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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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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姜仪憋了一肚子气想要整治钟淮安,教养嬷嬷来得快极了。
卢氏年轻时是供职于六部二十四司中的司籍,虽然不是正经教贵人们礼仪的,但毕竟宫里出来,已经是能于民间找到的最好的嬷嬷了。
若不是钟文宇在官场上有些名头,还不定能请来呢。
姜仪亲自去将嬷嬷迎进来,到内院的时候钟淮钰和钟淮安已经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
天才蒙蒙亮,天空泛着一丝鱼肚白,院中灯还未熄,在地上张牙舞爪。
钟淮安有些没睡醒,虽然面上含笑站的笔直,但灵魂还在温暖的床上酣睡,她瞳孔里映着卢氏的脸,但卢氏喊她她却一动不动。
卢氏是带了任务来的。
入府前她便听姜夫人说了,她们家这个小女儿从小宠到大,钟老爷心疼她自幼没有亲母,最是惯着,养成了现在这么个毫无礼教的样子。
“虽说都是孩子们,天性难驯,但毕竟是公主选伴读,还行嬷嬷多费心了。”说这话的时候姜仪顺手将一把金瓜子塞进卢氏手里,眼睛弯弯,仿佛真的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母亲。
卢氏不到十岁就入了宫,能全须全尾的出来靠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技能,看她这样哪还有不懂:“夫人真是客气,奴家定然好好教贵府上小姐。”
“四小姐!”嬷嬷手里一根戒鞭,可能考虑到都是姑娘家,戒鞭不长,看起来也很柔软,打在钟淮安腰上的时候才展现了这小鞭子的实力。
“你干什么!你这老虔婆好大的胆子!”元蕊见不得自己小姐受委屈,她不配出头就算了,这个时候她不出头谁出头!
元蕊袖子一拉上去就推了一把卢氏,她本就力气大,卢氏一时不察竟被她推得撞到后面的树干上,脊椎一阵钻心的痛。
“放肆!”卢氏出宫以来无论走哪大家都给她几分薄面,还没吃过这种面子上的亏,她正举起鞭子准备给元蕊也来一下,就听到克制又惊讶的“四妹妹”和一声字正腔圆的“放肆。”
卢氏抬头,眼里挡不住的迷茫,钟淮安站在她面前,面上没什么表情,钟淮安身量在女子中算高的,此时她低头看元蕊,阴影笼在卢氏头上,卢氏气势莫名就矮了一头,她眉头一皱:“四小姐,奴家也是受姜夫人的邀请来教——”
“准你说话了?”就算说这话的时候,钟淮安也没看她,却让她有种臣服的感觉,可明明眼前这位小姐刚才还拽着长姐的袖子打哈欠。
卢氏很快反应过来,她似乎是被一个小丫头压了一头,她捏了捏兜里的金瓜子,再次开口:“你怎么——”
“嬷嬷,我妹妹年纪小,不是故意的。”看卢氏又举起了戒鞭,钟淮钰立即拉了她的胳膊:“今日也这么晚了,嬷嬷还是快开始吧?”
卢氏侧头看钟淮安,她和元蕊还在互相安慰,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但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卢氏纠结了几秒,顺着钟淮钰的话:“既然大小姐这么说了,那奴家就——”
“就什么?”钟淮安都没给卢氏做表情的时间,抬手就是一巴掌:“嬷嬷,你怎么能打人?母亲说过,打人不是闺秀可为之事,嬷嬷既然是来教小女规矩,就要言传身教呀。”
说完她还看钟淮钰:“姐姐,那个词是‘言传身教’吗?”
钟淮钰点点头,更不敢松开卢氏的手了,她死死扣住卢氏的戒鞭。
卢氏捂着脸,听钟淮安还在挑衅,气得她头发都要竖起来:“你——”
*
永安殿未亮灯,水晶珠帘缠绕打结,在地上成了一层剪不开的碎影。
彼时贪腐一案已到了快要结案的时候,谢远重伤未愈、关键证据丢失,钟淮安派人在刑部守了半月有余,证人都不曾供出背后陈氏,无论怎么看,容祈安这一局都赢得十分漂亮。
“殿下,更深露重,还是进去吧。”坠露道。
白色糖丸在钟淮安手心滚了几下:“证人如何?”
“已安置妥当。”坠露道。
钟淮安勾唇,揉碎了手中糖丸。
第二日证人果然突然翻供,并扬言自己手里有账本,只求给自己一条生路。
钟淮安到达刑部大牢时正巧与走出来的容祈安迎面相遇,那时容祈安擦了眼下的血,桃花眼染着红色,端的是勾魂摄魄。
他弯着唇看她,夜色下金属刑具的光映在他脸上,映出他残忍却天真如稚子的漆黑瞳孔:“长公主,真正想让你死的人,还没找到吗?”
“这朝堂内外,想本宫死的人多了,容卿指哪一个?”钟淮安看着他身后已辨不出容貌的证人,勾唇一笑,转身离去。
后来陛下亲审,当证人全须全尾地出现在大殿之上时,钟淮安毫不意外地在容祈安脸上看到了名为错愕的表情。
那一次晋王派系折损了一位三品要臣,拱手相让了十数个官位,几乎丢掉了一半经济来源,可谓是损失惨重。
下朝时两人错身而过,钟淮安听到容祈安的声音:“长公主技高一筹,不惜以身作饵,容某佩服。”
钟淮安颔首,迎着他的眸光望回去:“不及容卿当日。”
*
夜色沉沉,窗开了一条缝,月被云挡了一半,只余被湮灭的灰烬顺着窗缝进入,床幔被风吹开,发出一声轻响,尽管睡着了,男人的仪态仍是规整。
容祈安睁开眼,双手交叠于腹前,他枕边放着一串碎玉,连坠着的流苏都一丝未变。
又梦到长公主了。
容祈安按了按眉心,坐起来准备给自己倒杯水。
他没点灯,适应了半晌才看到桌子朦胧的影子,但他却停下了步子:“阁下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桌边坐着个人,大约是着黑衣,容祈安只能看到她影影绰绰的轮廓,室内血腥气很重,但容祈安确信自己没有受伤。
见他醒来,来人还十分自得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大人醒了?”女声清脆,虽然强撑,但仍能听出些虚弱,说话时放下了手中茶杯,似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后将手中匕首转了一圈,才道:“大人亏心事做多了?寝室都设了暗器?”
容祈安不动,手指轻捻:“姑娘胆子倒大,谁派你来的?钟四小姐?”
听他猜测,女子嗤笑一声:“想杀大人的人不够多吗?大人再多猜几个?”
“那就不知道姑娘受不受得住刑罚了。”越来越浓的血腥气在室内蔓延,再被人带走之前,女人都没有再说话。
容祈安拿起被她留在桌上的匕首,刺客甚至不想多花些钱,匕首是街市中常见的款式,因为放得太久,刀柄与刃的接口甚至生了锈迹。
上一世长公主死后他的寝室便成了刺客打卡点,容祈安看向窗外:“起风了。”
*
“小姐,您今日那般搓磨卢嬷嬷,明天她不会为难你吧。”元蕊越想越犹豫,站在刚扫起的一堆垃圾边上皱眉沉思:“小姐!这可怎么办?”
钟淮安侧躺在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话本:“...公主天真可爱,公子一表人材,他们相遇在春日的晚风下,牵手于秋日的花丛中...”
“小姐,反正今日已经得罪了她,不如我们明天不去了?”元蕊迅速收拾了垃圾,蹲去钟淮安床边:“若是夫人怪罪下来,小姐便说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皮糙肉厚,被打几下不碍事的。”
“...于是她抛弃了自己的皇家身份,同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风流男人私奔了...?”钟淮安满眼疑惑,将书合起来仔细看了书名:“《公主升职计划》?”
“小姐!你有没有听奴婢说!”看她完全不着急,元蕊端了杯茶水试图抢回注意力:“小姐~”
钟淮安嫌弃地将书丢去一边,坐起来的时候摸了摸元蕊的头:“可爱。”
元蕊:“?”
容祈安要让她进宫去沐阳身边帮他谈听消息,而姜仪怕她进宫影响了钟淮钰的前程,而神秘蜡丸也传来消息要求钟淮安想办法进宫,整件事看起来都不是“人微言轻”的钟四小姐能掌控的,她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看这三方谁输谁赢罢了。
钟淮安沉思片刻,上次她去晋王府试探,虽未见到晋王,但也算从容祈安的反应来看,他应当不知道四小姐背地里在给谁做事,如今有关神秘蜡丸的线索只剩下了彩月戏楼...
钟淮安就着元蕊的手喝了茶:“明日依然不去。”
“我病了。”
钟淮安这病来势汹汹,姜仪来探过几次虚实,差点被钟淮安屋里的药味熏出眼泪,回去添油加醋地和钟文宇形容过后便不再管她。
钟淮安乐得清闲,上一世她不便出宫,许多筹谋布置皆未亲眼见过,后来又逐渐交给阿泰,现下倒是有空亲眼去看看。
钟淮安这一“病”就病到了公主正式选伴读这日。
这天她特地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她便带着元蕊偷偷从后门溜出了府。
“小姐,我们又来彩月戏楼做什么?便是听戏也太早了些。”元蕊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偷偷溜出来,整个人脖子肩膀缩成一团,声音也全是气声。
彩月戏楼才打烊不久,门口散落的彩绳还没来得及收拾,几个小姑娘拿着扫把边打哈欠边扫,看到有人过来也懒得抬头。
元蕊鬼鬼祟祟地跟在钟淮安身后,走在她前方的小姐倒是坦荡:“小姐,小姐我们快回去吧。”
钟淮安回头把她的背拍直,就看到榴娘一边打哈欠一边推门出来,看到钟淮安后擦了擦眼角秽物才迎上来:“四小姐,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