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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枯骨焰火 ...

  •   一直以来,白骨才是最大的净水轮。

      而她已经坚持了太久,在某一日失去了过滤全部戾气的能力,并且因为这颗不腐的尸心,生出变异。

      黄酒倾泻,清甜的酒香驱散了潮湿的腥气。

      戾气被烧得噼啪作响,急迫地钻回了心脏那一片黑腐中。

      云饮休趁胜追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鹅卵石按进许曈的心脏。

      红光闪烁,这石头果然是当年前人留下的阵法遗迹。

      周围的尸气藤蔓顿时痛苦地颤栗起来,它们发现了云饮休这个入侵之人,妄图将其绞杀。

      “呃——”疯涨的藤蔓缠绕上她的脖颈。

      云饮休陷入窒息,双手按住鹅卵石不放,指骨和脸颊白得吓人。

      红光大作,鹅卵石慢慢融进了那根木桩。藤蔓碎裂成灰。

      “咳——”云饮休泄力,一下子瘫倒在地。

      阔别多年的同源力量终于来临,符咒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字迹愈发清晰。

      庞大灵气流光溢彩,温柔地环绕在云饮休周围。

      它逐渐丰盈壮大,反凝结成一杆长枪。

      枪头锋利,对准那颗乌红心脏将其狠狠贯穿,戾气猝然烟消云散。

      【当前变异尸气浓度为0%,恭喜宿主解锁成就:净化泉杨之界100%。获得额外寿命值:6个月。】

      而那颗心脏褪去肮脏乌色,再展鲜红。然后,慢慢苍白,像是被抽干了血液。

      【最新:检测到地下即将塌陷,请宿主尽快离开当前场所。】

      那根木桩爆射出光彩,变了颜色。

      它仿佛承受着滚烫的赤金浇筑,从上而下,连同那颗石心变成一体。

      彼时,地下剧烈地震动起来,高大的骨架弹指间散落分开,白色不复存在,风干的黄褐色如约而至。

      翻天覆地之下,这把枯骨和那木、心纷纷陷入了大地的深处。

      云饮休呆楞,她企图敛骨的手僵在原地。

      “快塌了,走啊!”

      一个男人出现在云饮休背后。

      土石飞泻,傅槊死死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出了土道。

      地动停止,入口塌陷。

      两人逃出生天,灰头土脸,累得平躺于地。

      相处久了,一时无言,仍旧自在。

      这时,云饮休和傅槊都觉腰身搔痒。二人低头一看,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小土球扛着白色的小骨茬子从地下钻了出来,像军队一般排列整齐,待在地面上。

      “这是……”

      “是小土灵。想必是受了那阵法百年滋养,生出了灵性。”

      傅槊看向云饮休身侧,一个透明高大的人影浮现了。

      “我在前面等你。”他识趣地离开。

      云饮休纳闷,好端端地,一起走呗,却听耳畔响起虚无缥缈的声音。

      “主簿大人。”

      云饮休抬眉,眼底万千潮意肆虐而生。她没想到,还能再见一面,

      她甚至不敢呼吸,缓缓地转过身去。

      那人只由浅浅轮廓勾勒,空游无依。看不到表情,但云饮休笃定,这人一定挂着惯常的笑意。

      “南夏是否罢战息兵?”许曈问。

      云饮休低声回答。

      “四海升平。”

      云饮休又觉得不能骗她。

      “然民生多艰。”

      “那是别人的事了。”许曈笑言,顿了一下,“谢过云主簿的美酒。我出不来,只能拜托游魂古尸去沽酒。”

      臃肿的云朵退下了戏台,干净的夜幕下,许曈的轮廓无可奈何地变淡。

      “苍天不负,我终于等来一位心软的主簿大人。”

      将军听到了信众的祈愿,而她听到了将军长埋百年的声音。

      云饮休生出新泪,她不管这晶亮的突出。

      “你找的鬼都太笨了,下次——”

      后半句戛然而止。

      没有下次了。

      云饮休细细端详许曈。

      她快要消散了。

      许曈吹了一口气,小土人们负载的白骨轻轻飞向了天际。

      “无甚可赠,一场焰火,还请笑纳。”

      “砰——”巨大的响声惊破星落。

      深蓝苍穹似万里海域,赤红火花绚烂绽放后流泻而下,变成金色碎星砸向地面,恍若白昼。

      许曈在盛大而璀璨的焰火中离去,逍遥于天地之间。

      【叮咚叮咚——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4:巍然红颜,赤帼定骨。她独自行过生命,承担罪过,痛饮美酒,寻觅出路。】

      【取得善意值:1200,清除戾气值:1000。奖励已发放。】

      【叮咚叮咚——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3:泉芜无泉,井泪长留。坚强之人兴起的家族,因其百年不改的信念再度振兴。】

      【取得善意值:600,清除戾气值:1000(此数值存在重叠,不计入结果)。奖励已发放。】

      傅槊接起传音螺。

      贺泽川激动地声音混在烟火声中。

      “槊啊,你和云师人呢?她不接我的传音,你俩是不是找到根源了,方才泉芜村的泉眼竟然活了,大家有救了!”

      傅槊嗯了一下,遥遥一眼。

      那人茕茕孑立,抬头仰望着天空。

      缤纷缭绕的千万烟火中,她衣袂翻飞,腰肢纤弱如柳。

      素来坚韧的人竟有几分脆弱和哀伤。

      傅槊心颤了一下。

      他没有打扰她,这夜重回平静时,他才走近。

      “冷吗?”

      傅槊问。

      云饮休摇头。

      “杨家坪尚有没料理完的,走吧。”

      两村分岔口。

      一个幽魂如无头苍蝇般游荡着。

      “小人是个木工,手艺很好的……”

      烟火散去,荒外唯有他一遍又一遍的执念,足以震人。

      男人的声音这次没有被淹没。

      他看见走来一男一女,殷勤地飘了过去。

      “郎君,买我的木碗吧!”

      “姑娘,定作一个梳妆台吗?”

      “我娘子快生了,我急着用钱,便宜点也行!”

      正是张小环的丈夫和杨曲的叔叔杨直。

      “杨直,你的本体呢?”

      男人迷惘不已,混乱的手脚颤抖起来:“对啊,我是树妖……”

      云饮休一指,一股酒香进入杨直的鼻腔。

      他眼神瞬间清明。

      “我想起来了,回家路上,突然被一股黑气勾了魂魄。它把我的原体吃掉了,吃掉了……”

      云饮休早有对策。

      储物袋中躺着一截树干,正是她遇见许曈时怀中所抱的那个。

      傅槊抱着这树干,云饮休掐诀将妖魂一步步牵引过来。

      杨直没有抗拒,安静的附在了树干上,两人踏上归途。

      因为身旁的人是傅槊,所以云饮休忽地想说说话。

      “女子生育艰难,尤其当我在窖中看见张小环。我竟隐隐理解张阿婆,也觉得这棵生了人识的树并非良配。”

      傅槊为她轻轻掸去肩头的一点细细浮土:“现在呢?”

      “现在,两人过日子冷暖自知。别说我这外人,就连阿婆那样的亲娘,怕是也不能指手画脚。”

      傅槊赞同点头,唇角小幅度地弯翘。“正是这个理。”

      她二人正往回走,却见一翩翩少年提灯夜行。

      原是麋鹿闻溪。

      他一个飞身,拥住了云饮休。

      “云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担心许久……”

      傅槊眼眸一暗,讨厌的人总是喜欢不合时宜地黏上来。

      云饮休手足无措,赶忙挣脱:“是我不好,夜深了,咱们先回去吧。”

      傅槊还在原地等着云饮休拉自己,结果一不留神,那头麋鹿已经将云饮休拉走了。

      傅槊眯眼,这头麋鹿当了几年人,还真敢惦记上了。

      泉芜村内。

      杨曲信定云饮休,得知叔叔已经安全,拉着林稚娘陪着张小环睡下了。

      贺泽川翘着二郎腿读酒方。旁边座上的王悦儿越想越气。

      “云饮休!”

      贺泽川吓了一跳,书本差点飞出去。

      “大半夜的,少一惊一乍。”

      王悦儿怒气冲冲,眼珠子瞪得要吃人。

      “我也入梦了,这没心肝的,竟然敢杀了我?!”

      “少来,肯定是因为你没躲过洪灾。”

      “你姑奶奶我是那条大鲤鱼啊啊啊啊!”

      王悦儿愤愤,“算了,等她回来再掰扯。”

      她翘着二郎腿在座上嗑瓜子。磕了点,又“啪——”地往桌上一拍,瓜子呼啦散落一地。

      “她怎地这么慢!”

      “王小姐,气归气,别糟蹋粮食啊。”贺泽川蹲下去将炒瓜子捧回了盘子上。

      “呦,看来贺大公子在这场破梦中受益匪浅啊,都学会珍惜粮食了?”

      “哪有哪有。”贺泽川嘴上不承认,眼角的笑褶子还是出卖了他。

      见王悦儿火气冲天,他赶忙转移注意力,

      “你瞧你,忘了赌约了?”

      “当然没有!本小姐博闻强识,最先到的是你的云师。”

      贺泽川嘿嘿一笑:“本公子慷慨,这劝酒翁能问出什么,就靠你了。”

      次日晚,一切尘埃落定。

      山泉汩汩流动,杨林重焕生机。两族重修旧好,大摆筵席。

      许村正喝得酩酊大醉,在桌上大吹辉煌历史。

      “我们最厉害的那位老祖宗,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他打了个酒嗝,白胡须仿佛都透出粉嘟嘟的红来。

      “少了一只胳膊,少了一只胳膊!”他点着自己的手臂,猛地一拍桌,“照样给那帮朝廷命官打下手,领着人们加固水坝,你以为你们杨家坪怎么来的?”

      银长老也在,她嘬了一口酒。

      “知道,就是因为后来上山搬石头,搬空了,一大片平地,我们就扎那去了……”

      银长老微醺,感叹起来:“可惜那个将军庙了,前身是个佛庵。老秃驴们不做人,岁旱以陈年积粮放贷,逼得难民们半夜屠佛,那个惨呦……”

      “杨曲,赤帼君最后成功北上了吗?”林稚娘放下筷子,悄悄问身边人。

      他们都未透露自己入过梦境的事,故杨曲并不知道。

      “走了啊。只是北上途中患了时疫,全军覆灭。不过啊,”

      杨曲悄悄拿袖子遮住脸:“银长老说漏嘴过,实则当时好多人都留下来了。”

      林稚娘高兴起来,胃口大开。

      好酒好菜,只管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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