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手下留情》高台阁

2、第 2 章

　　年轻男子一身白色云袍，姿容绝艳，如画一般的眉眼，睫羽在阳光的照耀下轻轻垂下，利落的下颚，唇红齿白，俊美无双，一如地高山冰雪，姿态高雅。

　　清晨的阳光穿过弄堂，温柔地洒在他的身上，清风霁月，世间君子，谢瑾好像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谢瑾一走进来，就看到少女单薄却又刚直的背影，仿佛是孤身即将开始战斗一般。

　　一边的苏念念垂下的眼睛划过一道暗光，抬起头，佯装沉下心来。
　　带着坚决，像是一只柔弱的兔子在最后爆发了自己的力量。

　　“好，我答应，那若是师姐输了呢？”苏念念强作勇气地对上师啼灵的视线。

　　“我若输了，便把四方灵给你。”师啼灵沉静地声音落下，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四方灵是谢瑾师兄第一次完成甲金任务时获得的灵器，在冰属性灵器中排名前五……”

　　“怎么会？四方灵是大师兄送的，师啼灵一直爱若珍宝啊……”

　　谢瑾也是一下子愣住，而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师啼灵。

　　谢瑾看着她一头青丝挽起，晶莹剔透的玉饰点缀着绝美的容颜，那双不点自朱的唇冷冷地说出这句话。
　　一脸从容的，好像这些对她来说都并不重要。

　　“师妹……”谢瑾的声音一向偏凉，清冷冷地像玉盘相撞。

　　漂亮的眼眸像琉璃一样，垂下的睫羽翩翩欲飞，过去多少次看到这张脸自己总会无条件被说服。

　　师啼灵转头看向他，两袖边还浸着水渍，无高峰清晨花草都是积满露水，想来是刚刚从无高峰匆匆赶来沾上的。
　　过去不知道多少次被这双漂亮的眼眸深深吸引，总想要探寻自己在这双眼眸中有多重要。

　　但是憧憬和期待蒙蔽了少女的眼睛，没有想过也许这双眼眸之下是数不尽的厌烦和疲惫。

　　看到苏念念点了点头，确认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师啼灵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玄武堂。

　　谢瑾错愣地看着她，抿了抿唇，也跟着走出比试场。
　　才刚刚和木檀挤进来的白煦，看着几人的离开，无奈地摇摇头，和其他弟子转接任务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一出御书堂，却只有谢瑾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门前。

　　“怎么了？不是去追师妹了吗？”白煦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眼前的人。

　　和煦的风慢慢地吹过谢瑾的发带，那双漆黑明亮，像布满了整片星辰的眼眸，此刻却无端地沉默着。
　　谢瑾抿唇。“师妹生气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跟着。”

　　“我说你也太大胆了吧？先不说赌约输赢，你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出这件事。”

　　看着师啼灵得到想要的结果后飞速离开的身影，木檀草草地向抿着唇的师兄示意后，就飞速地追了出来。

　　“你明明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无疑会给那些说你刁蛮任性的流言添柴加火。”

　　木檀急得手忙脚乱，担心师啼灵在暴怒的时候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我不在乎。”
　　冰清玉洁的珠玉头饰因为主人忽而的停下，珠玉相碰，漂亮精致的眉眼舒展，眉似春山，眼颦秋水，朱唇不点而红。

　　过去笑语盈盈、桃腮粉脸的少女，现在却和这精致的玉饰一般冰冷。

　　木檀不知道为什么，忽而觉得有点难过，总觉得好朋友现在的这份平静来得并不轻易。

　　“可是，谢瑾师兄也在……”木檀张了张口，错乱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关系的，木檀，这些都不重要了。”

　　穿过一路种满各色草植的竹林，混着新鲜泥土的气息，明月湖的湖水一如既往的清澈，成群的白鹭略过湖面，留下了点点涟漪。

　　不管无高峰的这条路走过多少次，师啼灵心中都无法平息。
　　前世种种，到底是惊涛骇浪。
　　深陷泥泞的棋子，没有一颗可以挣脱。

　　师啼灵眷恋地看着这里的一花一草，仰头感受微风拂过。
　　一想到师父在信上说今天回来，师啼灵就迫不及待地往无高峰赶去。

　　果然，穿过长廊，还没走几步，就在春草居门外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师啼灵一瞬间地手脚变得有些发软，真到这个时候又觉得近乡情怯了起来。

　　“灵灵??怎么呆在外面不进来啊？”叶世安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想也不用想的，就知道了来人。

　　师啼灵一下子忍不住地红了眼眶，立刻跑向了师父。
　　“师父！！”师啼灵开心地抱着师父，不怒自威的脸庞，留着几条仙风道骨的长须，一切都是记忆里最熟悉的样子。

　　“哎呦，这是怎么啦?”叶世安看着小徒弟红红的眼睛，轻声细语地安慰了起来。
　　平常下山也没见丫头伤心成这样啊。

　　“你师兄又欺负你了?”叶世安看着还有几分稚气的小徒弟，又想想天天绷着张臭脸的大徒弟。

　　“他欺负你了就和师父讲，罚他扫无高峰去。”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师啼灵一下子破涕而笑。
　　真好……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师父，师啼灵心想。

　　上辈子和师父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剑宗大殿。

　　永春八年，仙门失窃，搜魂得出来的结果是师啼灵，证据确凿，在各联盟的威压下，不管师父用什么办法都无济于事。
　　此别过后，就从未再见。

　　师啼灵静静地收回思绪，和师父一番倾述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揽春居。
　　坐回寒冷的冰床上，忍着寒冰刺骨的冻意，继续开始修炼。

　　执剑之人，向来钻研剑法和灵力。
　　师啼灵天生剑骨，加之无高峰终年寒山冰雪，天地灵气浓郁，居住多年，师啼灵的剑骨愈加纯粹。

　　而执剑之人毕生追求的剑心，却不能通过单纯的修炼来提升，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摸准剑心的修炼法则。

　　更何况剑宗的天澜师祖，也只是在《束我》的开篇点出了一个“随心”，此后天下剑者都开始了一个“缘法”。

　　想到自己剑心的松动，师啼灵就挥动手势，掐起灵诀，坐立修炼。

　　“心如平镜，自我平息……”感受着来自山间溪泉，落霞孤山，平荒江海的灵气，点点汇入丹田。

　　感受到一阵柔软的风想要把自己托起，师啼灵努力地想要挣脱繁重劳累的肉身。
　　可心却像撕裂了一样，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整个大脑好像要炸开的一样，到处作痛。

　　师啼灵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强力支撑这份剧痛。
　　忍耐疼痛的汗珠开始不断冒出，师啼灵的眼泪也无端地泪如泉涌。

　　是剑心在审判。

　　“救……救命……不，不要杀我。”伴随着钟声的响起，师啼灵回到了那个噩梦一般的午夜。

　　一双冰凉的手死力地掐住她的咽喉，在充血的眼球和死死抵抗的脉搏中，她拼命地想要伸出手抵抗。
　　可灵脉已废，剑骨剔除，身中剧毒，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将死的废人罢了……

　　想起人死前会走马观花，浮灯幻影的传闻，师啼灵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毒血上涌，破碎的经脉受六齿寒的侵蚀，五脏六腑如浸入寒霜一般。

　　永春三年，副掌门游历凡间，带回一个资历平凡之人，苏念念。
　　从自己仙门擂台大赛被打败、幽冥秘境被诬陷处刑，灵脉蒙尘，从此修炼之路坎坷不平。

　　永春八年，仙门失窃，证据确凿。
　　一想起在恢宏浩大的剑宗大殿，师父一夜白头的背影，兰姨苦苦作保、为自己屈膝相求……师啼灵恨得咬紧了牙龈。

　　一想到逃亡被捕时，谢瑾对准她的剑锋，师啼灵就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真是笑话，过去的自己只是一个劲地沉浸在对谢瑾无望之爱的追逐，却辜负长辈们的信任和疼爱。

　　她可是，立志要御剑行九川，却看扶桑落花，创下像天澜师祖那样传奇的人啊。

　　一直蒙在心中的尘雾和郁气，彻底被她的信念冲破，一道金色的光芒瞬然而生。

　　同时，师啼灵的眉间也闪现出一道冰晶，金芒不断地向着她额前，发散出充沛的力量。

　　原本微蓝的冰晶，不断地接受着新的、无比纯粹的能量，金光围绕着冰晶点点闪现。
　　在漫长的时间里，师啼灵感受到自己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

　　当她睁开眼时，额前的冰晶已然消失。
　　查探了一下自己的丹田，已然连升两境，右手伸出，召唤自己的冰晶，俨然蒙着一层薄薄的金光。

　　看着神奇的、流动着的金光，师啼灵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四重三镜……真的是太开心了。

　　等她琢磨一番，起身时，才发觉已经过了四个时辰，天空已经不知不觉地换成了黑夜。

　　点点繁星挂满了整个天空，数不尽的星光笼罩在无高峰之上，漫天的星辰空旷无垠，天幕好似近在眼前，伸手可及。
　　在皎洁的月色之下，月光洒在手中的剑刃上，银色的剑柄与之交映，流转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看着深夜的不归鸟轻轻飞过，振动的羽翼掠过了皎洁的月亮。

　　师啼灵忽然地想挥动剑刃，伴着月色轰轰烈烈地来一场。

　　尽管在洗髓和剑心修炼的磨练下，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却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要轻盈。

　　长剑出鞘，冷白的月光照在冰冷的剑面上，师啼灵长剑一挥，剑光如水，划破了一道银波。
　　催动灵气，寒霜一如生根的藤蔓，沿着剑刃向上，十足的冰意由此而生。

　　师啼灵兴奋地挽起冰剑，感受着冰面的凉意，向前一划，一道剑风就此而生。
　　穿过了院前的萧竹，青葱的竹叶有大半忽地洒落，混着来势凶猛的风意，在空中纷纷扬扬地飞洒，一旁被削平的假山静静地立着。

　　月光下的人影在不断跳动，挥舞长剑，衣裙飘动，干脆利落。

　　而此时

　　书房内亮起灯光，油灯内时大时小的火苗摇曳着，灯光柔和地洒落在看书人的脸上。

　　高挺的鼻梁，如画一般的眉眼，漂亮的唇瓣微微抿起，下颚线微微抬起，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曲起，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还在安静地看着剑谱的谢瑾，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石裂声。

　　他疑惑地扣出了一个问号。
　　“?”

　　下一秒，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萧萧的剑声。
　　剑声伴着大片竹叶晃动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悦耳。

　　执剑之人的剑风锋利透彻，肆意张扬，不像是严谨板正的剑门风范，更像是……散道之人的剑风。
　　无破不立，锋利无比却又韧中带柔，只有剑心随性之人才有此风范。

　　无高峰只有三人，这不是师父的剑风，望澜居书房后是揽春居。

　　是师妹……

　　想起这几天的矛盾，谢瑾不由得拧起了眉，从小到大，师妹就最喜欢粘着他。

　　直到长大了，作为掌门首席弟子，负有天生剑骨剑心天赋的胜名，谢瑾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他要背负起自己的责任。

　　起初是数不清的剑法修炼，那时的师妹会甜甜地坐在一边，给他喝彩叫好。
　　落日的暖色将此刻拉得很长，两小无猜的身影在无高峰的每个地方都曾留下印记。

　　后来是数不尽的历练，一次次的下山任务，数不清的生死攸关，最初自己想着的无非是无高峰的师父和师妹。
　　可这份少年心意，在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背负和数不尽的分离下，似乎也渐渐消磨。

　　他已经走远，可师妹却还一直停留在原地。

　　放下思绪，谢瑾慢慢地看向窗前的紫竹，月光穿过层层的竹叶，只留下斑驳的影子。

　　月下清隽的身影卓然而立，在沉默的夜晚只有竹叶的沙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