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木六叶

10、第 10 章

　　店里和上次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两张亲做的木刻画，摆在桌台上，应该是最近接的单。

　　说实话元夕还是有些心虚，毕竟从小没撒过什么慌，两人现在面面相觑坐着，不知道说什么，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了当，说明来因。

　　元夕握着手里装着书的袋子，反复搓着，终究还是开了口：

　　“上次的木刻画很好看，我舍友也说特别漂亮想来做一副来着。”

　　江余寒轻放下手中的刻刀，拿出手机，在上面敲打一番后递给元夕。

　　“谢谢。”

　　元夕看过摇摇头，“不用谢，这是因为你的技术好。”她头上冒出一阵薄汗，彩虹屁这方面她却是技能欠佳。

　　“不止这个。”

　　不止这个？还有哪个？

　　“医院吗？”

　　“嗯。”江余寒点头，他起身去里屋，出来时手里是一杯饮品，应该是还是上次的茉莉花饮品，还有一个纸袋。

　　“这是医药费。”江余寒伸出手，一只手里是手机，另一只手里是纸袋，茉莉花饮品被他推在元夕桌前。

　　“啊？”元夕一脸懵，打开袋子，里面一共五百块钱，是她一周前给江余寒交的医药费。

　　她不是在纸条上写这是抵的木版画的钱吗？

　　“那个......”

　　“木版画的钱你已经给了。”没等元夕说完话，江余寒把手机递给她看。

　　“啊？我什么时候给的？”

　　江余寒做了个吃饭的手势，以及指了指旁边的杯子，也是元夕一周前给买的。
　　当时医生说病人身体虚弱，需要多喝水，她担心医院的杯子不干净，就去楼下的超市买了个保温杯。

　　这些又不值钱。

　　元夕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对面的男人在手机上敲打过后，递给自己看：

　　“这些就够了。”

　　木版画的钱就够了？
　　她怎么记得这一幅画得三百多呢？

　　“你这次想要什么样的？”江余寒见她还有些疑惑的样子，不禁笑了下。

　　“啥？”元夕楞过神来，“哦，那个......”

　　算了，自己还是实话实话吧，元夕递上去自己买的那几本书。

　　“其实，我除了来做画，还有一个目的。”

　　江余寒将桌子上的一些碎屑扫在手上，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文征明吗？”
　　元夕眨着眼，身体不自觉前倾，昨天刚洗的衣服，她身上有一股很清新的茉莉花香味，加上头发上的薰衣草洗头露味，轻飘到江余寒的鼻子里。

　　很近的距离，元夕一心想着对面的人会不会认识，而对面的人，脸却红了。

　　感觉自己注意力有些歪，江余寒一开始装出来的从容如今被一阵带着花香的气味击打地支离破碎。

　　他眼神飘忽，扫望了一会儿才从自己的眼前拿起手机：

　　“略有了解，一个极好的诗人。”

　　“我就知道！”元夕眼里亮晶晶的，“我从你那儿买的那幅画，里面那张写着小楷的诗，是你写的吗？”

　　江余寒点点头。

　　“太好了。”元夕高兴地拍手，她清了清嗓子，伸出手，“重新介绍一下，你好我叫元夕，元宝的元，夕阳的夕，我也很喜欢文征明，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

　　午后的风就像是被太阳染了色一样，金黄金黄的，飘在身上还有阳光的味道。

　　元夕坐在桌子上，一脸窘迫，捧着杯子的手尴尬地不知道放在哪里，不过杯子里冰块的温度倒是为她降来了几分冷静。

　　江余寒听完后，愣在原地片刻，随后笑了笑。
　　元夕就这样看着他在手机上一顿乱打，递给自己。

　　原来这首诗是因为元夕那日在店里看书的时候，在书上下意识写了几首文征明的诗，江余寒从这知道元夕是喜欢这个诗人，于是就在网上找了首他写的中秋的诗，作为新用户的福利。

　　字迹像文征明的也算是巧合，之前自己就喜欢临摹一些大师的书法，不过他不记名字，见着好看就练了练，没想到正巧了。

　　所以这一切只是元夕的猜想而已，还特地过来麻烦人家结了这个误会，元夕觉得不好意思，想着再买一幅画作为补偿。

　　“那个，江师傅，这个画您看着来就好，什么样的都可以。”

　　江余寒带着白色的口罩，拿着刻刀的手上沾满了木屑，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称呼，口罩下的嘴唇不自觉弯了下。

　　江......师傅？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叫这个称呼了。

　　江余寒点点头。

　　元夕也觉得这个称呼挺别扭的，但听司机师傅说，这里的非遗传承人年纪都不大，还有的28岁，那按江余寒的技术来说，“师傅”这个称呼配他还是很合乎常理的。

　　屋里放着音乐，是一首舒缓的轻音乐，只是不一会儿就换成一首国语歌了。
　　这首歌听着耳熟，元夕用手机的听曲识歌查了下，是一个叫做陈舒轩的新型歌手的处女作，名字叫做《夏残》。

　　元夕倒觉得还挺应景，这时候不就正好是夏天的末尾了，而且调调听着也不错，刚才的窘迫气氛也是神奇而散。

　　小屋内用的是暖灯光，有阵阵小院里的茉莉花香味飘进来，和元夕身上的茉莉花沐浴露交缠在一起。

　　无聊之余，元夕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名字叫做《中国古代明代史》，虽然误会江余寒喜欢文征明，但是他喜欢古文史毋庸置疑，否则怎么处处可见类似的书。

　　元夕这次长了记性，就算碰到自己想添两笔的内容，也只是拍下来，在手机上操作，可不能随便在人家书上乱写乱画了。

　　之前来的时候自己是睡了一觉等着的，没察觉制作过程的时间之久，这次一来，确实体会到了制作非遗艺术品的繁琐。

　　元夕抬头向那边望去，江余寒桌台上的灯要亮一些，白炽灯光照在他略长的睫毛上，竟给染成了白色。
　　他手上的动作谨小慎微，眼神就这样钉在画上，移动频率很少。

　　元夕倒是有些疑惑，他这样做了好多年，也不近视眼的吗？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眼睛上，略窄的双眼皮随着眼球变化，看的久了，元夕想起来第一次见他的场景，注意力好像也是在他的眼睛上，很好看，她当时觉得比她见过的大多数男生都好看。

　　不止是眼睛，还有鼻梁，弧度不是笔直的，有些微小的起伏，但很挺，像山脊一般。嘴巴她只见过几次，就在医院那几次，印象中唇形很好看.......

　　后面的字元夕还没想完，就被滴的一声从非非的想象深渊拉回。

　　江余寒也听到响声了，随后起身进了里屋里，拿了盘点心出来。

　　觉察到不远处的动作，元夕立马把头低下，手撩了下额前的头，身子往反方向偏。

　　江余寒走到元夕桌前，把板栗酥放在她面前，见杯中有些空了，又忙去里屋重新打了杯茉莉花饮品过来。

　　“这是我做的小点心，你尝尝。”

　　“谢谢。”元夕赶忙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本来想着借吃东西来转移自己乱心思。但没想到刚放进口中，她眼睛一亮。

　　入口即化，外面的酥皮包裹的是绵沙口感的板栗，甜度适中，有点像是板栗味的绿豆饼。

　　“你自己做的？”元夕说完才反应过来他一开始就给自己看过，“那个，真的好好吃，好厉害！”
　　这算是真心赞美不是吹彩虹屁。

　　元夕又拿了一个，只不过有些急，还没等咽下去，而且本来就是水分少的糕点，毫无意外，元夕噎住了。

　　她本来想拿桌上的杯子，但里面的饮品自己已经喝完了。刚想请求男人帮自己倒一杯水，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了新的一杯。

　　“慢一点，若你喜欢，等会我给你打包带回去。”江余寒随手又抽了两张纸巾。

　　“不用。”元夕喝完，顺手接过来纸巾，擦了擦嘴上的残渣。

　　“我给你钱。”

　　江余寒听后笑笑，他把元夕喝完的那杯饮品拿起，手机打着：“你帮了我很多，这些不算什么，我的一份心意也好。”
　　可能是一只手忙不过来，江余寒打字很费劲，语序也有些奇怪。

　　“啊，那个很多人看见都会这么做的。”元夕不好意思，但对于一个受过帮助的人来说，回报也许是一个不错的愧疚消除方式，至少她是这样的。

　　“不过，也可以，那麻烦你帮我装到袋子里，我一块拿走。”元夕放下杯子，“谢谢。”
　　许是刚才吃了糕点的原因，最后这话说出来，竟还有些甜味。

　　江余寒看着元夕说话时微颤的睫毛，脑海中又想起医院的纸条上的注意事项，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文字有了声音。
　　他愣了片刻，心跳也异常在加快。

　　被磨得布满茧子的食指在杯子敲打，发出细微声，和心跳声同频。

　　哒-哒-哒......
　　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这是江余寒紧张会做的动作，他抿嘴挤了笑容，眼神却是复杂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