神……很入神……,可是却从未听过艾琳说起那个人的名字,哪怕一次都没有。
虽然她完全没有印象,可是她能通过艾琳的描述想象出那些画面,无论是惊是喜,是哭是闹。
她想,原来五年的时光,竟然能够做这么多的事情,可以让她从岌岌无名空有抱负的青年,变成如今有名有姓的演员!
但,原来五年的时光里也可以让一个人彻底从你的生命里消失,无影无踪……
窗外的太阳,从高升到逐渐西落,就像人的一生,周而复始,最终尘归尘土归土,不过如此。
艾琳不知道自己讲了一天,对程迦楠会不会有帮助,看着程迦楠此刻沉默不语地望着窗外,她总感觉她有很重的心事,像是竖起了一道很厚重的心墙,把自己困在了其中。
“艾琳姐,你知道贺问垚嘛?”程迦楠终是鼓足勇气问出口,她做好了最坏的可能,但不问她不甘心。
艾琳听着这个名字,只觉耳熟,她细细思索,突然想起,“知道啊,不过你怎么想起问他?”
在艾琳看来,贺问垚只是一个跟程迦楠相处一天的恋综嘉宾而已,说是萍水相逢都不为过,但是她怎么会把自己都忘了,却能记住这个人?
程迦楠语调扬起,“你知道他?你知道他?”
这是今天,艾琳第一次在程迦楠脸上看到希望、兴奋……一切象征着光明美好的词语。
“认识啊,你们不是昨天还在一起录综艺嘛?”艾琳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