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木六叶

2、第 2 章

　　江余寒见她停滞在门前，又往院里看了看，大概明白了。
　　他起身去内屋里，拿了个一次性水杯，捣鼓了一会儿，跨步走出来。

　　“外面雨太大了，您可以在店内休息会儿。”江余寒将打好字的手机给她看，又把一杯慢慢的茉莉茶递给元夕。
　　“这是我自己做的饮品，您尝尝。”

　　元夕忙说了声谢谢，将茶水接住。
　　心中连连感叹，这服务态度太好了，回去一定给五星好评。

　　她看了看手机里的天气预报，上面说要等晚上七八点雨才会停，而且这期间一直是暴雨。
　　本来自己就被淋的不成样子，就外面的雨下的程度，她就算撑着伞，也肯定得淋一身。

　　元夕转回身，找了个凳子坐下，又打开手机看。
　　毫不意外，还是没有回她。

　　元夕眉头紧皱，她看了眼外面阴雨的天气，心情有些烦躁。
　　期待了这么久的雨，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开心。

　　想着今天还有晚自习，元夕打开班主任的微信，发了张暴雨的图，写道：“老师不好意思，雨太大了，晚自习赶不回去了.”

　　过了没多久，手机传来一阵震动，元夕打开一看，是班主任发过来的：“好的，注意安全，到学校发个消息。”

　　元夕的班主任是个女生，年纪不大，非常好说话。

　　屋内安静一片，只能听见门外雨水的击打声还有对面人的画图的声音。

　　元夕拿起刚才男人递过来的茉莉花，喝了一小口，口中瞬间被茉莉花包围，还带点儿甜味，不过甜度适配的正好，不会感到发腻，再配上茉莉花香，元夕感觉瞬间清爽了不少。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这场寂静还是由元夕打破了。

　　元夕不太爱说话，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但是这杯茶真的有点儿惊艳到自己了，元夕从小不太爱喝茶水，她感觉大部分的茶水都挺苦的，她喜欢甜甜的。
　　但这杯茶水，也不算叫做茶水，可以说是饮品，真的还挺好喝的，惹得元夕忍不住发问。

　　对面的男人听后抬头，两人之间就隔着一个桌台，男人在桌台里画图，元夕坐着高脚凳，趴在桌台上。

　　“嗯，这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他将手机上面的字递给元夕看。

　　“很好喝。”元夕笑笑，男人回了个弯眼给她，之后又埋头工作了起来。

　　屋里又恢复之前的寂静，元夕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还有三十个电，再玩手机没电打车都是问题，索性关了机，防止自己老是去看。
　　但手机一关机，她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干瞪着眼，盯着窗外的雨。

　　店主人也不会说话，元夕和一个大男人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呆久了就有些尴尬，聊天也不能聊，毕竟他给自己打字很麻烦。

　　元夕偷偷瞅了眼对面桌台下工作的男人，暖黄色的灯将那一小块地方照的通亮，像一个小小的世界。光照在男人拿着画笔的手上，将包裹着骨节的皮肤表面的纹理显的一清二楚。

　　这时元夕才感觉，他不仅是眼睛好看，手也好好看，修长又白皙，就是指尖能看出有些老茧，应该是平时握刀笔时间长了。

　　桌台上的男人似乎感受了了对面人无聊，闲不住似的，在橱柜里拿出一叠书，放在桌台上。

　　“店里没有电视，您可以用这个来打发时间。”

　　元夕接过书，略翻了几本比较经典的文学作品。

　　他也喜欢文学？

　　疑惑之际，她随便挑了本《堂吉诃德》来看，其实这里面大多数的她都看过了，虽然高中读的理科，但是因为喜欢，她总会在闲暇时间里将大学里一些汉语言文学必读的书目拿来看。
　　兴许是那个时候，文学的根早已植入体内，促使她不顾妈妈的反对，偷偷报了宁城大学的汉语言文学。

　　元夕轻手打开第一页，是张空白的，左下角用楷体方方正正竖着写了三个字：

　　“江余寒。”

　　元夕不自觉呢喃出这三个字，说完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看对面的人，但男人好像没有听到似的，依然专注在那副未成的木板画上。

　　幸好没听到，元夕心里松了口气。

　　又把目光放回书上。
　　“江余寒。”她在心里念叨着，应该是他的名字。随后也不再乱想，将注意力放在书上，看了起来。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除了雨水击打地面以及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还又夹杂着翻书页的声音。

　　只不过没持续多久，一阵怒喊声伴随着黑夜，铺天盖地地，向“雨巷”走来了。

　　“江余寒，老娘和你说过多少次，准时回家做饭，你是不是要饿死我啊，这都几点了？去你妈的，这狗雨，淋死我了，江余寒给我拿毛巾来。”
　　声音粗大，还伴随着些许脏话。

　　随后一声“砰”的开门声，带了一阵寒气，彻底打碎了此刻的宁静。

　　元夕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江余寒。

　　只见男人眉头难得紧蹙，但手中的活依旧没停下，眼睛里也透露着冷漠，仿佛刚才的动静和他无关。

　　“你他妈聋了吗？快给老娘拿毛巾来，淋死我了，他妈的三个月不下一场雨，一下恨不得将老娘淹死，这狗天。”

　　元夕闻声望去，这才看清楚来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女妇人，体型发胖，全身上下都是湿的，比自己淋得还厉害。
　　但看男人好像依旧在忙活，并没有想搭理的意思。

　　女人自己骂骂嚷嚷，也不管没人搭理她，还忙着甩去自己身上的雨水。

　　许是她的幅度有些大，元夕感觉自己的脸上都被沾上了，她没吭声，默默用手里的毛巾擦拭。

　　“你......”女人这才发现屋里有个人，她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姑娘模样长得不错，白白嫩嫩的，但看起来有些小，可能才上大学，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

　　“毛巾......江余寒你是真他妈聋还是假聋，老娘让你给我拿毛巾你没听见吗？”

　　又来了......这女人嗓门实在是大，这屋又小，她一说话，元夕感觉自己耳朵震着疼。

　　“不好意思，这毛巾是你的吗？我刚才进来也是被淋了一身，是店主看我头发有些湿，好心替我拿的，如果你想要的话，我给你。”元夕是真的不想再听她的大嗓音了。

　　听到元夕的声音，江余寒抬起头，对元夕摇摇头，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递给女人看。

　　女人看了元夕一眼，随后拿过来江余寒的手机，看完对元夕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您是顾客，这雨确实大，您在我们店呆着就行，避避雨，我给您介绍介绍我们本店的特色啊，木刻画，这可是我们宁城的特色，好几百年的历史呢......”
　　女人的嗓音可能天生就大，这会儿又没完没了的说，元夕感觉自己脑袋都要大了。

　　但自己还是硬撑着笑脸，她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继续听她讲。

　　江余寒抬眼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随后拿起手机：

　　“我马上就回去做饭，你先回去吧。”

　　他得等这场雨下完。

　　“不用，我在这儿和你一起陪着顾客。”女人推手，继续笑嘻嘻给元夕介绍。

　　江余寒无奈，看了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就是七点，他又将手机递给女人：“七点彩票。”

　　女人看了后双手一拍，嘴里喊着：“对了，彩票，我得回去蹲着。”抬腿准备走，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问：“雨伞呢？”

　　江余寒摇摇头。

　　“你妈的，老娘不是说要你准备好吗，快点儿弄完，妈的饿死老娘你就开心了。”说完，抬脚跨过门槛，冲进雨里，走了。

　　女人走后，元夕的耳朵总算清净了一会儿，她深呼一口气，看了看外面的天，雨比刚才小了点儿，又瞅了眼手机，打算开机，可自己按了老半天，还是黑屏。
　　不会坏了吧？那自己怎么回去，她还得用手机打车。

　　正当元夕犯愁时，她看见前面递来了个充电宝，是带多线头的，她抬眼，正好对上江余寒那双好看的眉眼。

　　“可能是没电了，您试试用这个充一会儿，这雨还有十几分钟就停了，那时候手机应该能充到三十。”

　　不似刚才的冷漠，他眉头舒展，和初见时一样。

　　元夕说了声谢谢，插上电后，又有些疑惑刚才的女人，她看了眼江余寒，还是忍不住问道：“刚才是你妈妈吗？”要不然怎么那么对他说完，口无遮拦，还要他回去给她做饭。

　　江余寒愣了愣，摇头：
　　“她是店主。”

　　“哦。”这店主可真凶，元夕在心里暗暗吐槽，如果让他妈妈知道她这么对他说话，肯定很生气。

　　“我没有妈妈。”
　　元夕随后又收到了这样一段文字，她下意识抬眼看江余寒，只见对面的男人又全身心投入到画稿中，仿佛刚才的事情和他无关。

　　“对不起。”她好像说错话了。

　　江余寒笑着看向她，摇摇头，随后又低头作画。

　　元夕懊恼地皱脸，她就不应该问，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时间如雨落急促，没过一会儿，外面的雨已经不下了。

　　元夕将毛巾叠好放在桌台上，随后打开手机，上面正好显示着已充30格电，她拔下插头，同样规整地摆放在桌台上。
　　“谢谢你的毛巾充电器还有茉莉花......饮品。”元夕指了指那杯已经见底的茉莉花茶，可能觉得这个味道叫它茶有些行不通，干脆说成了饮品。

　　江余寒起身，摇摇头，将打好的字递给元夕看：“明天应该就可以来拿了。”

　　明天就做好了，但是她明天有课。
　　“可以大后天吗，我那时候公休。”

　　“可以的。”江余寒点点头，“我送您出去吧，您打完车我再走。”
　　说完，顺便在桌台里角拿了把伞。

　　外面虽说是不下了，但还是有一些雾纱似的雨丝。
　　江余寒撑开伞，看向元夕。

　　元夕隐约记得，刚才女人来问有伞的时候他说没有来着，还是说自己看错了。

　　也不想那么多了，元夕收拾好后钻到雨伞下。
　　男人个子很高，目测得有一八几，168的元夕在伞下面完全够不到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伞大还是外面是真的不下雨了，元夕在伞里一点儿没被淋到。

　　直到出了小巷，那股伴随了自己一下午的茉莉花香才彻底消散，紧接而来的是雨水混和着泥土的微腥味。
　　元夕打开手机，叫了辆附近的车，师父还有五分钟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