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人入眠》昱岸

9、失序的心跳

　　烟花放完，原醒转头看向二楼窗台，本想看看原莉莉的反应，但她的的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看不大清。
　　并且，察觉到他看上来的视线后，她果断拉上了窗帘。

　　再一看手机，“嘟嘟嘟——”也被挂断了。

　　女人的心都这么硬的吗，这么浪漫的情节都居然一点点反应都没有？原醒暗暗咂舌。

　　他只得将蜡烛一一熄灭，堆到院子一角，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他闭上眼睛，没有第一时间断开链接，而是在上面打了几个滚，将头埋进枕头里，深嗅了几口，啊！金钱的味道，他有些不舍。

　　最后翻身直视天花板，叹了口气，心念一动，脱离了游戏。
　　出了游戏舱，手机上显示时间13:24，他决定午睡一会儿，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他直接躺在了地板上，外面太热了。

　　热得受不了，怎么也睡不着，他只得起身，打湿毛巾将身上擦了一下，然后穿好衣服，坐在窗户旁，有点热风吹进来，聊胜于无。

　　这扇窗户是他的最爱，开口很大，跟桌子同宽，不是推拉而是是向外推开的那种。
　　一开始来看这房时，八百的租金他还有些犹豫，但看到这扇窗户之后，他瞬间下定了决心。

　　昏暗狭小的阁楼里，能有这么一扇窗户，就像一盏明灯。
　　每晚睡前留下一道缝隙，等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睁眼，看到光从缝隙里透进来，就感觉生活好像也还行，还能继续，感觉他的未来还有希望，还有出路。

　　不仅如此，平时深夜emo睡不着的时候，站在窗边往下看去，还会给他一种俯瞰苍生、指点江山的错觉，这是贫瘠生活里唯一能给他带来些许畅意的活动了。
　　今天温度很高，但楼下还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或头顶安全帽脖围灰毛巾勾肩搭背，或戴着遮阳草帽亦步亦趋地推着垃圾车，或坐在街边将澡盆里洗碗的泔水倒进下水道，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都在努力生活着。

　　他眨眨眼，稳住了因为原莉莉而轻微晃动的心神。
　　只是游戏，切勿沉迷，认清现实，他再三暗示自己。

　　休息了半个小时，他又踏进了游戏舱。
　　舱内就像一个小冰箱，隔绝酷暑炎热，叫人进去了就再也不想出来。

　　他一如既往地早起做饭，今天没什么心情，简单做了个三明治。

　　快八点的时候，原莉莉起床了，来到餐厅，语气自然地打了个招呼：“早。”
　　他强打精神微笑回应：“早啊。”
　　“那个今天你......”原醒想跟她商量今天派对的事儿。

　　她坐下来，开口打断，轻描淡写地开始安排今天的行程：“上午我要去我爸那一趟，朋友我都约好了，下午一点半左右到。吃的喝的我都点好了，你不用操心。大概聚到晚上八点，你要是嫌吵的话，可以出去躲一躲，毕竟是你自己说要在家办的。”

　　原醒听着她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好像突然发现一直依赖着自己的人其实能把一切事都安排得很好，根本不需要他。

　　有一种不被需要的失落感？

　　他宁愿她跟之前一样恶声恶气跟他对着干，至少说明在乎，反正怎样都比现在这一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样子强。

　　难不成昨天的烟花还弄巧成拙了？

　　“那我送你去吧。”他想了想自己能做什么，主动提出帮忙。
　　她也没有拒绝，扯了下嘴角：“嗯，谢谢。”

　　吃完早餐，她回房换衣服，出来时一身黑衣，背了个大大的帆布包，鼓鼓囊囊的，看上去装了不少东西，其他的饰品一样都没带，素的不能再素了。
　　原醒看到她的打扮，劝道：“今天温度挺高的，黑色吸热，你换件浅色的呢？”

　　原莉莉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拒绝道：“不用了，就这样。”
　　上了车，原莉莉自顾自在车载平板上输入导航位置，弄好之后目视前方，不再动作。

　　“......为您导航到‘青山墓园’，准备出发，全程十公里，约计三十分钟......”

　　墓园？

　　她亲身父亲已经去世了？

　　他有些震惊，也明白了她一身黑的原因，心里也一阵后怕，还是不能随便说话啊，他刚才要是再多说一点，暴露了什么，不就直接OOC导致游戏失败了吗。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把嘴闭好，乖乖点火出发。
　　路上沉默了一段时间，在等一个红灯的时候，原醒还是忍不住了，暗戳戳地找她聊天——

　　“昨天的烟花好看吗？”
　　原莉莉漫不经心地：“嗯。”

　　“其实是那个余闻准备的，我把他赶走了。”
　　看，他是一个多么诚实的人。
　　“哦。”

　　她好像一点不惊讶的样子。
　　“你不生气？”

　　她眨眨眼，低头扯了下衣服随口道：“...你为什么赶他走？”

　　这句话说得有些轻，又碰巧绿灯亮了，后面的车可能赶时间鸣了下笛，原醒一下子没听清：“什么？”
　　她又坐正，摇摇头：“没什么。”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原醒将车开到一个山脚下，高大的石头牌坊上四个黑色油漆大字——“青山墓园”
　　原莉莉解开安全带，对他说：“你在车上等我吧。”

　　她下了车，在附近卖殡葬用品的店里买了捧菊花，然后缓步往台阶上走去。
　　原醒没有按她说的，在车里等着，找好停车位后，他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保持着距离，大概三十步之远。

　　不知道她看到他了没有，但看到了也无所谓，看到了更好。
　　原莉莉拐了两个弯，穿过一众造型各异的墓碑，来到一座很是朴素的墓旁。

　　跟别的墓比，这个没有雕刻精致大气的墓碑，没有镶玉石狮子的守护，就简简单单一个方正的石头，刻着“裴士明之墓”五个字，除了这就再没其他，连张照片都没有。
　　原莉莉将花放到墓碑前，蹲下来，从包里拿出湿巾，缓缓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爸，我来看你了。”
　　“今天我生日，你在下面祝我生日快乐吧。”

　　她对着墓碑自言自语，擦完墓碑后，从包里掏出两个木头雕的熊猫，放在花旁边。
　　“你教我雕的，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原醒在不远处看着，阳光下，她浅笑盈盈的样子，煞是好看。
　　失策了，不该跟来的。

　　受环境影响，一路屏声凝气的他，听到了自己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

　　......

　　“亲爱的0066号玩家，剧情即将进入高潮阶段，请做好准备哦！”
　　开车回家时，耳边突然冒出久违的系统音。

　　什么意思？但除了刚才那句，等了很久，都没再出现别的提示。
　　之后的路段，他刻意减了速，他怕突然给他来个车祸或是什么意外。

　　好在一路平安无事，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别墅。
　　原莉莉点的炸鸡汉堡啤酒饮料还有火锅食材什么的都送到了，有些还需要二次加工，她和原醒一起在厨房忙活着。

　　等到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有人按响了门铃。
　　一个满头大汗的女孩，快一米七了，打扮新潮大胆，头发火龙果色挑染，半边铲青，穿着一条破洞背带裤，半边带子垮在臂弯，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风尘仆仆的样子。

　　一开门，她立马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给原莉莉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她激动地：“宝贝，生日快乐！”
　　原莉莉也惊喜地大叫：“青青，你怎么回来了！”

　　“给你的惊喜啊，今天上午的飞机，一下飞机就过来了，不过明天有个重要的答辩，不能陪你太久，晚点要坐凌晨的飞机赶回去。”
　　原莉莉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呜呜呜，太爱你了！”

　　“岑竹青，女，17岁，原莉莉从小到大的好闺蜜。”
　　系统音按时响起。

　　她俩自从幼儿园就在一个班了，只是在高中的时候，岑竹青跟着父母出国了。

　　但两人感情一点没淡，平时逢年过节都会飞来飞去互送惊喜。

　　“隐藏任务完成倒计时：3:34.25”

　　原醒知道，他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