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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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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知华本以为启云晚上就会回来。
但他等啊等,一直等到凌晨都没见到启云。起初还会他站在门外缓缓踱步,但到最后腿脚都酸了,依然不见人影,连知华只好揉了揉酸痛的双腿,坐在门口台阶上继续等。
启云的房屋地处偏僻,所以周围很安静,没有城市中的车水马龙,唯有鸟类清脆的叫声。
连知华望着树枝上随风摇摆的叶子,入耳的沙沙声分明是动听的,可此刻他却觉得有些悲凉。
仿佛全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这剩下连知华一个人孤独的生活。
在漫长的等待中,时间抚平了他的负面情绪,他已经从最初的焦躁不安逐渐转变为了平静。
就连对于真相的恐惧仿佛都被一点点磨平了。
连知华就这么时坐时立,切身感受时间的流逝。
或许我真的可以坦然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连知华想。
等待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稀松平常,但大多数等待都有明确的指标,例如等待半小时、等待两天。
有盼头的等待并不会让人难过,反而会让人随着时间的推进变得欢欣鼓舞。
可若是毫无目标的等待呢?
正如连知华此时此刻所经历的,没有启云回家的确切时间,全靠硬等。
连知华坐在台阶上,看着翌日破晓的阳光,才惊觉原来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恐惧。
启云......会不会已经搬走了?
因漫长等待而沉寂的心在此刻狂跳起来,连知华焦躁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可是他却愣住了。
自己与他已经没有丝毫联系了。
连知华知道启云恨自己,而自己却在那天突然随着茶农登门拜访。
按照启云的性格,他会不会选择搬家,以此来彻底摆脱沉重的过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如今的连知华恐怕无法捕捉对方的踪迹了。
照片的真相也就无从得知了。
意识到这点后,连知华打算立刻返回村庄,茶农一定有消息!
可他却顿住了,连知华思考了片刻,决定先自己给自己定一个目标,那就是在启云家门口等上三天三夜。
如果到了第三天的清晨,启云都没有回来,到那时自己再去求助茶农。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问到照片的事。
这一天中,连知华滴水未进,他的嘴角都因缺水而略微起皮干裂。
他按了按自己饥肠辘辘的腹部,继续等待。
终于连知华感受到了困意,他便贴着墙壁,蜷起双腿小憩。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连知华来得匆忙,身上衣物十分单薄,而且也没有任何可以遮风保暖的东西。
到了后半夜,连知华感觉自己的双脚都有些麻木了。
启云家门口的地砖坚硬又冰冷,若是坐时间长了,他便会浑身上下都酸痛无比。
仅仅过去了一天,连知华的面容便开始憔悴,若是换上一身破布烂衫,那活脱脱就是一个长得俊美的乞丐。
连知华咬咬牙,只要能见到启云,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惜天公不作美,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等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起初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毛毛雨,连知华只要呆在屋檐下就不受影响,可没想到这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下越大。
滂沱的大雨如同弹珠般砸落在地面上,瞬间溅起一片水花。
原本还能堪堪遮蔽的屋檐在此刻彻底失去作用,连知华在檐下却也被雨水弄湿了衣服。
他抬头望着天空,月亮隐藏在厚重的乌云下,黑夜仿佛将要化成黑洞将他吞噬。
连知华现在可谓是饥寒交迫,狼狈极了。
他闭上双眼将头埋在自己膝中,回想起五年前与启云相处的点点滴滴,由于当初的自己对启云并不上心,所以绝大多数的记忆都已模糊不清。
最开始的俩人是如何相遇的......
似乎是他在路边看见启云正在弯腰捡起跌落一地的传单。
正好连知华正处于百无聊赖中,他见启云容貌秀美,便心生捉弄之意。
他知道启云有一个病重的母亲,但他并不在意,也没有任何去医院看望的打算。
这段时间连知华伪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但私底下却将启云抛之脑后,他如同表演戏剧般上演一出爱情大戏。
具体过程记不清了,但连知华依稀记得自己最后找个了真正的演员,在众人面前让启云颜面尽失。
再然后,他就再没有见过启云,可当时的连知华也无所谓,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启云如同一个消耗品般,被连知华用完就扔。
可造化弄人,谁能预料到五年后的两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初那个被他弃之如敝履的人,如今却苦苦等待,难以相见。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他回忆着过去,双眼却再次沉重了起来,明明环境如此恶劣,风雨交加,但连知华依然出现了困意。
启云今晚还是没回来,连知华沉沉地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见了脚步声。
连知华因长时间的等待,思维都有些迟钝,睡梦中来自外界的声音都有些飘忽不定,他迷迷糊糊半天却没能睁开眼。
可随后,他便听见了一道熟悉且清晰的声音,那声音顿时如同尖锥般刺入灵魂,让连知华整个人顿时清醒,就连精神都为之一振。
“我要报警,有人......”
是启云!
他回来了!
连知华心中狂喜,他赶紧站起身想要来到对方面前,可是双腿却早已麻木,就连手指都因寒风暴雨而僵硬。
这时候的他两天没有吃东西,再加上情绪激动,动作幅度过大,连知华眼前顿时一黑,浑身发软。
可当他看见启云拿手机打电话后,心中再次急切起来,他也顾不得身体上的难受了,直接一个健步冲过去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等等!别报警......”
明明只有几步路,可连知华却气喘吁吁仿佛跑了几公里般。
连知华抬起头,看清楚了启云的表情。
只见启云脸上充满了厌烦之色,眼神带着冰冷的寒意,嫌恶似的想要甩开他的手:“滚!”
连知华不放手,他死死抓住对方,仿佛只要松手了,启云就会瞬间消失在眼前。
雨水已将连知华彻底打湿,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他偏褐色的发丝紧紧贴在额旁,水珠顺着他立体的五官一路下滑,淌过了脖颈喉结最终滑落进衣衫中。
他目光恳求地看着启云,双唇微微哆嗦,他想说的话太多了,之前想的所有话术在此刻全不起作用了,这两天的煎熬化为了一句结结巴巴的话:“请等等....我...我有件事想问你!”
连知华的表情可怜极了,他蹙眉着哀求对方能给自己一点时间,但得到的结果是对方的一个白眼,启云显然不吃这套。
一次又一次,启云一个头两个大!
启云不知道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更何况他也不关心这些事情。
现在启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进屋。
如果对方还不停纠缠,那就想办法继续报警,说有人私闯民宅图谋不轨。
“松手......松手!”
他用尽全身之力将自己的手腕从对方手中挣脱开,并且嫌弃无比地甩了甩上面沾的雨水。
随后也不理会连知华,就像上次一样当对方是个透明人。
启云打开家门,看都不看连知华一眼,直接就要关门将对方阻隔在门外。
但事与愿违,此刻的连知华铁了心地要纠缠启云,他伸手死死扒住了门不让启云关门。
启云又惊又怒,连知华这人简直是恬不知耻!
当初对方先是下了个套把自己哄得像个二傻子,然后还泼了一大盆脏水扣了无数帽子,导致遭到他人的唾骂嫌恶,逼得自己只能远走他乡。
行,这些启云都认了,就当是自己瞎了眼的代价。
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就在这个小城市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结果熬了几年好不容易生活终于有了起色,这个人居然阴魂不散地又跑来了。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你为什么做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厚颜无耻!
“启云!等一等!”连知华拼了命地撑住门不让对方关上,两人仿佛在此刻举行了一场竞赛。
启云怒火中烧:“滚蛋。”
“照片......”连知华急促地说,经过了两天水米未沾的等待他的身体极度虚弱,“照片是怎么回事?”
启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外面的滂沱大雨几乎遮盖了连知华的声音,因此他没能听清对方的声音。
他拽着门把的手都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可对面依然不放手。
连知华的半个肩膀都硬塞了进来,他生生将门给挤开了:“那张合照....你放在柜子上的那张照片!”
“你!”
启云气急,连知华居然硬闯了进来,这玩意劲还不小。
此刻的氛围陡然陷入了沉默之中,没人再说话,唯有屋外瓢泼大雨砸落地面的水声。
两人气喘吁吁,就像刚经历了一场全力以赴的拔河比赛一样脱力。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你到底想做什么。”启云冷冷地问,“连大少什么时候有表演狗皮膏药的兴致了?”
连知华的双手发抖,他浑身上下的雨水正在滴滴答答往下流,如同落汤鸡一样凌乱无比。
他的眼眶通红,让人分不清是因为眼睛被雨水刺激而红,还是因他流泪而红。
发丝贴在了额前,连知华下意识地抬手将它们拂至侧旁,方才被遮掩的左眼下方的泪痣终于显露了出来,这让他看起来似乎变得更加凄惨了。
男人声音沙哑,语气卑微:“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你......”
“停!”
启云不耐烦地打断。
“现在从我这离开,比你说一百句废话都管用。”
“我只是想问一下照片的事,我...对不起....我问完一定走。”
启云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我上次和茶农一起来。”连知华鼓起勇气快速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在离开的时候看见你的柜子上放了一张彩印照片,上面的合影的人似乎是我父母,所以想问问具体情况。”
启云皱起了眉头,神色不定地上下打量对方一眼。
柜子上的照片......
茶农上门拜访的那几天正好在收拾东西,他把所有和母亲相关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所以一些材料就被随手放到了桌面或者柜子上。
连知华看见的应该就是还没来得及整理完的内容。
要说照片,便只有那张从报纸上彩印下的报道。
内容是自己父亲救人身亡后两家人的合影,刚刚连知华却说照片上的人是他爸妈?
再结合连知华如此失态的举动,难道......
一瞬间,启云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