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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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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余天真坐在门口等陈汝瑛。
他手边放了一个深蓝的花纹帆布袋,布袋鼓囊囊的,里面放了一个大水壶,一个崭新的本子、一支圆珠笔,还有半包没吃完的小凤饼。
这些都是他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好了,时隔一年再去上学,而且还是在城里上学,他也不知道要带些什么,只能把想到的都带了。
陈汝瑛有早课,得等放学了才能带他去报到。
他不敢让师哥等自己,于是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先来门口等着,然而他坐等右等,眼见太阳当了顶,师哥还没回来。
师叔和师母出门去了,他没有吃早饭,腹中只装了两杯白开水,现在在太阳底下一晒,就全没了。他想去买个早餐,可又不敢擅自离开,万一师哥回来见不着人,又是一顿好说。
他在陈家班什么都不怕,就怕师哥那一张不饶人的嘴。
他抱膝在门口静坐,一双眼睛几乎要把前面的小道望穿。
望着望着,腹中咕噜地叫了一声,他捏捏肚子,终于忍不住饥饿,把那半包小凤饼给吃了。
可是,那一点儿小凤饼压根就不顶事,吃完之后,他只觉得给肚子添了一把火。
等到中午饭点时分,仍旧没见陈汝瑛的踪影,他几乎是饿到了手脚发软,脸冒冷汗,肚子里饥火乱烧。
拎起帆布袋,转身回去,打算在饿死自己之前,先到厨房里下碗面吃。
可是未等他煮完面,陈汝瑛回来了。
陈汝瑛进门之时,余天真煮了一大锅开水,刚往锅里下面条,忽然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响。
他连忙打开窗户,向院子里看,就见陈汝瑛很夸张地架着一副墨镜,风风火火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模样的人。
经过厨房时,朝他一仰头,说:“出来吃饭。”
他走出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陈汝瑛已经走进厅子,且向身后的人说:“摆在饭桌上就成。”
那两个人提着两个带着“裕品楼”字样的大饭盒,一碟一碟地将饭菜往桌上摆。
转眼间,就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酒菜。
陈汝瑛将墨镜拿下,向余天真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洗手吃饭。”
余天真吃了一惊:“师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都不是,是你上学的日子。”
余天真一阵错愕,不确定地问道:“师哥……这不会是给我摆的开学宴吧?”
陈汝瑛敲了一下余天真的脑袋:“你看我像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余天真想了一想,迟缓地摇头。
“去你的!”陈汝瑛瞪他一眼,“赶紧进去洗手,吃饭。”
余天真看看那一桌子饭菜:“可是我煮饭了。”
正说着,空气里忽然飘来一阵约隐约现的奇异味道,陈汝瑛嗅了一嗅,皱眉:“什么味道,你都煮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余天真猛然想起了灶火没关,锅里还煮着面呢!掉转脚步就往厨房里跑。
陈汝瑛见他惊慌失措的,也跟了过去。
进去一看,余天真正拎着一个锅盖,面露难色。
陈汝瑛凑过去,低头往锅里看看,就见锅里的水已经全部烧干,面条烧得焦黑,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再近距离地看余天真,揶揄道:“还吃吗?”
余天真缓慢地摇头:“不吃了。”
陈汝瑛转身:“那就赶紧洗手,然后到外面来吃。”
一锅好好的面条,就这么没了。
余天真长叹了一口气,跟着陈汝瑛走了过去。
而陈汝瑛见他愁眉苦脸的,便翘起嘴角笑笑,打趣道:“不就是一碗面吗?至于么?”
余天真和他隔着一个桌角坐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嚯!还没去上学呢,就和我拽词了?”
余天真喃喃道:“这个连小学生都会。”
“顶嘴?”
余天真马上做了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陈汝瑛往余天真碗里夹了两个虾饺:“行了行了,多吃点,把刚才浪费都吃回来。”
余天真想说那是两码事,但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他夹起虾饺,咬了一口,味道很鲜美,陈汝瑛望着他:“怎么样,还不错吧?”
余天真点头。
他早饿了,吃了一口虾饺之后,胃口全开,马上把刚才的郁闷抛之脑后,一口气多吃了两碗饭。
吃饱之后,他将背靠在椅子背上,伸手向上摸摸肚皮——饱了。
坐了一会,等缓过这阵饱劲后,他端起碗筷,准备去洗,陈汝瑛可拦了他说:“别弄了,等下会有人来收。”
他一听,又坐回去了。
这时陈汝瑛把手向他面前一身,手中捏着一个烫金描边的大红包。
“拿着吧。”他看着余天真,“开学第一天先给你个奖励。先说好了啊,上了学就得好好学,实在学不明白的话……就使劲学,可别给我丢脸了。”
余天真不说话,也不接,只觉得迷茫。
陈汝瑛见他愣着不动,便将手中的红包抖了一抖:“干什么呢?”
余天真摇摇头。
“不要?”
余天真依旧是摇头。
他还没学出名堂呢,那敢先要师哥的奖励。再说了,红包里装的肯定是钱,师叔已经给他交了学费,先前还给了他零花钱,这会再要师哥的红包,他过不了心里那关。
陈汝瑛见他摇头摇得坚决,便是挺直腰背,沉下声音说:“我难得给人主动送钱,你敢不要?”然后,他向下抓了余天真的手,将红包往他手心一塞,“在我们这里有一个习俗,不要别人的红包,是会遭雷劈的。”
陈汝瑛的语气郑重,余天真听了,也不知道说他的真还是假,略一犹豫之后,接下了那个红包。
但那红包沉甸甸的,压得他心头十分过意不去,于是抬头对陈汝瑛说:“谢谢,师哥,我会报答你的。”
陈汝瑛扭头看他:“怎么,又要去给我买一块砖?”
“不是。”
“那你要怎么报答?”
余天真想不到好的主意,如实回答:“现在还没想好。”
陈汝瑛浑不在意地笑笑。
他给余天真红包没有任何意思,他只是根据自身的经历,觉得上学不能没有零花钱而已。
吃过饭后,陈汝瑛带余天真去学校报道。
报道的程序很简单,没半个小时就完事,而余天真跟在陈汝瑛身后,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陈汝瑛以为他想着那锅面条,就问道:“还想着你那一锅面呢?”
余天真望了一眼校园,摇摇头。
其实他是有点害怕。
自进校门的那一刻起,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他看看自己,又看看硕大的校园和操场上的学生,只觉得自己像个新进城的土包子,格格不入。
陈汝瑛站在了余天真面前,弯腰去看他的脸:“真没事?”
“没事。”
陈汝瑛又审视了他几秒,确定他真的没事后,就转身向校门走:“那我走了啊。”挥挥手,让他进教室去。
余天真往回走了两步,又听见陈汝瑛说:“放学了别乱跑,我过来接你,知道不知道?”
余天真点头,陈汝瑛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话溜到嘴边,又被他咽回去了。
陈汝瑛走在路上,忽然打了一个哆嗦,莫名觉得自己这一步三回头叮嘱的样子,很像新姑爷送媳妇回娘家,有点依依不舍——真是见鬼了。
从学校出后,陈汝瑛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水果店里买了一个果篮,准备到方家去探望方世延。
方世延是陈汝瑛的发小兼好朋友,两人感情嘛,还行,但最近两人出现了一点矛盾。原因是陈汝瑛在和方世延打球的时候,不小心踩段了对方的一条腿。
方世延气得七孔生烟,当场就要报复,扬言要他也断一条腿赔罪。
陈汝瑛一听,他舞狮子的,断了腿那还了得!把方世延送医院去,就赶紧逃了。
这会儿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好些天,陈汝瑛估摸着方世延的气也该消了。于是就壮着胆子,提了果篮来赔罪,然而扑了个空,方世延出门去了。
既然人不在,陈汝瑛只好原路返回。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离余天真放学只有一个多小时,陈汝瑛懒得回家,干脆在外面消磨时间。他骑车去了一趟陈家班的武馆,出来后,又在大街上转悠了好一阵子。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骑车往学校去。到了学校后,刚好碰上放学时间,学生蜂拥似的从里面出来。
陈汝瑛骑着自行车,单腿撑地,仰头望学校里看,然后他就看见了前方的余天真和陈柏龄。
陈柏龄和余天真并排走着,一眼盯住了他哥,大喜地叫了一声,撒开腿跑过去。
陈汝瑛见她腿下生风,眼见就要一头撞他怀里,赶忙伸手过去顶住她的脑袋。
陈柏龄用脑袋去拱陈汝瑛的掌心,惊喜地说道:“哥,你居然会来接我!”
“你也知道用居然这两个字,那就不是来接你的。”陈汝瑛越过陈柏龄头顶去看后方的余天真,“课上得怎么样?”
陈柏龄说:“还行,好极了。”
“没问你。”
余天真走过来:“还可以……”
还没说完,陈柏龄又说:“哥,你知道吗?我居然和天真师哥一个班级,还是同桌!”乐呵乐呵,笑得眯起两只眼睛。
陈汝瑛看了余天真一眼,说:“上来吧。”
余天真看看陈柏龄,陈柏龄指指自己:“那我呢?”
陈汝瑛不带情面地说:“你自个回家去。”
陈柏龄委屈:“哥,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厚此薄彼。”
陈汝瑛举了一个不大恰当的例子:“那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有了新欢忘了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