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游戏》林淼Cecilia

16、特别发现

　　01
　　肖沭掏出钥匙把门打开，让林君瑶进来。

　　林君瑶问：“我要不要换鞋？”

　　“不用，我家没那么多讲究。”

　　肖沭从玄关进去，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奶奶，跟她说，“婆，我回来了。”

　　奶奶转头看见肖沭惊呼：“你淋雨了啊？”

　　听见动静，肖河也从自己房间出来，看到肖沭浑身湿透的样子，也意外地叫：“姐？”

　　肖沭没心情跟奶奶解释，没空理肖河，“嗯。我马上洗澡换衣服。”

　　“跟你说了多少次，出门要带伞要带伞，你硬是……”

　　肖沭心烦地打断奶奶的指责，“婆，这是我同学，林君瑶。”她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奶奶看到身后的林君瑶。

　　林君瑶乖巧地上前一步，甜甜地喊：“婆婆好！我是肖沭的同学。”

　　肖河见没他事，自觉地缩回了房间。

　　刚才训肖沭的话被听到，肖沭奶奶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不好意思，但立即热情地招呼了林君瑶，“同学好！坐嘛！”她拍了拍沙发。

　　林君瑶乖巧地在沙发上坐下。

　　肖沭说：“你随便坐。你也可以去我房间待着。”

　　她把自己房间的门打开，“我先找衣服洗澡。”

　　肖沭找衣服的时候，听见奶奶在查林君瑶的“户口”。

　　“同学，你几年级啊？”

　　“高二啊，我和肖沭同班。”

　　按理说，她作为主人，应该帮林君瑶抵挡或者制止来自上一辈的盘问，可她却放林君瑶单打独斗，不仅因为她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因为她对林君瑶很放心。林君瑶应对这些应该驾轻就熟。

　　“你爸妈是做撒子的？”

　　“我爸是医生，我妈是老师。”

　　“医生和老师，好哇，工作体面，赚钱又多。”

　　她找好衣服，就进厕所洗澡了，她们的对话也被屏蔽在水声之外。

　　肖沭洗澡的时间，肖沭奶奶结束了她对林君瑶的查户口，说要去做饭。林君瑶笑脸盈盈地宽奶奶的心，“您做饭去吧。我自己看电视。”

　　两人进行了一番“肖沭奶奶要留她下来吃饭，林君瑶说不用了”的拉扯，终于肖沭奶奶在林君瑶“家里已经做好饭，不回去吃会浪费”的说辞下败下阵来，做饭去了。

　　如肖沭所料，林君瑶对这种人情世故得心应手，也不反感。她笑了笑，肖沭奶奶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太太。

　　说要看电视，但她对电视一点兴趣也没，奶奶一进厨房，她就进了肖沭房间。

　　肖沭房间的陈设相当简单，靠门的一面墙是联排的衣柜，衣柜边是床，靠窗的一面墙是连在一起的书柜和书桌。

　　绿色的墙面上光秃秃的，没有张贴钟情明星的海报，书桌和书柜上没有摆放个人的照片，甚至连小摆件都没。简单来说，这个房间没有一点个人特色。

　　唯一的个人特色就是书柜上放得满满当当的书了吧。

　　林君瑶沿着书脊一本一本看过来，《我与地坛》《命若琴弦》《活着》《呼兰河传》《先知（沙与沫）》《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林君瑶快顶礼膜拜了，肖沭真看了不少书。

　　这些书上一层放的是《悲伤逆流成河》《喜宝》《八月未央》……，林君瑶难以想象，原来肖沭也看言情的吗？继续往前看去《告别天堂》《西决》《东霓》。她也喜欢的笛安作品。

　　她把《东霓》抽出来随意翻了翻，又放回去，好像高一看的了，好多情节都忘了。

　　林君瑶的目光继续顺着一本本的书脊扫过去，扫到这一层末尾，《狼王梦》？和这一层的言情风好不搭。

　　林君瑶的好奇心让她把这本书拿下来。书挺旧了。她随意地翻了翻，发现书里夹着一张报纸。她展开来看了看，没什么新奇，一张普普通通的报纸。她准备重新叠起来放回去，目光却被报纸上的一张照片吸引。

　　这张照片，她为什么觉得眼熟？

　　照片上几个小学生和老师拿着铲子锄头排成两排，露出要完成任务时敷衍虚假的微笑，几人上方拉着一条横幅“临南市锦鸿镇锦鸿小学3.12户外植树节活动”。

　　看来是植树节活动的合照。林君瑶扫了眼同一版面的其他内容，还有其他小学的合照。

　　她笑出声来，植树节活动也太老土了吧？！！

　　她凑近报纸看了看，在合照的人们后面确实有几棵瘦小的一看就是刚被栽下去的树苗。

　　活得了吗？哈哈。

　　下一秒，林君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个女孩是肖沭吗？

　　在合照的几个小学生里，有个扎着高马尾瘦瘦的，笑得僵硬的女孩。林君瑶仔细打量了这个女孩的五官，发现她的确是肖沭。

　　她大跌眼镜，肖沭变化也太大了吧！不是五官，而是整体的气质。

　　照片上的女孩，乖巧秀气，如果她的笑容自然一点，甚至可以说可爱；然而现在的肖沭，一张冷脸，眉眼间全是疏离。

　　林君瑶感慨，岁月蹉跎啊。

　　把照片和肖沭联系起来，电光火石间，林君瑶想起来她在哪见过这张照片了！

　　期中考！白河急着从她手里抢走的照片，就是这张！

　　林君瑶为自己的发现激动不已，竟然是同一张？！她有种意外挖到惊天大秘密的兴奋。这一趟真没白来。

　　她再次仔仔细细地扫描起这张照片，终于确定了疑似人员。

　　这个看起来很不开心的小胖子，好像是白河？她又一次扫描了他的五官，70%相似，应该就是。天啊！白河变化也太大了。大到不看脸，根本认不出来。打死她也想不到现在瘦得跟个猴一样的白河小时候这么胖，足足有两个肖沭了。难怪他每天晚上都要下去跑步。

　　她的目光落到了临南市三个字上，肖沭跟她讲过，她的小学在福建读的。所以全称是福建省临南市？肖沭和白河曾经是小学同学，现在又是高中同学？

　　哇！林君瑶心里绽开了烟花，这什么小说情节！年少相识，跨越千里，异地重逢，再续前缘。好浪漫。

　　难怪肖沭会喜欢白河了。她很早之前就看出来了。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表情、语言、动作、神态无时无刻不在泄露天机。特别肖沭这种不擅长掩饰，心思比较直给的人。

　　曾经她以为白河不喜欢肖沭，现在看来也是喜欢的？不然为什么珍藏着他俩的合照？

　　好甜！林君瑶几乎想在肖沭床上打滚。

　　要跟肖沭讲吗？兴奋之后，林君瑶发现摆在她眼前的问题。

　　肖沭从来没跟她聊过白河。林君瑶下意识看向了摆着《我与地坛》、《命若琴弦》之类书籍的那层书柜。

　　情情爱爱这类小女生的话题肖沭估计很讨厌吧。林君瑶脑海里浮现肖沭无差别投向除了她和白河之外每一个同班同学的高傲眼神。

　　她一直知道肖沭非常骄傲。曾经她有个朋友看起来也很高傲。她以为肖沭的骄傲来自她曲高和寡的兴趣。

　　经历了今天这件事，她才发现她想错了，肖沭的骄傲或许源自她本人就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甚至骄傲到恐怖了。

　　是的，就是恐怖。她已经说要去接她了，她却还要坚持冒着雨淋回来。冬天啊，那么厚的衣服，淋了雨不知道多重多冷，硬撑着从市图书馆回来。

　　她收到肖沭发来的消息，是很意外的。肖沭很封闭，防备心很强，把一切事物排除在内心之外，也阻挡着任何事物进入她的内心。她肯向她发出救助，说明她当时真的很需要吧。她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收拾好，给肖沭回消息。

　　至于为什么肖沭让她去接，没有让家人去接，她无暇好奇。

　　不成想，她拿着伞刚下到小区，肖沭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告诉她，不用了。

　　这个电话从头到尾透着诡异。以她对肖沭的观察，“买伞”这个解决方案绝对会放在向他人求助之前。

　　她很独立，几乎不向任何人示弱，轻易不向他人求助，遇到问题，她绝对倾向于自己解决问题，然后99%的问题都会在这一步被解决。她走到向她求助，说明前面的解决方案都行不通。

　　简单来说，肖沭在撒谎。撒谎不稀奇，她也经常撒点无伤大雅的小谎。重点是为什么撒谎？她答应要去接她了啊？

　　虽然肖沭告诉她不用，由于惯性，她还是走到了小区大门。她站在大门那儿，思考了一会儿，实在太纳闷，决定去看看，反正出都出来了，现在雨也不大。她住在世纪新城，离银河家园也就几百米，不远。

　　从市图书馆回来只能坐9路，9路在哪个站台下，她清楚。从小就生活在林田这个巴掌大的城市，连这点都不知道，真是白瞎了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

　　她走到银河家园的公交站，附近有个奶茶店，她进去看了看，刚好可以看到公交站，她就点了杯热乎乎的奶茶，坐在里面等。

　　等人实在是个费心费力的活，她高估了自己的耐性。期间驶过无数辆9路，卸了无数次货，里面都没有肖沭。

　　好在下雨天坐车的人不多，她可以一个个确认下来的人是不是肖沭，不然她就要怀疑是不是错过而放弃了。

　　林君瑶看到两眼昏花，快不认识9这个数字的时候，终于在公交车卸下的从站台漫溢出去的人群里，看见了肖沭。

　　她见到她和一个大妈从公交站台一起走出来，想着还好，原来是她家里人去接她了，她才没让她去接。虽然明显和她“买到伞了”的说辞对不上，她也觉得没必要去深究。

　　可在她叫了肖沭后，大妈见到她说了句，“有人来接你了啊，阿姨先走了。”

　　肖沭乖巧地说了句：“谢谢阿姨。”

　　她才反应过来，大妈和肖沭应该不认识，看起来只是好心想遮她一程。见她迟迟没反应，大妈格外看了她一眼。她醒悟过来，走过去遮着肖沭。大妈干脆地走了。

　　剩她和肖沭呆愣地站在原地。

　　肖沭脸上的表情复杂难以明晰，尴尬、苦恼、愧疚和动容。她开口叫她：“林君瑶……”

　　“先回去吧，你身上已经湿透了。”她打断了肖沭的话。她看到她凌乱的头发，淋湿的衣服，一身的狼狈。

　　其余什么的再说吧，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了才是当务之急。

　　两人一路无话，进小区，走到单元楼门口。肖沭像是极其害怕她溜走一样，抓住她的手腕，跟她说：“林君瑶，你别走。去我家坐坐吧。”

　　林君瑶知道关于今天的事，她想告诉自己什么，点头应允。

　　02
　　说实话，她不甚理解肖沭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林君瑶有个不为人知的隐秘爱好是，她喜欢分析人，分析人的性格、特点和独特的行为模式。

　　但不是所有人都让她感兴趣，对于她感兴趣的人，她会花上许多时间去注意她的举止言行，她的消息，留意众人对她的看法评价。

　　在林君瑶从肖沭的环境背景里走出，走到她面前之前，她已经默默观察了她很长一段时间。肖沭是怎样一个人，她还是挺了解的。

　　可现在，她的分析破功了，分析不下去了。林君瑶失去了她的头头是道，只剩下隐隐的感觉：肖沭的自尊心太强，她太骄傲了。

　　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可以接受内心的秘密被洞悉吗？林君瑶惊觉，她在肖沭没允许的情况下，就翻了肖沭的东西。

　　林君瑶从心绪里抽身出来，目光再次落到手里拿着的报纸上。

　　难怪一排言情小说里突兀地插进一本动物小说。原来是放进了一张代表着她绮丽的少女情感的照片。肖沭想让别人看见她珍藏的照片吗？

　　多半不想吧。肖沭从来没跟她讲过她喜欢白河，也没讲过她和他是小学同学。林君瑶再次回忆起每次她和陈悦她们聊明星聊热剧时，肖沭疏离的眼神。

　　林君瑶心下了然，寂然地把报纸重新叠好，夹进刚才的页码，把《狼王梦》放回刚才的位置。复原完毕，她开始玩手机，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