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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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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江晚昭皱眉,脑袋还是晕晕沉沉的。
“喂?”手机震动,她迷迷糊糊地接通电话。
“小昭,醒了吗?”江时云的声音传来。
“没有。”她似醒非醒地揉揉眼睛。
“你现在一个人吗?”
“是……吧。我在哪里?”
“昨天祁庭屿让人把你送上酒店房间了,后来怎么样了?”
“……啊?谁?”
她懵住,下一秒立刻清醒了。
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扶着额头走出房间,转了一圈,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后松了口气。
江晚昭走过去倒了杯水,边回忆着昨晚上的事情。
昨天,她进了祁庭屿的休息室。
她说祁庭屿是私生子,是弃子。
她亲了祁庭屿。
她叫他——
记忆猛地涌入脑海中,她喝着水的动作呆住。
完了。
……
“小昭,你回来了?快点过来,我问你点事。”
江晚昭心如死灰地回了老宅,一进门就听见江时云在客厅叫自己。
“怎么样了?”他给江晚昭倒了杯茶。
“没怎么样。”
“你倒是说啊。”
“我把他骂了。”
“……什么?”
“我说他是私生子。”
“……”
在江时云反应过来之前,江晚昭马上就溜上楼了。
祁庭屿不能因为这个就要报复我吧?而且我当时也喝醉了。
“小姐!”
管家忽然急促地敲起她的房门。
“您快点来看看吧,江董事长晕倒了!”
她心中一惊。
江泊竹的病发作得突然,但因为是老毛病,私人医生已经有了经验,就先给他安顿在房间,用了药之后情况还算稳定。
“老爷子已经这个岁数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完医生的话,石怀玉握着江泊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江时云更是神色凝重。
“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现在的情况。”
出了房间,只剩江时云和江晚昭两人站在走廊。
她低头。
“你自己心里有数吧,爷爷要真的……我们江家就很难再在海城站稳了。以前那些巴结江家的人在听到爷爷得病后就开始变脸,交情好一点的也不怎么来往了。而且,我不光是为了江家,也是在给你找退路,知道吗?”
她始终沉默不语。
医生又找江时云说了一下情况。江晚昭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江泊竹和眼睛哭得红肿的颜怀玉,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泪珠在掉落之前被轻轻抹去。她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转身回房间。
拖着脚步来到梳妆台前,她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子。
若真要让祁庭屿妥协,这是最后的底牌。之前她一直无心于此,便也没想着要把它拿出来。
现在也只能赌一把了。
祁庭屿回国后一直忙于出席各种场合,按祁自山的话来说,是为了立威,稳固地位。从各种视察到集团会议,加上各种晚宴饭局,他每日的行程从未空缺,这些天看起来已稍显疲惫。
“祁总,江小姐已经离开酒店了。”车行至路口等信号灯时,韩谦说。
“嗯。”他把手中的平板放下,合上眼,头微往后仰。
“方氏的董事长想约您晚上见面。”
祁庭屿想了想,问:“江时云最近有联系你吗?”
“江总?没有。听说是江氏的资金出了点问题,最近的酒局上也没怎么看见他。”
祁庭屿蹙眉。
“祁总,绮丽预期下个月建成,开馆日期需要您亲自看一下。还有运营的事……”
“知道了。等会儿你找人查一下江时云那边的情况。”
“好的。”
关于祁庭屿的事情韩谦最了解,在他身边这么久了,对他的话也很容易心领神会。
晚上,祁庭屿应约来到高山溯。穿过长廊时,庭院池水中里闪着若隐若现的光。
尽头转角处,一阵微风吹过,檀木架上一株兰花随之摇晃。
“祁庭屿。”
转角的另一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像是被风带着来的。
记忆里,女孩迟到时也会在学校走廊这样轻轻叫他,让他帮忙打掩护。
他望去,一大一小身影在回忆与现实的交叉中重叠。她正站在檐下阴影中看着他。
江晚昭背着的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她得知祁庭屿今天会在这里见方氏,便赶了过来,在这里等了快一天。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这几天不仅江泊竹身体出了问题卧床不起,江氏也因为资金问题陷入困境。一时之间,海城的世家大族们议论纷纷。
为了江家,她顾不上那么多了。
祁庭屿凝眸。他抬手,身旁的韩谦会意离开。
江晚昭走上前。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她说着,拿出一枚银色的戒指。
这是……
祁庭屿伸手去拿,却被江晚昭快速收回。
“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的神情波动,与平常的沉稳大不相同。
这是肖岑心的戒指。
江晚昭将它在手心紧攥。
“怎么会在你手上?”祁庭屿再次重复,语气中多了几分急促。
“是阿姨给我的。”
“她给你的?”
“对。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是吧?”
祁庭屿皱眉。
这的确是肖岑心很珍视的一个戒指。当年肖岑心因病去世,什么东西都没有留给他,怎么反而把戒指给了她一个外人?
“为什么给你?”祁庭屿沉声道。
“我说我很喜欢,阿姨就给我了……”江晚昭背后的手指不安地绞动。
她没有坦白是因为一个承诺得到的戒指。
因为她已经食言了。
祁庭屿眼中满是不解。
肖岑心当年是很喜欢她……但是会因为这个就送出这么珍贵的东西吗?
他想起以前,自己经常能看见肖岑心对着这个戒指发呆,拿出来再收起。那次,当他问起戒指是怎么来的,肖岑心只是笑笑。
“这里面藏着的是爱。不管后来变得怎么样,那些爱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就在这个戒指里。”
“是爸爸给你的吗?”他看着戒指,说出“爸爸”这个词时,稚嫩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抗拒。
肖岑心在病床上,神色越发落寞。
“……小齐,如果是你,你想把戒指送给谁?”
他撇过头,似是真的在认真思考。
“我想给小月。”
……
他回过神来,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手里正拿着当时的那枚戒指,明眸闪亮。
“和我结婚,我把戒指还给你。”她说。
祁庭屿看着她,想到当时他说想把戒指给江晚昭时母亲眼中的慈爱,心中的波澜久久未息。
这是他母亲的遗物,在他心里应该还是有分量的。但江晚昭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以此作为交易的筹码。
刚刚祁庭屿听完她的条件后,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她也暂时放下紧吊着的心。
江晚昭没有立马追上去,她知道需要时间。为了等他出来,江晚昭便在庭院里转了一会儿,忽而发现今天是农历十五,月圆之日。
之前何易书说,有人看过月圆时倒影会落在水池的这个小洞里,但是她上楼阁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又回水池边看了看,始终只是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想必也是高山溯为了营造神秘感的一个噱头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没一会儿,江晚昭便看见方洛宁抹着眼泪从走廊路过,见到她时,神情马上转变为愤怒。
“江晚昭!是不是你!”
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抓住江晚昭的手:“是不是你和庭屿说了什么诬陷我的话?原本好好的,他怎么突然就拒绝我们了?”
“方小姐,这是公共场合……”她挣扎着想把掰开方洛宁抓着自己的手。
“你不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身后就是水池,方洛宁气在头上,将她往后一推,池中霎时炸开了一朵水花。
溅起的水珠划过夜空,打破了高山溯庭院今夜的宁静。池水不深,江晚昭跌坐水中,裙摆在水下微微波动,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色荷花。
“小宁,你在干什么!”
方洛宁的父亲方涛赶紧跑过来,江晚昭正好从水中起身,惊慌中下意识地侧过被水浸透的身体。
哗——
黑色大衣倏的将她包裹起来。
祁庭屿脸色黑沉,将她从水池边扶上来,拉到自己身后。
“方总就是这样教育女儿的?”
江晚昭手中的水珠沾湿了他的袖口,握着的指尖也异常冰凉。他紧了紧牵着她的手,语气愈加冷硬。
“祁总,抱歉……”
“以后我们会慎重考虑和方氏的合作。”祁庭屿厉声道。
一阵风吹过,江晚昭忍不住缩了缩,当看着被祁庭屿紧握的手,她心中有了些不错的预感。
有希望。
不然他才不会这么多管闲事。
方涛拉着方洛宁道了歉,匆匆离开。方洛宁仍是不服气的样子,边走还边回头看她。
人都走后,祁庭屿转身看她。
“你怎么还没走?”他问。
他的大衣在她身上像是放大了很多,将她整个人包住,只剩个脑袋在外面,发尾粘着几颗水珠,衬得她更加清瘦。
“我在等你。”她说话带着点鼻音。
祁庭屿闻言,神情竟软下几分。
“我送你回去。”
“所以你的回答呢?”
江晚昭似乎不问个究竟是不会走了。祁庭屿看着她有些泛红的鼻尖,心中微微悸动。
她的每一次出现都给他的人生带来巨大的冲击。最开始是孤儿院里,阳光般温暖的她融化了他心中的冰窟;后来是多年后重逢,她用最无情的话语将他再次打入黑暗。
如今,他终于站在了万人之上的位置,以为再也不会为谁所伤,她却三言两语便把他打入最不愿回想的记忆漩涡。
给他希望的是她,让他绝望的也是她。
他承认,她是他始终放不下的执念。
“你想好了,没有后悔的余地。”祁庭屿看着她,眼神回归平静。
——他答应了!
江晚昭眼神顿时亮起来。祁庭屿帮她拭去额上的水珠,把大衣拢紧了些。
“你放心。”她吸吸鼻子,扯出一个笑容。
后不后悔的……我早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揉揉眼睛,忽然瞥见水池中央一抹清辉。
“啊,真的有月亮!——”
她惊呼。祁庭屿看去,圆月的倒影正正地落在水池的小岛中央,为水面覆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不语,只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