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朋友是恋人》十七野

8、第七章

　　等我们？
　　陆晨敏锐地捕捉到字眼。

　　楚明宇的疑问并非空穴来风，从开学到至今，陆晨和楚明宇每晚晚自习都在阶梯教室。

　　晚自习放学何漫漫与他们从来没有碰着过，那么今晚何漫漫一定是有事而来。

　　陆晨意识到这一点静等何漫漫的回复。

　　阶梯教室陆陆续续涌出许多人，数学竞赛辅导每晚将他们折磨得疲惫不堪，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嘴中止不住的抱怨。

　　“我他妈真得要崩溃了！”
　　“真他妈不想干了！”
　　“谁不是呢，再忍忍吧，快到初赛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

　　何漫漫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从眼前走过，颇为感同身受，她每晚也要被数学题折磨一番，抱怨声落入耳中打破她此行的意图。

　　陆晨见她一直看向前面走过去的人，沉默不语，不禁问道，“有认识的人？”

　　“没有。”何漫漫摇摇头，淡淡地回他，“走吧。”

　　楚明宇：“你今天晚上怎么来了？”脑子灵活的他，自圆其说，“是不是于佳佳今晚的反应太突兀了？”

　　何漫漫早就知道是陆晨的所作所为，她看了一眼楚明宇，“是你……”又看了看旁边的陆晨，“们，一起做的？”

　　陆晨一脸坦然地点点头，得意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做了天大好事急需一个夸赞的孩子。

　　何漫漫也如他所愿，真诚地回了一句，“谢谢。”

　　楚明宇为刚才的冒失还有一丝愧疚，听到何漫漫不计前嫌真诚的地致谢，还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说，“别客气，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不过就是在门口放——”

　　楚明宇转过头去，嗯？？？不是对他说的。

　　陆晨望着她那明亮如星的眼睛，欢心雀跃，“不客气。”

　　楚明宇无语地撇撇嘴，不甚在意，“于佳佳今晚什么反应？是不是惊得从座位上弹射起来，快似火箭。”

　　何漫漫点点头，将晚上班级里发生的一切生动形象地讲述出来。

　　“哈哈哈……”
　　“哈哈哈……”

　　楚明宇笑得直不起腰，直拍大腿，陆晨曲起胳膊趴在他的背上，笑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何漫漫有些后悔刚才的描述太过形象了，他们正好走到通往校外大门的主干道上，周围不少人投来异样与好奇的目光，同自己的同伴低声私语着。

　　何漫漫有点尴尬，偏转过来背对一群看客，她看向快要笑噶了的两人，不知如何劝阻，只能放任不管。

　　笑声太大，何漫漫不知不觉地被带入他们欢笑的氛围中，捂着嘴轻笑出声。

　　那两人笑够起身见何漫漫还在笑，又再一次止不住笑意。

　　三个人像傻子一样一边笑一边往校外走，校外车来车往，鸣笛声、话语声混合交融。

　　楚明宇家的方向与他们相反，在校门口同他们道别分开。

　　路边一排排的路灯静谧昏黄，在这条宽广笔直的路上看不到尽头，空气闷热，扑面而来。

　　陆晨悠闲地迈着步伐与何漫漫并排走着，刚才欢快一笑过后语调变得轻快，“你今晚等我只是为了说于佳佳的事？”

　　何漫漫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听他一问，脸上的笑意慢慢减去几分，“嗯。”

　　“你想拿回手机吗？”陆晨脑海闪现出晚上吃饭前看到她强颜欢笑的画面。

　　手机没收后，何漫漫虽然没有提及，但他却能够感受到何漫漫应该是想拿回。

　　何漫漫脚步一顿，如一道惊雷击中天灵盖一般猛地转头看他，四目相对。

　　路边一家便利店，耀眼的白色灯光进入何漫漫的余光中。

　　情急之下，她说道，“今天谢谢你帮我？我请你吃冰棍吧，就当做是你帮助我的回报。”

　　话题再次被她转移，陆晨随着她的视线看向一旁的便利店。

　　“回报？”陆晨问道，回转过来看她，“何漫漫？”
　　“你怎么不问我要回报？”
　　何漫漫不明白，“什么？”

　　“于佳佳议论我，你帮我反驳。”陆晨继续说道，“班级群里议论我，你帮我澄清，为什么不告诉我，不问我要回报？”

　　“那是我自愿的，我不要回报。”何漫漫语气平淡。

　　“我也一样，何漫漫。”陆晨笑了笑，垂头看着她平视前方的眼睛，“所以你不需要给我任何回报。”

　　何漫漫垂着的双手攥住衣角，嘴唇轻抿，抬头看他，悠悠晚风吹起她耳边的一缕头发，“谢谢你的善意，但我不想欠别人人情，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帮我，我都不想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帮助。”

　　眼前的人让陆晨感到陌生又疏离，从前那般敞开心扉诉说心中一切不愉快的何漫漫似乎变成另外一个人，她会对他有所隐瞒，他们之间不知不觉已经存在了某种隔阂。

　　“你和谁都算得那么清楚吗？”陆晨的声音有些低沉，抬起的右脚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路边的石阶。

　　何漫漫眼睫微动，回他“不是。”她顿了一下，“只有你和吴静怡帮过我。”

　　陆晨的右脚停在石阶上，轻吐一口气，身旁的便利店人来人往，“这个冰棍你是非请不可吗？”

　　“嗯。”
　　“你确定你真的要请？”
　　“嗯。”
　　“真想好了？”陆晨再次问她。
　　何漫漫坚定地点点头，对他反复的询问虽无奈但还是耐心回道，“想好了。”

　　便利店的白光透过玻璃门照射在门口地面，人行道路面上形成一条半明半暗的分隔线。

　　五分钟后，穿着一双黑白色帆布鞋的何漫漫从便利店出来在分隔线上站定，两手空空。

　　她转头看向身侧，仅一步之隔的陆晨，双手环抱，右臂支起，右手遮住嘴，食指不时地摩挲着鼻子。

　　何漫漫却能透过他的右手看见他嘴角那抹不怀好意的嘲笑。

　　“你想笑就笑吧。”何漫漫扯扯嘴角，咕哝着，“别憋坏了。”

　　陆晨放下双臂，强忍住嘴角的笑意，耸耸肩，理了理校服，站定，“没笑，没笑。”

　　这一架势却把何漫漫逗笑了，她回转身来往前走。

　　陆晨跟上她，“你自己先笑了啊，我没笑。”说完他就呵呵直笑。

　　“你刚才是故意的吗？”
　　“我刚才可提醒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明说手机没收了。”
　　“你执意要去我以为你有现金，谁知道你也没有，哈哈哈……”
　　“所以你就在旁边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给你挑来挑去，是吗？”
　　“……嗯”

　　前方十字路口，绿灯正好亮起，两人一路直行，畅通无阻，身影愈来愈远直至在小区门口消失不见。

　　临近单元楼门口，陆晨抬头看向二楼，他家那户灯火通明，对面漆黑一片，“你家人休息了？”

　　何漫漫看了一眼二楼，顺口说了一句，“我一个人住。”

　　说完，低垂的眼帘倏尔抬起，茫然又不知所措，她转过身去看向落后于她的陆晨。

　　路灯灯光被树叶遮住，零碎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何漫漫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见他说，“你爸妈还是没有回来陪你，没有照顾你，你一直都和过去一样生活吗？”

　　何漫漫呼吸一滞，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周遭瞬间冻结，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她那躁动不安的心跳。

　　她没有回话，双手下意识地攥紧，随即加快脚步逃离他的身旁。

　　“明天我帮你拿回手机。”陆晨在她身后喊道。

　　何漫漫关上门，无力地靠在门上，脑海里回荡着陆晨刚才那句话。

　　她的过去没有父母地陪伴，而她就像是父母随手可弃的一个不起眼的物件。

　　无助无望无力伴随着她的过去，她把这些埋藏在心底深处，她不愿回忆而陆晨却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过去的人。

　　原来就未愈合的伤疤再次被揭开，是钻心一样的痛，痛彻心扉。

　　她靠着门缓缓摊坐在地，泪水在何漫漫的脸上肆意流淌却只能听见她强忍的轻微的呜咽声。

　　——

　　“老板，两份和上次一样的早饭。”陆晨递了一张钞票给老板。
　　老板一边整理桌上的饮品，一边问，“有一份是买给上次和你一起的小姑娘吧？”
　　“老板记性不错啊。”
　　“那当然，小姑娘每回都在我这买。”老板得意洋洋地说着，“不过，你今天不凑巧，她在你之前已经买过去学校了。”

　　吴静怡时不时地靠近一旁安静地默写历史知识点框架的何漫漫，“漫漫，你眼睛怎么肿啦？”
　　何漫漫抬了抬厚重的眼皮，手中的笔没停，“昨晚水喝多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有点浮肿。”
　　“哦哦。”吴静怡信以为真，趴回桌上补觉。

　　下午放学，教室里瞬间空了一大片，走廊外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不过一会儿回归最初的平静。
　　楚明宇收拾好书包，“你今天怎么主动来找我了？平时不都是我去找你的吗？”

　　陆晨沉默不语，垂头看向何漫漫。

　　何漫漫在书包里找饭卡，今晚打算与吴静怡一起去食堂吃饭。

　　“走吧。”陆晨说道。
　　楚明宇回道：“等会儿，现在人还没完全走完。”

　　何漫漫从书包里找到饭卡，闻言，猜到了几分，“你们去哪儿？”
　　吴静怡不解地扫视三人，“你们说什么呢？”

　　楚明宇愕然，不知道该不该说，旁边这位大神也没动静。

　　“我和你们一起去。”何漫漫站起身来，盯着他二人，她知道他们是去拿手机。

　　老徐明确表示过拿回手机只有两种方式，他们选择现在去，必然是非正常手段，既然是冒险的方式还是自己去最为妥当。

　　陆晨说道，“我们两个人就够了，你不用去。”

　　“不对，我们缺个人帮我们放风。”楚明宇想了想，“我们都不清楚彼此的手机。”

　　吴静怡听得云里来雾里去，摇头晃脑在三人之间穿梭，“我也要去。”

　　教师办公室门口，棕色大门虚掩着，四个人扒住门框在缝隙中探寻老师的踪迹，夏季傍晚的余晖落在四个人身上，金黄灿烂。

　　这个时间点无非是拿回手机的最佳时刻，人少，办公室因为有老师晚自习值班所以没有锁门。

　　“你们确定能行？老徐放手机的抽屉是锁着的。”吴静怡凝视前方，不安地问道，老徐之前也收过手机，身为班长的她，十分清楚。

　　在吴静怡上方伸出脑袋的楚明宇回她，“有钥匙。”

　　“你把老徐打了？抢来的？！”
　　“没打老徐，抢了老张的。”
　　何漫漫闻言，侧头看向一边的陆晨，“老张主动给的，我们没动手。”

　　吴静怡目瞪口呆，“老张先背刺我们然后脑子进水帮我们？”

　　楚明宇：“进没进水我不知道，不过大神随口说了一句手机里有重要的数学竞赛试题，还好心添上一句以后不再给大家讲解竞赛试题后，老张顿时脸色一变，主动把钥匙递过来。”

　　“我们也没想要，可他非要硬塞给我们，大家互相意思意思，你推我往几下，我们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何漫漫轻抿的嘴角弯了弯。

　　吴静怡向陆晨竖起大拇哥，钦佩不已，称赞不绝，“帅哥可以啊，帅牛逼了，真羡慕你有个好脑子。”

　　四个人窃窃私语，忽然有几位老师结伴而出，四个人顿时散开，装模作样地看着余晖洒落在随风摇摆的香樟树上。

　　“风景不错啊。”楚明宇对盯着他们的老师感慨着。

　　等到老师走后，恢复原状。

　　“大白天拉什么窗帘，遮阳吗？什么也看不见。”吴静怡嘀咕着，“老徐这个点应该回家吃饭了吧，要不我进去看看。”

　　何漫漫不免有些担忧，“万一真地碰见老徐怎么办？”

　　“没事，我是班长，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行了。”吴静怡说完，推门进去。

　　三个人继续在门框边探虚实，一个大办公室分成三个房间。何漫漫视线正对的方向正好是老徐办公桌位置所在的一个房间。

　　突然老徐与吴静怡的身影从那个房间门口闪现出来，何漫漫低声说道，“老徐来了。”

　　许是声音太小旁边仍旧探头观望的某人没有任何动作，何漫漫惊慌地转身逃避，额头稳稳当当地撞到一条结实的手臂。

　　陆晨下意识地曲起手臂，何漫漫顺势抓住站稳。

　　额前的头发因突如其来的撞击变得凌乱，透过头发的间隙，陆晨一脸震惊，薄唇微张，脸上好像还泛有一层微红，两人相距较近，她好像还听到了——心跳声。

　　老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虽然你主动来承认错误了，但我不能因为你是班长就给你开后门……”

　　何漫漫来不及多想，扯着还在原地愣怔的某人的衣袖迅速离开。

　　办公室旁边的复印室门锁住了，门外是个露天阳台，阳台边上有个死角，两人正好能够藏身。

　　何漫漫慌张的心跳渐渐平复，旁边的人靠在墙上，低垂着头。

　　何漫漫面露歉意，“对不起，刚才太着急了。”

　　陆晨偏了偏头，身体半转，右边肩膀虚抵在墙上，低声说了一句，“没事。”

　　脸上那抹还未消散的微红格外显眼，何漫漫担忧地问道，“刚才是不是撞疼你了，你的脸有点红，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晨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声音传来。

　　“陆晨，何漫漫，出来吧，老徐走了。”

　　何漫漫探出头来，金黄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她抬手遮住，脸上细小的绒毛肉眼可见，看见门口只有楚明宇后，对陆晨说道，“出去吧，老徐不在了。”

　　随即她又添了一句，“你的脸好像更红了，你没事吧？”

　　陆晨摸了摸脸，有点烫，“太热了，没事。”
　　“吴静怡呢？”何漫漫没看见她问道。
　　楚明宇：“她在楼梯口那边给我们盯着，何漫漫你在门口给我们放风。”

　　楚明宇说完率先进去，陆晨问了她手机的型号与特征也紧跟着进去。

　　办公室里现在没有人，陆晨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办公桌是统一的，连同抽屉钥匙都一样，老徐可能太过相信自己的威严，知道绝没有任何一位为人师表会助纣为虐，所以照常把手机锁在抽屉里。

　　陆晨打开书包，拿出两部型号过时，屏幕破损的手机，随后看了眼楚明宇手中的两部，四目相对无言却顿时了然。

　　两人迅速找出手机，偷梁换柱后，一切功成身退。

　　去往食堂的路上，吴静怡摸着口袋里的手机，有些恍惚，一切太过顺畅了，“不是，手机就这样拿回来了？”

　　“那是自然，实力不是明摆着吗？”楚明宇得意地挑了挑眉。

　　吴静怡疑惑不止，“万一老徐再清数一遍的话，发现少了怎么办？”

　　“放心老徐不会发现的。”楚明宇信誓旦旦地回她。

　　“你们什么时候偷偷密谋的？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拿回手机了？”吴静怡皱眉思索着，一切前因后果都不知道的她，现在充满疑问，“漫漫你怎么也没和我说？”

　　“昨晚陆晨提议的，我想打王者。”楚明宇不停地接话，略微想了想，说，“陆晨他想——”

　　“快走。”陆晨抬起的胳膊搭在他的肩上，“时间有限，别让老张等久了。”

　　他转首同后面的她们道别，落日的光辉轻抚何漫漫蓬松细密的头发，两人一前一后，陆晨侧目，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依稀可见。

　　何漫漫低垂着头与吴静怡并排走着，昨晚陆晨的那句话在脑海里不断回响。

　　“话也不说明白。”吴静怡不满地嘟囔着。

　　她轻拍何漫漫的胳膊打算问她，何漫漫回过神来，抬起头时，前面的两人已走了很远，迎面而来的是金黄耀眼的落日。

　　“你今天怎么准备了两部备用机，昨晚我说了我会从家里带？”楚明宇偏头看他。

　　陆晨放下胳膊，双臂环绕，“你也没告诉我，你会带两部啊。”

　　楚明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耳垂。

　　“东西发我。”
　　“什么？”楚明宇愣了一下，倏而了然，“哦，知道了，昨晚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提议去拿手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