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们成了契约情侣》木紫棋

1、重逢之第一面

　　“程小姐，如果可以，我建议你尽快停止工作，入院接受检查和治疗。”此刻说话的金发碧眼身着白大褂名叫乔治，他是当年为程迦楠开刀的主治医生。
　　“很严重嘛？可是我现在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程迦楠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目光中的希冀像是一个渴求糖果的孩子，让人不忍心拒绝。
　　乔治见状心有不忍，不禁想起了当年……
　　这个瘦弱的中国女孩，没有家人的陪伴，独自一人跨越大洋彼岸，求医问诊。
　　他一直为这个女孩的坚强洒脱感到钦佩，直到手术前一晚，意外撞见了她躲在走道阴暗处，抖动着肩膀在低声抽泣，仅是一个背影却道出了无数的孤寂与悲凉。
　　他才明白原来这个中国女孩也是害怕的，只是她不允许自己泄露一丝一毫罢了，就像此刻这般，明明很是在意，却总要让自己表现得无所畏惧。
　　但出于一个医生的专业度，他必须实话实说。
　　乔治沉默片刻，终是启口“程小姐，你脑袋里的肿瘤现在几近压迫到脑神经，如果你不立刻手术，我真的无法保证你的安危。”
　　“那……我这次手术会有失败的风险嘛？是不是有可能会再也醒不来，是不是即便醒来也可能会忘记很多事情？”
　　程迦楠理几近崩溃，她接连的询问像是告诉运转的机关枪，直到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小声解释道，“乔治，你知道的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能力，只是我……”
　　乔治轻声叹息，“程小姐，那只是很小、很小的概率，如果我们尽快手术，他们发生的概率只会更小，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程迦楠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车内，乔治的话犹在耳畔，像是一道道催命符，不停地提醒着此刻的她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但是她就是不甘心，还是想来求证一个可能。
　　可此刻，即便得到了宣判，她还是做不到对那个人死心，做不到彻底放下。
　　对于贺问垚的思念，只有她自己知道，早已融入骨血、深入骨髓，像是蚀骨的蠕虫一点一点啃食她的灵魂，无数个深夜令她辗转反侧，直到心脏悄无声息多了一个黑洞，填不满又填不尽。
　　她想，如果这次是最后一面，意味着未来再不出现在对方的生命中，那她需要一次彻底的挥别，哪怕是在节目上看着他跟其他女嘉宾牵手成功，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程迦楠拨出了一个电话，在恋爱小屋节目人选确定的最后一刻，她说，“艾达姐，我想好了，我要报名参加。”
　　尽管电话那头经纪人艾琳很是不解，但她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两人这么多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经纪人与艺人的关系了。
　　而且她知道，程迦楠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一个不能提及也不愿忘怀的人。
　　艾琳挂了电话，打开节目组提供的男嘉宾照片，她手指快速划过，停留在最后一个男嘉宾的照片上，手指推开屏幕放大，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立于绵延起伏的山脚下，似是要把天地山河容纳其中，仅仅是一个背影，一个模糊的侧颜。
　　但艾琳分明记得在哪看到过……
　　节目组工作人员录制前最后一次嘉宾确认，贺问垚接到节目组电话时，他刚陪客户应酬完，瘫软在包厢的沙发靠背上，周身酒气熏天，脑袋更是昏沉的厉害。
　　“贺先生您好，我是恋爱小屋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我们真的很有诚意邀请您来，不知道您是否做好了最终的决定？”节目pd小何说得言真意切。
　　节目拍摄在即，选角导演催她催得紧，但她实在是不想放弃贺问垚，直觉告诉她，如果节目中男嘉宾少了贺问垚，那节目一定会少了很多看点。
　　小何仍记得她初见到贺问垚的那天是在梵净山脚下。
　　他身着西装若有所思地眺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金光穿过云层，经过折射打在他的脸侧，一切显得好似格格不入，但又和谐得让人移不开眼。
　　节目组里他的照片便是她在那个时候偷偷拍摄的。
　　尽管贺问垚至今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她还是把他的照片递给了节目组。
　　小何战栗地守着电话，要不是间或对面还会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她都快以为贺问垚把电话挂断了。
　　想到节目组刚内部通知的消息，她决定放手一搏，横竖今晚都得有个答案。
　　哪怕是最坏的答案……
　　“贺先生，我想告诉您，程迦楠小姐确定会参加我们的节目，您真的不打算考虑我们嘛？”
　　小何的语调很是急切，尾音几近晕染出一丝哭腔。
　　她确实穷途末路，这是她最后想到的能够争取的办法了。
　　贺问垚眉宇一蹙，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喝多了，神智都开始不清醒了。
　　贺问垚拿起桌面的冰水，大口吞入，任寒意涌入体内，理智才逐渐回了几缕，他清了清混沌的嗓子，“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小何见对方终于有了反应，慌不忙重复道，“贺先生，程迦楠小姐确定以及肯定会参加我们的节目，她的经纪人已经跟我们节目组签了合同，我们真的很希望你可以加入。”
　　两句看似毫无因果关系的话语，却在贺问垚的心中激起了千层骇浪，时刻提醒着他，他的狼狈可笑。
　　那个女人消失了五年，整整五年，时至今日，难道他还做不到轻轻放下，放过自己嘛！
　　小何不确定搬出程迦楠是否有用，但她分明记得贺问垚钱包夹层里放着的就是程迦楠的照片，只不过照片里的女孩是青涩的，是明媚的，是美好的，就连笑容都是肆意的，满满的幸福几近溢出纸外，让见着都动人三分。
　　“不好意思，我想我还是不参加了。”贺问垚终于给出了他的答案，不带一丝犹疑。
　　他不仅是拒绝了节目组的邀约，更是拒绝了再见程迦楠的可能，明明，明明他找了她那么久，寻了她那么久。
　　这个答案说出口后，他清楚地感知到了内心深处猝不及防的阵阵抽痛，像是被火辣的鞭子不停地鞭笞般，疼得彻骨却无力言说。
　　他不记得后来电话那头小何又说了什么，他挂了电话，摸出大衣里的钱包夹，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跃入眼前，他用手指不停地摩挲描绘她的轮廓。
　　他想，原来言不由衷，口是心非，竟会这般痛苦难耐。
　　他无力地闭上眸子，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眼角滴落，划过脸颊，消失不见，唯有那一道水印提示着它曾经来过。
　　这一觉他梦见了许多，梦见了两人的青春美好，梦见了一夜间的翻天地覆，梦见了她在节目上牵手了男嘉宾，梦见他始终没有问出口的问题最终变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再醒时，他口干舌燥，枕间湿意丛生，他并没有急于给自己倒一杯水，而是焦急地找寻着手机，直到看到短信发送成功的界面，这才放心地喘出一口气。
　　这场独角戏也好，该画上句号了，他不想继续做一个困顿之兽，沉浸在一个虚无却又自以为美好的梦境里。
　　恋爱小屋如期开始了录制。
　　程迦楠坐在化妆镜前，一次次确认着自己的妆发、服饰、首饰，像是即将奔赴一场世界级的盛宴一般，完全没有一个女明星见惯大场面还有的表现。
　　艾琳在一旁看着，只觉好笑，回想上一次在程迦楠脸上看到这种怯生生的神情，还是6年前了，一眨眼，竟都过去这么久了……
　　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奔驰而过，离节目组的到达时间越来越近，艾琳终于出声提醒，“程大小姐，咱们可以走了嘛？”
　　程迦楠终于把目光从镜子上移开，不安地向艾琳再次确认道，“你觉得我这一身怎么样？好看嘛？”
　　艾琳急忙上前推着程迦楠往门口走去，“我保证，你一定是全程女嘉宾里最让人惊艳的存在，没有人会比你还美了，我的女神！”
　　话虽如此，可真当程迦楠推开车门，独自一人拎着行李箱，往小屋而去时，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让她心里忐忑得似是走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她在想，如果见到了贺问垚，她第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
　　贺问垚会不会已经把她忘了呢，那她现在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会不会让他感到不适。
　　她突然后悔决定来这个节目了，转动小屋门把手的那一刻，她犹豫了。
　　但门却被由里而外地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笑容阳光的大男孩，男孩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被摄像头清晰地捕捉到。
　　“您好，我是男嘉宾舒易。”男孩热络地帮她拿着行李，还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迦楠姐！哦，不，程小姐……”舒艺口不择言的慌乱模样，倒让程迦楠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
　　“我应该是比你大的。”程迦楠笑着打破了舒艺的尴尬。
　　“我超级喜欢您的，您真的也是女嘉宾来参加节目的嘛？”舒艺激动不已，完全没注意自己话语中用的竟然是您。
　　“是的，我也是来参加节目的，你叫我迦楠就好。”程迦楠笑道。
　　她起身打量着这个小屋，似乎只有自己和这个大男孩先到了。
　　屋内的陈设精致浪漫，阳光穿过落地窗，照进屋内，暖暖的，像是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贺问垚走进小屋时，看到得便是这副景象，一个长发及腰，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孩，杏眼微眯，置身于光晕之中，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福泽大地。
　　他的内心，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卸下了所有防备。
　　如果可以，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他也是愿意的。
　　舒艺的问好声，打破了画面的祥和与宁静。
　　“你好，我是舒艺。”
　　程迦楠意识到屋内多了一个人，慌忙转身，猝不及防撞入了某人深不可测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