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伞和薄荷糖》阿狸子

2、老子暗恋她，不行？

　　16:28分，距离下课还有两分钟。
　　班里闹哄哄的。

　　每周一都如此，历史老师已经习惯了。
　　大课间和体育课连起来上，她理解这群孩子们，所以这天从不拖堂，听到铃声就立即下课。

　　前脚老师刚迈出班级，后脚一个棕色锡纸烫的脑袋就伸进后门，扯着嗓子喊了句：“祁哥，出来打球啊。”

　　一瞬间吸引了六班大多数的目光，当事人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大摇大摆地进了班。

　　“应哥，你停课结束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周祁阳还没动静，薛鸣倒是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应霖是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林夏安都知道的风云人物，她从齐宵口中听到过他的八卦：高二十班的不良少年。逃课、恋爱、打架、机车一个不少，停课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应霖仿佛才注意到他：“薛鸣？你是祁哥同桌？你小子运气怪好的。要知道我们祁哥…”

　　“吵死了。”一旁的周祁阳抬起头，眉头微皱，狭长的眼眸里是满满的躁郁之色

　　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应霖立刻滑跪：“我错了，祁哥。您消消气儿，咱去打球吧。”

　　他不耐地起身。

　　走到后门，应霖才想起来自己漏了一件大事，他扭过头，眼睛在高二六班漫无目的地游移：“哪呢？祁哥。你放在心尖尖上的妹子在哪呢？就那个能让混世魔王要改邪归正做好学生的妹子。”

　　周祁阳下意识地看了林夏安一眼，发现她并没有注意这边，他毫不犹豫地往应霖屁股上踹了一脚：“闭嘴。”

　　应霖一个趔趄跌到门外，他捂着屁股，一脸震惊：“不会吧，不会吧，难不成你单相思？难不成人妹子根本不记得你了？”

　　周祁阳被实实在在地扎到了痛点。

　　林夏安忘记了他，彻彻底底的。

　　周祁阳轻飘飘地瞥了应霖一眼：“那又如何？”
　　不过就是重新认识罢了。
　　他这么想着，心却揪成了一团，隐隐作痛。

　　以应霖和周祁阳玩这么多年的经验，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立刻找补：“呃…可能是你变化太大了，祁哥。她一时没认出来。”
　　…

　　预备铃响，操场上因为大课间而聚集起来的人群散了不少。

　　“你不回去上课？”周祁阳漫不经心地问

　　应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逃了也行，祁哥你呢？真的要当好学生啊？”

　　橙红的篮球被投掷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穿越过篮筐，砸向地面。周祁阳转身看他：“我这节体育课。”

　　“……”

　　趁现在人少，应霖转了个话头，装作不经意地说出了从开始就憋在心里的关心：“对了，祁哥。你跟你爹闹掰之后住哪，不会一直住酒店吧，他要是把你卡停了怎么办，实在不行———”

　　周祁阳知道应霖想说什么，他随意地搭上他的肩，笑骂：“你怎么这么唠叨。放心，哥有地方住，不至于睡大马路上。”

　　一班和六班的体育课在同一时间。
　　林夏安每次都能碰见许惟。

　　许惟是林夏安高一时的同桌，也是一个会学更会玩的六边形战士。

　　分班的时候，许惟留在由原来班级组成的理科重点班，她则成了班里为数不多选择文科的人。

　　每节体育课，许惟都会和她聊会儿天。
　　要么和她吐槽之前的班主任又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啦、任课老师怎么怎么样啦，要么给她讲一班里搞笑的事情，偶尔还会八卦一下。
　　最后少年总是拍拍她的脑袋说：要不要看我打篮球。

　　林夏安想，她和他应当算得上是朋友。

　　因为周祁阳和应霖的加入，今天的篮球场热闹极了。
　　明明没有刻意安排，篮球场上的少年却很自然地分成两队切磋：一队是以周祁阳为主的六班，还混进来个十班的应霖，一队是以叶想为主的一班。

　　用齐宵的话来说：浓颜系、不良系还有温柔系帅哥篮球battle，这简直就是视觉盛宴。

　　全操场的人好像都围在了篮球场，体育老师甚至都拿了队服和记分牌过来。

　　林夏安被齐宵拉倒了人群最前排。
　　在球场中心的周祁阳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少年原先的懒散随意被收了个干净，不知为何，一想到她的目光可能会为他停留，他就变得紧张起来。
　　他四肢僵硬地套上了橙色的2号球衣，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她。

　　林夏安如果没记错，许惟问了这么久，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他打篮球。

　　不经意地和身穿绿色七号球衣的许惟对上视线，她朝他笑笑，捏紧拳头晃了两下以示加油。
　　许惟翘起嘴角，朝她比划了个OK。
　　他手指虚握做出个喝水的动作然后又双手合十，林夏安很好地get到了他的意思。

　　目睹了一切的少年沉下眉眼，心底的紧张以及隐秘的窃喜被一把无名的怒火点燃。
　　他抿直了唇线，冷着脸打量对面7号球员，自傲又自卑：男狐狸精罢了，不过如此。

　　体育老师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周祁阳攻势猛烈，一个人带飞六班。
　　虽然配合度一般，但也是几乎全程压着一班打。

　　尤其是许惟，被防得基本上没有进过球。
　　无论他带着球如何左突右冲、闪转腾挪，2号总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他的每一次进攻都变得举步维艰，原本行云流水的动作也因为对方严密盯防变得支离破碎。

　　比分达到了33：65。

　　球被传到了周祁阳手中，少年轻轻一跃，又一个利落的三分球投入，林夏安的耳膜都要被尖叫声振疼了。

　　“2号谁啊，这么牛逼。六班请来的外援？怎么没见过？”

　　“啊啊啊啊，2号好帅。”

　　“姐妹，一分钟以内我要得到2号所有的联系方式。”

　　“…”

　　上半场比赛马上结束，林夏安听到六班体委吆喝着“有人去帮忙买水吗，拿我的卡。”

　　都在忙着看比赛，没人应答。

　　她响应体委的号召，接过他的饭卡，他甚至头都没扭：“好球！yes！谢谢谢谢啊，买六瓶就可以了，好人一生平安。”

　　“……”

　　许惟这场球打得很不爽，对面2号一直在针对他。
　　一班其他人进球可以，球甫一传到他手中，2号就全程干扰，防着不让他进球。
　　都是半大少年，许惟火气都打出来了，结果抬头一看，二号的脸比他还臭，看他的眼神又凶又冷。

　　中场休息，还没下球场，他就直接拦住了2号：“哥们，我怎么着你了？至于吗，这么防我。我不记得咱俩之间有什么过节啊。我都没见过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周祁阳正烦着，他也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无名火究竟是什么，7号还撞上枪口。
　　他撩起眼皮，语气嚣张：“太丑了，看不顺眼。”

　　“噗嗤。”应霖直接笑了出来，这个理由真的很周祁阳。

　　许惟也不是很能忍的人：“你他妈什么意思？好好说话你不听，非得打架是吧？”

　　少年懒洋洋地活动了下手腕，气质张扬：“字面意思：你长的丑，我看不顺眼。”

　　球场上气氛剑拔弩张，围观群众都看出来了。
　　齐宵嘴巴都张成了“o”型，想拉着林夏安分享，才发现身边空落落的。

　　体育老师过来了：“干嘛呢？不累？还不去歇着？”

　　薛鸣不想让事情闹大，忙站出来打圆场：“没事，老师，我们交流篮球技术呢，马上休息。”

　　“都回去喝点水降降火，别找事。”

　　“遵命，老师。”他打着哈哈

　　薛鸣和许惟也算是熟识。
　　他从六班的队伍里出来，揽着许惟把他推到了一班的休息场地。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许惟耳边悄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针对你……可能是因为林夏安。”

　　*

　　林夏安拎着矿泉水回来的时候，针锋相对的两人才刚散开没多久。
　　她身高一米六左右，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只，竹竿似的胳膊费力地提着一大袋子矿泉水。
　　齐宵远远就看到了，冲过去想帮她拿，却被人捷足先登。

　　在林夏安面前，周祁阳收敛了所有锋芒。他巴巴地跑到了林夏安的身旁，动作利落地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林夏安被他自然的动作弄得有些懵，纤长的眼睫闪了闪。

　　“谢谢啊。”
　　“谢谢呀。”

　　两声道谢撞在了一起，周祁阳眼尾上扬出一个弧度，喉间溢出声轻笑。
　　林夏安也没忍住笑了出来，笑颜像三月的春花，娇俏可爱。

　　瞧周祁阳和人对望那笑的不值钱的样子，迟钝如应霖此刻也明白了，眼前的少女就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他打量着少女：她留着妹妹头，巴掌大的小脸上盛着双盈盈的杏眼，鼻梁不高却小巧精致，唇是自然的樱粉色，唇角下的一颗小痣点缀在如玉的肌肤上，平添几分俏皮。

　　好看，但也没有到天仙的地步。
　　不知道祁哥着了什么魔，人都不记得他了还要上赶着送上去。

　　“等一下，我拿一下我买的水。剩下的是体委请你们的，你们分了吧。”袋子转移到了周祁阳手中，她从中拿出来瓶矿泉水和一瓶果汁。

　　看到齐宵过来，林夏安把果汁递给她：“喏，宵宵，你喜欢的口味终于补货了。”

　　齐宵感动的两眼汪汪，一把抱住她：“你是小天使吗？林夏安。”

　　林夏安笑着推开她的脑袋。她不知道两队之间的剑拔弩张，扭头向坐在对面的许惟招招手，示意他也来拿水。

　　感受到周祁阳的低气压，应霖知道了针对许惟的原因：敢情是吃醋了呗。

　　想到刚才薛鸣说的话，许惟下意识地望向二号。

　　恰好和一双含着冷意的眼眸对上，他心里已经有了思量。
　　许惟很少在篮球场上受过这么大的气，没有反击回去，他不甘心。
　　下半场2号估计还是要防他，他不如现在用林夏安搞他心态。

　　快步走到林夏安面前，他没有去接水，反而伸出手亲昵地摸她的头。
　　少女用矿泉水格挡住他的手，抬头看他，一本正经：“我刚洗的头，不能碰，会变油的。”
　　他瞥了一眼少女身后的2号，语气温柔：：知道了。”

　　看到周祁阳神色冷冽地接受他的挑衅。许惟觉得还需要加把火。
　　他利落地脱下了球衣，然后将里面的校服外套脱掉，他看向林夏安：“你能帮我拿一下外套吗？林夏安。”

　　A市十月底的温度并不算高，况且今天的风还不小。
　　她有点困惑：“你不冷吗？”

　　“运动起来挺热的。”

　　虽然两人关系不错，但林夏安真的有点嫌弃这件刚脱下来的，可能还带着汗水的校服外套。
　　她婉拒道：“我一会儿就和齐宵提前回班了。而且今天天气有点凉，你还是好好穿着吧，回头别感冒了。”
　　“我身体倍儿棒。”久违地收到林夏安的关心，他扬起唇角。
　　“你走之前给我扔地上就可以了。”
　　“既然可以扔地下，为什么—”

　　突然间“砰”的一声，打断了林夏安的话。

　　捏扁的矿泉水瓶砸在了许惟后背上。
　　他扭头看，撩起额发的少年看起来戾气更重了。
　　少年语调冷冽：“听不听得懂人话？”

　　林夏安直觉再待下去就不太好了，她直接起身想拉着齐宵走，没想到齐宵反应更快：“安安，我们走。篮球场上都是男生，太臭了。我们去跳健美操。”
　　她煞有其事地捂了捂鼻子，杏眼中满是碎融融的笑意：“嗯，我们走。”
　　拉着林夏安走远了，齐宵才气鼓鼓地开口，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我真是服了。他们有矛盾他们自己解决呗，把你牵扯进来干嘛？”

　　*
　　二中后街的小巷子冷清极了，在晚上总是黑洞洞的，只能在月光的照耀下看出个模糊的人影，因此成了二中学生约架的不二之选。
　　许惟最终如愿和周祁阳在这里打了一架。
　　许惟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约架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但面对周祁阳，他招架不住。
　　少年眉眼凌厉，下手也又凶又狠。

　　拳脚交错间带着呼呼风声，仅仅几个回合他便破绽百出了，一记猛力的侧踢袭来，他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痛楚顺着神经传遍全身，倒下时膝盖被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灼烧着。

　　倚在墙边看戏的应霖欠儿吧唧地开口：“我们祁哥从小学泰拳，一般人还真打不过他，更别提你这白斩鸡了。”

　　“……”

　　周祁阳踹了踹躺在地下的许惟，低声嘲讽：“loser。”
　　他神色平静：“还有力气站起来继续吗？”

　　看许惟依旧捂着腹部在地上喘气，他没继续动手，反而向许惟解释起来：“我一开始真没想把你怎么样，看你不顺眼就在篮球上发泄了……没想到你自己找死。”

　　“你跟林夏安什么关系？”许惟没说话，他自言自语：“朋友关系？”

　　“哦，不对。林夏安把你当朋友，你把她当作挑衅我的工具。”他的声音冷洌

　　“你可以在球场上挑衅我，也可以在这里打一架。为什么要拿林夏安挑衅我？”

　　许惟没有按耐住心中的愤怒，挣扎着站起来：“你他妈跟林夏安又是什么关系？凭什么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

　　他冷笑：“把林夏安牵扯进来不是你先干的吗？装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你一开始随便吃醋，疯狗一样堵我，后面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她都不认识你。”

　　哦呼，真敢说。在旁边听着的应霖替叶想捏了一把汗。

　　周祁阳却没生气：“我针对你，是通过篮球，和她无关。她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来达到让我吃醋的目的，才是卑劣又无能。”

　　“至于我和林夏安之间是什么关系……”少年顿了顿，他自己也不明白。

　　小时候她说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然后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连告别都没有；长大后，在他被世界抛弃的时候，她却又出现，塞给了他一把彩虹伞。
　　他为什么因为林夏安和许惟的互动而怒火焚心，为什么一颗心都跟着少女的牵引而走。

　　凌厉的眉眼都被月光照得温柔了，少年找到了答案，理直气壮：“老子暗恋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