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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追兔大会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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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
正是凌晨,已有人早起。扫帚扬灰,路过的一家三口边扇边快步走,最终走在中间的小孩还是被呛到,她的父母担心,蹲下从腰间拿出水袋给小孩喝,一边用手顺着她的背轻抚。小孩的父亲站起,四下望着,终于眼神落在一个小摊面前,锁定在那里。待母亲安慰好小孩后,也站起,提醒地嗯了声,父亲回神,四目相对,父亲肯定地点点头。
于是两人便带着小孩走向那个小摊。
摊前横幅上写有“十月”二字,反着路灯的光,印出紫色。摊主正收拾他的东西,似乎准备收摊了。见还有人往这边走来,他停下收拾,坐好在椅子上,将桌上的杂物推至一旁,拿出纸平铺好,手中把玩着一个半球形物品,在等那一家三口。那一家穿过大街,从烟气中出来,绕过路灯,来到摊前。孩子父母对着摊主作揖。摊主停下手中之事,起身,回了他们的礼。
孩子父亲率先开口:“元大师,这是我儿,萌肴。”父亲将萌肴向前推了一下,使萌肴站定于摊前,距元大师最近。
元大师不紧不慢地伸出手,作邀请之势,萌肴伸手放在元大师手上。随后,周身泛起白光。
周围路人鲜有人往这边看,毕竟都在忙碌自己的事。刚从街角探头的几个小流浪对此新鲜之事满是好奇,扒着墙看。
片刻,摊主元大师收手,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下写四个大字——大器晚成。他将纸交予萌肴的父亲便又开始继续收摊。萌肴的父亲接过纸便领着一家人离开了。“大器晚成”这四字很易理解,不需元大师解释,况且元大师有一条规矩:问询之人若是心中所想,犹豫未说,再思之后,方才吐露,这种问题他是不回答的,若是心情不好,再给你补上几字,说不定就会招致大麻烦。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这活生生的例子便在街角探着头听呢!
见那家人离开,街角探头看的三人忍不住出来往元大师走去。中间的人尤为大胆,刚到摊边便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字丑,分辨不出。一旁的两人倒是大夸其字,纷纷问这字是什么?写字那人大笔一挥,又在另一张新纸上写了一遍,那两人歪头看着,还是不知道,于是写字的人便有责任去给他们解释:“大饼,二饼,看清楚了,我再写一遍。先是‘点’……”他故意般提高音量,手上不觉重了点。“这就是了!”
大饼、二饼很捧场:“好字!”写字那人没看他们二人,实在地说,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元大师身上,跟着他走这走那。那声“好字”惊动了正在收拾的元大师,他走过来,夺过笔,在纸上大写一“饿”字便离去。写字的人追上去,大饼、二饼习以为常地蹲在摊旁,拿出准备好的碗开始今天的工作。刚准备好便听见清脆地一声响,他们迎来了今天的第一金。
太阳出来,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来来往往,见两兄弟可怜,多数人会拿出一枚金币放入。
“大饼,要不买个大碗,你看看今天的收成!”二饼指着大半碗金币提道。大饼听了直摇头,道:“一碗够我们吃了,不换。”大饼将金币拢了拢,又接着等待。
这时,来了眼熟的人,刚刚离开的离开的一家人竟又折返回来,给碗中放入一袋钱便离去。待碗已满,今日的工作算结束了,通常这时写字那人已经回来带着他们串店吃。见人未归来,大饼、二饼继续等待,站起来等。蹲太久,腿有些麻,二饼起身抖抖腿,变腰拉伸时发现大饼身旁还蹲着一人。二饼绕过去,拉着那人站起,发现那人全身只一位上衣,蹲下才勉强遮掩住腿,身上红印遍布,发出奇怪的味道,嘴里轻声嘟囔着什么,二饼欲靠近了听,却被大饼一手抓过,拉着去了街对面。
刚被拉起,现没有了支撑,险些倒了下去,幸好被身后的摊顶住,不至于太狼狈。他学着大饼、二饼的动作,紧缩在摊着,他没有碗,伸出双手作承接之态。已是中午,气温没那么冷,手长时间悬在半空,现在不可控制的发抖。只听“呯”的一声,他斜倒在地,一旁的店铺遮挡了太阳,他身上仅剩的阳光也没有了。
街的对面,大饼、二饼拿着他们碗里的金币,整理整理衣装,进了一家瓷店。瓷店的老板张德正闭眼躺在摇椅上,享受午后的惬意时光,听到门口的铃铛响了,便开口招呼客人:“上好的瓷器!客官想要什么样的?”大饼、二饼走到柜台前,相中一个比他们碗小一点的白碗,大饼开口问:“刘老板,这个怎么买?”
刘老板?
张德微皱眉,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见是两个小孩,很眼熟,想着他们应该是进错店了:“你们要找的‘刘老板’,我这可没有,去,去,去,别处找他去。”
大饼意识到说错了姓,立即改口:“老板,我们是来买这个的。”大饼指了指柜台内的白碗,还将自己装满金币的碗拿在手上。
张德看见那碗便想起这二人为何熟悉了,原来是近些年跟着唐恒瑞那小子的,张德取出柜台内的白碗,拿走十个金币,大饼、二饼的碗已经空了。
两人各拿一个空碗往“十月”摊那边走去。二饼看着手中的空碗,吐槽道:“这碗都够我们一天的饭钱了。”大饼将碗夺过来,训斥道:“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活人怎么能和饭比!”正想用脚踢,被二饼躲了过去,不过没站稳,又摔倒在地。没出什么声音,爬起来又跟上大饼走。
两人到时,只看到空荡荡的摊,没看到那人,于是在周围找起来,最后,二饼发现他踡缩在摊桌下,正抱着一只狗。两人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在他的头边,接着蹲在摊前工作,要不今天就得饿着了。出乎他们意料,今天的饭钱很快就够了。两兄弟见唐恒瑞还没回来,就又等了会,终于,在傍晚,他们熬不住了,拿着碗去往他们常去的一家店里吃饭。
店长不仅认识唐恒瑞还认识他们,一起店门,将碗放在角落第一桌,两人就去外面用水壶洗手,店长很快端来三碗饭放在桌上,将碗里的金币装入装钱的罐子,喊着门外的两人进来。
店长将一双筷子擦净,摆放在中间的碗上,看见大饼、二饼洗净手进来,却没见唐恒瑞,说着:“哎呀,今天新来了个师傅,这菜怎么配的,我拿进去给你们重弄一下。”他将三碗皆拿进去,出来时拿着两碗,人很快离开去招呼别的客人:“这位客官这边来!”
大饼、二饼坐下。二饼从筷篓拿起筷子就大口吃起来,大饼拿出两双筷子,将其中一副反复擦了两遍,放在两人的对面,另一副直接拿起捞起面就开吃。
他们右桌来了几位客人,靠着窗坐下,每人点了一碗面。看他们的衣着,定是从外地来的,不过这很正常,这儿每年会举办“追兔大赛”,有很多人前来参加比赛,今年的“追兔大赛”就快临近了。
“坐好,吃饭。”
靠窗的青衣少年半爬在桌上,拿着金币在桌上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桌对面的长者看不下去,出声规训。青衣少年一下坐直,拿起筷子三两下一碗面下肚,打了个饱嗝,随后又恢复刚才的懒散样,左胳膊撑着窗边,往外面看了会。他身旁应是师兄,紫衣,吃饭端庄,和长辈正谈着今年的“追兔大会”。
忽然,青衣少年眼睛发亮,起身走出,给身旁两位留下一句“找兔子去了”就离开了。紫衣调侃道:“不知还真是急性子,离大会还有十几日,现在哪能找到什么好的兔子?”长辈听了也只好笑笑由他去。
待大饼、二饼吃完,已是深夜,他们给老板洗了碗才再次回到摊前,去等唐恒瑞。见摊前围了三人,两人忙赶过去,以为是唐恒瑞又胡乱地睡在这里,这三人要赶他走。走近才发现,是刚在饭店的旁桌三人。那青衣少年蹲在摊内,原先睡在这里的小狗和小孩醒了,警惕地向着青衣少年。青衣少年先伸手向那只狗,狗狂吠,小孩被吓得连连后退,将摊子往前推,推到大饼、二饼身前。二饼伸手稳住,小孩似是感受到除这三人之外有其他人时,顺着桌下空间,从摊的另一边钻出,躲在大饼的身后。小狗见主人走了,也跟着跑,却被身后的青衣少年抓着颈部提起,几只脚在身前扑棱。
“哎呀,是个三足。”青衣少年感觉可惜,“狗是好狗……”随即,他手一松,狗从高处摔到地上,立刻又起来跑到小孩的身边。
这时,青衣少年的两位同行人转向这里,想要往这边走来。大饼转身,将手中的碗交给小孩,让他和二饼站在身后,可他的胳膊不够长,护不了狗,呜呼一声,狗摊倒在地,脚下踩着一张已看不清字的纸条。那纸条是刚移动摊位时掉下来的,大饼、二饼看到了,字浅得像是背面,两人不敢动。大饼身后小孩见状丢了碗忙蹲下看狗,大饼出手将他抓住,向后扔给二饼。紫衣少年加快了脚步,一把拦下正想动手抢人的青衣少年,“大会还没开始,你急什么?不过……”他将视线向下移,比起眼前的三人,地上散落的纸似乎更吸引他。青衣向来不听他的话,被挡了一会,又开始盘算起来。
大饼见对面两人越靠越近,身后小孩又吱哇乱叫,一股脑地,将狗捞起,垫着袖子将摊桌上的纸散在周围,正好将他们三人一狗围起。
正蹲着研究的紫衣被这些散落的纸逼着后退三步,但青衣却不管这些,左扇右扇,全部扇开了。
正巧,有一张落到了晚来的长辈手中。他托着纸,风一来,吹翻了面,见上面大写着个“大”字,长辈换过手,右手轻触纸面,只见天空大量,鸡鸣不断,周围店铺纷纷传来动静,都误以为睡过。此时,紫衣走过来,踢出一脚,将青衣踢倒在地,连踩几脚,而后干脆地越过长辈,头也不回地离去。青衣慢慢站起,从侧面抽出匕首,三两步便来到长辈面前,青衣本不高,站近了反而觉得高了,长辈出手,停止了正欲刺向他的刀,手用劲,刀便脱手了。他手一甩,捡起地上的刀向右前方丢去。
噗——
扎到一袋上,从里面漏出些米。向前走一步,刚已离去的紫衣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青衣仍用袖子扇。
“甲子老师。”紫衣叫住了他。
甲子这才发觉,他已经走了很远了,甚至超过了那袋米。“这次运气不错,找了个上等。”顺手拾起刚从扎孔中散落的米,放进嘴里嚼两口。
“老师,这是什么?”紫衣问。
“奇异录第七,亓。”甲子又拿起那张纸,“使用过一次颜色便淡一分,这张倒是新。”
“呼!老师,你说这是‘亓’?唉呀呀呀,捡到大的了。”青衣像是已知这纸的全部底细,不再避着,而是隔着衣物,接住了几张,仔细看两眼,又看看身旁的“十月”摊,“老师,这笔墨淡成这样,怕……”想继续说,却想起缩在摊下的小孩,伸手指向他们:“这几个……看着不像。”甲子和紫衣走来,走到摊前。无视了正在旁紧张的三人,倒是研究起面前的摊子。
“别乱动,摊主回来会惩罚的。”大饼喊道。
甲子三人来了兴趣,青衣正想去问,被紫衣拦下:“我去。”
紫衣围着三人转了转:“你们和这摊主什么关系?亲人、仆从?”二饼回道:“都不
紫衣围着三人转了转:“你们和这摊主什么关系?亲人、仆从?”二饼回道:“都不是。”
“都不是?”
“没看到他们手里的东西吗?是流浪儿,牙还没长齐,能有什么本事知道‘亓’?”青衣被拦下,不爽提示道。
“好了,我们回去吧,他迟早是要回来的。”甲子翻过桌上之物,纸上墨淡,确实没有人长久在此的痕迹。不过既然三个孩子肯定有此人,那他必定会参与这场大会,到时主动找出他即可。
说着,三人很快离开,回了旅店。待确定离开后,大饼才放下心来,将地上散落的纸张收集好放在桌上,二饼帮着。“小兔崽子,他倒是睡着了。”二饼抱着紧闭双眼的小孩,给大饼看。“抱那边去,元大师可不喜欢小孩。”大饼甩手,并示意二饼将小孩放在他们休息的地方。
“三饼,哥带你睡觉!”二饼拉伸拉伸腿,跟着大饼拐进小巷,上一层楼,接着下三层,再上一层,下五层。终于,来到一处废弃的湖泊旁。圆筒状大块物体便是他们休息的地方。二饼将三饼抱放在中间。
大饼推搡着:“放那边。”二饼动作迅速,已经放好躺下。
圆筒石头两头用叶子遮住,怕里面太黑,于是又在左边三分之一的位置凿开一块,当天窗,也正好此处不下雨。这空间很小,能听到肚中蛄蛹的声音,大饼知道是二饼的肚子,而二饼没有动作,只是响一次便翻一次声音。
终于在后半夜时,不再有响声,大饼还没睡。他时常像现在一般坐着,旁边两人睡着。他在等唐恒瑞回来,一起睡,或者一起生活。
大饼和唐恒瑞认识时间不长,满打满算快一个月了。大饼、二饼以前是在城中黎家打工,帮着打杂,每天早起晚睡,以为这就是之后的生活,但黎家倒了,他们偷跑出来,躲过了屠杀,饿着肚子就走到了“十月”摊前。大饼无力地撑着桌子,元大师抬眼看了他们一眼,随手写下一字。但大饼不识字,也完全没看写的什么,饿得晕了,竟将桌上随意的一个黑点看成吃的,伸手去够,但眼已花,摸不到。忽然被唐恒瑞抓住,给手中放了一个馒头,转头就又向着元大师。大饼来了精神,将食物往嘴里塞,想起二饼了,却发现他已经吃上了。吃完馒头,见唐恒瑞仍在和元大师聊天,或者说是单方面地说话,两人就在旁边默默等待。
大饼摸着肚子,坐在圆筒石屋中,透过那一块缺口,像是在回味当时吃馒头的感觉,像当时一般,肚子饿了。不对。他又摸摸,是没那么饱,没往常饱。不放心,于是决定回到摊旁再看看,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元大师应该回来了。
他慢慢起身,绕了个大圈,往湖边走去,捧起水洗了脸。他没走来时路,而是从一旁墙边选了块地方,伸手使劲一按便穿过了几条街,到了摊附近。
喵呜——
每晚丑时总有猫在叫,可这里没人喜欢猫,大家都喜欢一种“兔子”,每每想要去寻此猫,均无果而归。不过猫叫倒准时,大饼睡不着,就会在湖边坐着,若是听到猫叫,就必须得睡了,否则早上起不来。他沿着一条路走,走到头便是“十月”摊。远远地能看到有两个影子在动,一个坐着,另一个靠着摊拿笔蘸水在纸上胡乱花。走近,确定了,是元大师和唐恒瑞。
两人白天都会外出,大概是去别处给人算命吧。
他们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并且生活在这。
“哎呀。”唐恒瑞忙跑过来,捡起被扔的纸团时,看到了大饼。“大饼,还没睡?”
既被叫了,大饼从街道中出来,帮着捡起纸团,交到唐恒瑞手中,磨磨蹭蹭到元大师摊前。“元大师,白天有三个外地人来摊前抓一个六岁小孩,我不小心把您的纸弄地上了,其中有几张被他们拿去了。”大饼一股脑全交代了,元大师还没开口,唐恒瑞先安慰上了:“多半是外地那邦人没见识,见到什么都想着拿回去,再说了,那些只是些没用的纸。”
元大师刷刷几下,写了一句话,是在问那孩子在哪?大饼告诉他,在圆筒石屋里。
唐恒瑞领着元大师走在前,大饼跟在后,穿过一条街,元大师停在某处,他找到了那条捷径,唐恒瑞也知道了。三人穿过墙,一下就到了湖边,一眼望去,只有一块圆筒石头,就是那了。大饼准备进去叫醒二饼,却被唐恒瑞拦下,将他拉到远处,告诉他这件事等早上再说。于是三人进了圆筒石屋睡觉。元大师原本是在三饼的旁边,但不知为何,进了石屋却是唐恒瑞在旁。明天还得早起,大饼很快就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睡得太沉,今天竟是二饼将他叫醒的。
“二饼!”大饼有些头疼。
“哥,瑞哥说这七天都不能出去。”二饼将大饼扶起,又将身后装满食物的袋子拿给他看,“这些是瑞哥早上给的,对了,他把三饼带走了,说治病去了。”
大饼反应过来了:看来是“追兔大会”提前了,街上守卫增多,他们这些乞讨的会被打得很惨,所以一般都不会出去。这次没有一点提前的消息,他们没提前准备,幸好有唐恒瑞在,能提供这么多食物。
偶然想起瓷店老板说过,唐恒瑞以前是这城中名人,广交好友,却不幸,家道中落,家中里里外外的人全部逃了,就剩下一个仆从跟着他,还提到他们现在住的湖泊旁的空地,以前就是他家府邸,不过后面拆了。城里人敬他,从未打过这块地的主意。
“既然他这么说了,就好好待在这里。”大饼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