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重逢已惘然》东窗竹

66、第 66 章

　　董天明和张子萱的婚礼颇有些中西合璧的意思。现场装饰繁星，泡泡，玫瑰，百合，精致美丽，新人却穿着中式龙凤喜服，现场热闹喜庆。这场婚礼比李一婷和陆程的婚礼盛大许多，大概是因为陆程没有什么亲戚，而董天明和张子萱双方的亲戚朋友非常多，现场摆了二十多桌。

　　季小雪端着摆放酒瓶酒杯的托盘，跟在董天明和张子萱身后，一桌一桌的酒敬下来，张子萱有些头疼，脚踝也因为没穿惯高跟鞋又酸又疼。终于到了最后面几桌同学朋友，大家都放松下来，张子萱手中的托盘也被方文宇接过去。

　　方文宇在季小雪身边微微低头问：“累不累。”

　　季小雪轻声说：“还行。”

　　董天明和张子萱从初中就是同学，所以这些朋友同学大家都是认识的，旁边桌便也有人走了过来，大家凑在一起调侃新郎新娘，起哄让他们喝酒，一会儿又让张子萱给董天明喂菜，一会儿又让俩人喝交杯酒。

　　季小雪缓缓后退，渐被挤在了外面，她也乐得休息一下，便退在了墙边，侧身靠着墙笑看那边的热闹。都是年轻人，干脆也不用一桌一桌敬酒，大家凑在一起，一个花样接着一个花样，热闹的起哄声也一波接着一波。

　　季小雪看他们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干脆慢慢挪到不远一个小门边，出了门去透口气。这个门外是一条走廊，大概不是主要的走廊，没什么人路过，季小雪随意地扭头又看向另一边。

　　顿时，季小雪浑身僵硬，大概是全身的血液都停顿了。

　　那个背影，那个背影，是于思齐，虽然只有背影，虽然几年未见，虽然完全没有预料，季小雪第一感觉是，他瘦了好多，但即便如此，她也能肯定那是他。

　　季小雪此刻有种分裂感，脑子说赶快转身，不要看，不要让他发现自己在看他，心里却说看一眼，再看一眼，他为什么不转过来，身体说动不了，完全动不了一点点。

　　就在这种纠结中，那个背影转过身来。一瞬间，光影旋转，声色尽褪，眼波凝结，心摇神动。

　　季小雪无法辨别这是什么样的情绪，但知道她和他隔着山海苍茫，最好是当个老同学，打个招呼，浅浅微笑。

　　此外，再无其他。

　　于思齐显然也愣住了，他静静看着季小雪，面无表情。

　　门里传来方文宇的轻唤：“小雪，小雪。”

　　季小雪回神，慌张地转身朝着那个小门进去。浑身透着仓皇和紧张，季小雪心中怨自己不够镇定。

　　方文宇看见季小雪，笑着走过来说：“有些亲戚朋友要走了，新娘新郎需要过去打招呼。”

　　季小雪慌忙点着头说：“好的好的，我们过去。”

　　季小雪和方文宇陪着新郎新娘在门口送别亲戚朋友，张子萱和董天明的父母也在一起。

　　季小雪猜想自己的笑容实在是有些僵硬，她暗暗用指甲掐了掐手背，疼痛让她终于收敛了心神，把那些杂思乱想暂时抛在脑后。方文宇在旁边一边帮着安排司机送亲戚回家，另一边时不时关注季小雪，直到看见季小雪恢复了正常，才放下心来。

　　亲戚朋友基本都走了，只剩下几个父母的好友还在一起喝酒，这些由父母陪着就行。四个人去包间换下礼服，董天明和张子萱换上了配套的套装，季小雪换上自己的一条长裙。

　　董天明问：“你们都饿了吧，那边新开了一桌，你们过去吃点吧。”

　　张子萱问：“你不吃吗？”

　　董天明说：“我得过去陪他们，咱都不过去不太好吧。”

　　方文宇说：“你先过去吃几口，不碍事吧。”

　　“是啊，”张子萱也说：“你吃几口再过去，他们肯定还要喝酒，你空着肚子喝酒不好。”

　　董天明朝老同学那边看了一眼，他们自己热热闹闹吃着喝着，便点头说：“好，我先过去吃几口。”

　　四人赶紧到新开的那桌，桌上已经摆上了凉菜，几个一直帮忙没顾上吃饭的亲戚朋友已经坐在那吃起来，看见他们过来，纷纷起身招呼。

　　坐下吃了一会儿，刘小乐就过来喊董天明：“老董，你怎么藏这儿了？大家都等你们呢。”

　　张子萱白了刘小乐一眼，抱怨说：“总得让我们吃点饭吧。”

　　刘小乐赶紧赔笑说：“行行行，你们先吃饭，没说不让你们吃饭，吃完赶紧过来。”

　　董天明几口扒完一碗米饭，放下筷子说：“我吃差不多了，我先跟你过去，子萱你吃着，不用急着过来。”

　　张子萱拉住董天明说：“你别急啊，吃饱了再过去。”

　　董天明笑着说：“我吃半饱了，过去说不定要喝要吃的，现在吃太饱也不行，你不着急，你吃饱了奥。”

　　方文宇起身说：“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董天明赶紧按住方文宇说：“你好好吃你的饭，你不用过去。”

　　说完，董天明赶紧和刘小乐一起走了。

　　张子萱咬牙恨声：“这个刘小乐。”

　　季小雪笑笑说：“没事的，董天明心里有数，会悠着点喝的，你吃好饭，然后过去收拾他们。”

　　张子萱噗嗤一笑：“我收拾谁啊？我又不是母老虎，哪那么凶。”

　　方文宇给俩人各夹了一块排骨，笑着说：“咱吃饱了去解救老董。”

　　三人说笑着继续吃饭。季小雪朝那几桌张望了几眼，心中涌上一阵烦躁，不知于思齐坐在哪里，不知他是与谁一起来的，不知他看见自己有什么想法。

　　季小雪满腔心绪，食不知味。

　　方文宇在旁边小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季小雪摇头，对着方文宇一笑：“没有，我好着呢。”

　　张子萱与那几位亲戚朋友聊着天，季小雪几次想问她，是不是邀请了于思齐来，思量来去，终是问不出口。季小雪便时时朝那几桌张望，不知道于思齐是坐在哪里，她视力一向很好，这时却怎么也看不见那个身影。

　　方文宇显然也看出了季小雪的不安，轻声问：“小雪，你找什么呢？”

　　“啊？”季小雪一惊，扯了扯唇角说：“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都是你们高中同学？你都认识？”方文宇问。

　　季小雪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说：“也不是，有些是分班后的同学，我不认识。”

　　“奥，我看你没太过去跟他们聊天。”方文宇继续问。

　　“这么多年没联系了，都很生疏，没什么可聊的。”季小雪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接下来还有什么流程？”

　　方文宇想了想说：“好像这边没什么了，不知道是不是要一起去新房。”

　　“我觉得不会吧，他们是跟父母住在一起的，应该不会过去闹。”季小雪端起茶杯喝茶，又忍不住借着喝茶的动作，继续朝那边张望。

　　季小雪看到已经有人在跟董天明告别，有两个老同学也过来跟张子萱告别，季小雪与他们寒暄几句，眼神却是止不住地向那边瞟着。

　　季小雪抽空对张子萱说：“要不咱们过去，你是不需要对离开的同学打个招呼。”

　　张子萱也吃饱了，点头说：“行，咱过去。”

　　三人朝着那边走过去，张子萱朝刚才父母留下的那边看了看说：“我爸他们都走了。”

　　季小雪说：“哎呀，刚才也没注意，不知道叔叔阿姨他们有没有人送。”

　　张子萱说：“没关系的，刚才我妈给我发消息了，说他们都喝酒了，没开车的叫了车，开车的找了代驾，都安排好了，我爸妈和天明爸妈也自己回家了。”

　　季小雪说着：“那就好。”眼睛已经迫不及待地搜寻那个身影。

　　怎么没有？难道是已经离开了？季小雪觉得心跳得有些快，有种期待又拒绝的感觉。走过去，还是没有，季小雪失望而低落的默默站在张子萱身后，听她对着那些灌董天明喝酒的同学一顿埋怨。

　　“放心，没给你家老董喝多少，基本都喝的饮料。”一个人笑着对张子萱说。

　　“那饮料都含气，喝多了也不舒服。”张子萱说。

　　几个人纷纷笑着说：“好了好了，这就开始护着你老公了。”

　　“那是，我的人，我护着。”张子萱故作霸气地说。

　　董天明呵呵傻笑着拉张子萱的手，大家一阵哄笑。

　　“那要不然你来替你家老董喝。”有人提议。

　　“不用不用，我喝就行。”董天明赶紧说。

　　“你肚子不胀吗？都打嗝了。”张子萱瞪了董天明一眼。

　　董天明继续呵呵傻笑着。

　　“看老董，娶了媳妇笑得都傻了。”有人笑说。

　　“是啊，这就是傻小子娶媳妇。”有人接口，引来大家一阵大笑。

　　“要不我来替新郎喝吧。”季小雪身旁的方文宇突然出声说。

　　“伴郎要替当然可以，但是得翻倍。”立刻有人起哄。

　　“为什么翻倍？”张子萱反驳。

　　“是啊是啊，伴郎这么帅，就跟在场的女士挨个喝一杯吧。”有人大声说。

　　“那要不要让伴娘跟在场的男士挨个喝一杯。”又有人大声说。

　　“伴娘是咱老同学，你这就过分了。”有人不赞同地说。

　　“那请伴郎伴娘一起喝，可以减半。”有人提议。

　　季小雪听见有人小声相互询问：“季小雪和那个伴郎是一对吗？”

　　“不知道啊，他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应该是吧。”

　　“看起来好登对的。”

　　“是啊是啊。”

　　季小雪心中有些不安，面前已经一起起哄，让伴郎伴娘一起喝酒。

　　季小雪有些无措，突然一个人喊：“老于，你怎么才回来，快过来。”

　　季小雪真正体会到了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是什么感觉，那是心跳欲出，神魂失措的感觉。她愣愣看面前很多人对着自己看，她突然喘不过气，头有些发晕。

　　“看着他们上车才回来。”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那是季小雪熟悉的声音，那是季小雪害怕又期待的声音，那是季小雪以为已经忘记却方知已深刻心底的声音。

　　季小雪脑中空白一片，呆呆站着感受到身旁一个熟悉的气息擦身而过，那气息曾在无数个温馨时刻将她包裹，曾在无数次回忆中隐隐约约，曾让她痴迷，曾让她不舍，曾让她流泪……

　　热意瞬间涌上眼中，但季小雪仍呆滞着，那热意终未聚珠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