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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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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来的仙师被连面都未曾见过,昏迷着一起被抬进了苏府。
何蓉听闻南郊传来的动静,想着府上的妖怪确实难缠了些,直到看见在仙师行列中的青衣少女,这才慌乱起来。
“仙师这是出什么事了?阿槐怎么会和你们一起?她身子不好,怎能由着她胡闹呢?”她望着女儿的身影,不敢耽误片刻,忙让府中的下人去请大夫。
话到最后,带上了点埋怨的味道。
在庙中耗费了大半体力,如今又靠着自己带着三个人回来的袁清蕴早已没了力气辩驳。虽然不知夙槐是何时受的伤,但总归是他们看顾不周,他只能低声道了歉。
“罢了,也怨不得你们。”
何蓉轻叹一声:“说到底都是府中妖孽惹的祸,袁仙长,你去瞧瞧另外二位仙师吧。”
妇人背过身去,凝视着院中水池的那几尾小小游鱼。
待身后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蹲下身,轻轻拨动池面,将手慢慢伸入池水中。
“夫人。”身后响起末伏的声音,她站在一丈外,神情紧绷。
何蓉收回手,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站起来,仪态端庄。
“何事?”
“小姐醒了,说想吃您做的糯米糕。”
何蓉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她用绢帕擦干手上的水,道:“这孩子……”
手中小蛇亲昵地蹭着夙槐的手指,撒娇般来回扭动着。
夙槐顺着蛇脊抚摸手下冰冷的身躯,那抹被周星罗击碎的意识没有缘由的融进死去的灵蛇身中,如今合二为一,成了这副模样。
又因是从体内单独分离的一部分,夙槐没法收回体内,好在小蛇暂时没有妖气,不然她还要给它思索个去处。
门扉轻声推开,小蛇反身一钻,藏到夙槐袖中。
“阿娘。”
夙槐靠着床帐,柔声唤着来人。
苏夫人端着一盘糯米糕进来,到嘴边的谴责全变成了疼惜。
她将瓷盘递给身后的末伏,去牵夙槐的手。
少女体温还是低得不似常人,苏夫人将其攥紧了些,眼中流露出的感情好像有了生命,紧紧地缠绕在夙槐身侧。
“你就是仗着阿娘不愿说你,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阿娘。”
“……即便真要去,也要差人给我传个信。”
何蓉抬手抚摸少女乌黑如绸缎的长发:“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娘没了你,可怎么活。”
夙槐靠在何蓉怀中,安静乖巧的听着妇人的话,时不时点点头,表明自己在听。
“好了,你身子未好,我就不多说了。这糕是我才做的,你小时候最爱吃它。”何蓉叉起一块,递到她唇边:“尝尝味道如何?”
夙槐对甜食兴致不高,灵蛇喝了苏夫人血后也同她有了联系,刚才灵蛇状态不对,她不过找个借口窥探一番何蓉情况。
但既已到嘴边,她也就着苏夫人手吃下一块。
在何蓉想要继续投喂前扯住了她的手。
“母亲,周仙长他们怎么样了?”
周星罗可是个大麻烦,那可是灵蛇耗尽性命的一击,如果不是带有夙槐气息的意识和残缺的灵力附着在了蛇身上,她可不会这么快恢复。
夙槐可不希望他醒得太早。
苏夫人身子一顿,随即抬手挥退伺候的末伏。
“他们是仙家修士,总归是受不了什么伤的,”见夙槐低着头,何蓉放缓语气:“……他们都没事,放心,阿娘都瞧着呢。”
“你好生休息,别的劳心事都别去想,有阿娘在,不会让妖魔鬼怪近阿槐的身。”
袖中的青蛇有些焦躁不安地动了动,何蓉投去视线,仿佛只是随意一瞥的扫过,脸上的柔和笑意不曾改变。
又嘱咐夙槐几句后,屋外恰巧管家派人来寻,她将末伏留下,起身出了院子。
小蛇悄悄露出头,冲夙槐嘶嘶叫着。
“末伏,你能否替我给袁仙长带句话?”
夙槐温和道:“顺便将府中库房里的几味参药带去。”
“苏小姐。”
夙槐踏上马车的前一刻,身后有人轻声唤她。
时间掐的差不多,要是再晚些,效果就没有这般好了。
她讶异地回头:“袁仙长今日也要外出?”
袁清蕴今日换了身青色长衫,和夙槐平常穿的色系相同,站在夙槐身旁倒显得是特意挑选的。
为了方便行动,束腰仍是紧紧绑着,长剑斜搭在护腕上,长发在身后微微摇晃。望向她的眼中微光晃动,少了点之前的疏离感。
许久没有闻到的若有若无的竹香再次出现,飘在她身侧。
袁清蕴在夙槐看来时盯住自己的佩剑:“师兄已经大好,过几日想必就能清醒,我来谢谢苏小姐的药。”
夙槐摇头,琥珀色眼眸透出青年身影。
“本就是我无理,害得周仙长受伤。”
她眼神暗下,颇为自责道:“我现在每每入梦,都会看见自己身在蛇窟之中,仙长为护我而受伤,我哪有担得起谢的资格呢?”
“师兄和迢迢皆是蛇妖所伤,与苏小姐无关。”
提及夙槐自身,袁清蕴忽然有了疑惑。
当时破庙中妖物已除,夙槐又有符咒相护。叶迢迢在她身前,即便昏迷也仍有灵气护身遮挡,寻常邪祟根本无法近身。
她是怎么受的伤?
“反倒是我还欠一声谢,若不是有仙长在前,那些塑像恐怕就不是误伤我那般简单了。”
夙槐瑟缩一下,像是感应到他内心的疑虑。
她站在马车脚踏处,目光流转,轻咬唇瓣,踌躇开口。
“袁仙长,能否请你今日同我一起去寺中祈福。”
像是怕对方误解,她解释道:“从南郊回来后,我总是听见屋外有野蛇嘶叫和爬动的声音,我……有些害怕。”
袁清蕴轻拨剑上的穗子,心脏重重跳动一瞬。
他是从送参药的小厮口中无意得知夙槐今日要去寺院,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但鬼使神差的,他早早的就等在了这附近。
少女的身影和半月前初次相见时毫无变化,他此时的心跳也和当时别无二致。
“好。”他抬起头回答。
或许是商户众多的缘故,江州城风气颇为开放,单身男女同坐一辆马车的事再正常不过。
袁清蕴不着痕迹地观察眼前的少女,对方却如她所说一样,撩开帘子兴致勃勃地瞧着街上普通的景色。
就连挑夫多叫喊两声在她眼中也是不可多得的景象。
马车平稳行驶,车中氛围让他放松下来,有了多余精力去思考苏府府内的事。
庙中斩去身子的蛇确实是袭击苏夫人的那条蛇无误,可那从塑像中出来的妖物他却从未感应到,两者之间相互配合,当有联系。
可府中却没有那妖物的气息。
袁清蕴轻皱眉头,他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性。
“周仙长所修术法似乎和袁仙长不同。”
夙槐还望着窗外,似乎只是兴致所起的突然发问。
袁清蕴思绪拉回眼前,不置可否:“望月门集万宗功法,各弟子分资质学习最优的那门术法。”
这不是什么秘密,没有隐瞒的必要。
“不止是师兄,我们三人所修皆不相同。师兄修习灭鬼一术,我修除妖道,师妹则是驱魔之法。”
“门中弟子多是以这般组队下山,各有所长。”
夙槐不动声色,脸上挂上了些听故事的神色。
青年此番话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
袁清蕴给的符咒能灼伤蛇妖身躯,但叶迢迢的则毫无感觉,而周星罗直接伤她根本。
她仅剩的一点迟疑彻底消失。
直接吃掉好了。
虽然会浪费掉一些灵力,但能助她提升修为,总比白白放走的好。
袁清蕴见少女有兴趣,从之前的游历中选了两个当作乡野怪志讲起。
多是妖鬼作祟,从未遇上过魔。
“魔修行速度远超其他修者,偏偏杀戮心性最重。无论是何宗门,常有修行混沌不得开解入魔之人。”
“但那总归是邪门歪道,受天道桎梏,不得善终。”
闲谈间,马车驶至山脚,寺庙隐在山中的薄雾之间,让人瞧不清楚。
在苏府传出有妖邪作祟后,前来参拜的人明显增多,即使是在山脚下,夙槐也差点被匆匆上山的人群推倒在地。
好在袁清蕴及时拉住了她。
从手上传来的低温让他不自觉地睁大了眼,夙槐对此见怪不惊,她唇角带笑,对袁清蕴道了声谢。
夙槐常来此处替苏府参拜,捐赠的香火钱尤其不菲,寺中有熟悉的小沙弥见她前来,自然地替他们引路至殿内。
大殿内佛像金身塑体,四周被一圈迷蒙的光圈包围,双眼似睁非睁,慈爱又庄严地注视着下面凡尘众生。
夙槐松开靠着惊蛰的手,虔诚地跪在拜垫上,双手合十,整个身躯笼罩在巨大的佛像之下。
袁清蕴注视着少女,佩剑被小沙弥暂时收走,他抱剑的姿势只能改成环胸。
浅浅的光晕落在夙槐的脸上,连她面容轻微的容貌也能瞧得一清二楚,袁清蕴没有见过夙槐闭眼的模样,总觉得这般瘦弱的身躯,闭上眼就不会有生息了。
他视线瞥到殿中某处角落的白玉观音像,闭目含笑,晃眼间,他觉得那供奉在莲台的观音面容变成了夙槐。
仿佛听见了他心中的话,那观音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双瞳注视着他,携一缕春风了,慢步前来。
轻唤一声。
“袁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