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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复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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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的行为,你也不冷也不热,我巴不得你或冷或热。
你既如温水,也不冷也不热,所以我必从我口中把你吐出去。
——《路加福音》
这一切的本质是奈赫尔穿越进了自己以前的游戏吗?
不是。
这个本质更像是她的一场梦。
她高中时在国外留学,语言不通,文化不同。
在几乎没有中国人的高中上学。
而且她的父母还只允许她用老式的翻盖手机。
她的孤独就像是——叶舒特面对他世界里的其他人。
只不过这一特质——在叶舒特的世界中被强化了。
当她痛恨一切时,也痛恨自己。
所以她在和自己最像的叶舒特身上,赋予了自己的灵魂,赋予了他自己的恨与痛。
叶舒特才能成为那个世界里唯一的活人。
因为她恨自己,所以她要自己死。
要叶舒特死。
她让叶舒特过得十足悲惨。
让他少年天才,最后英年早逝。
这是她对自己的恨的延伸。
在念高中时,叶舒特就是她的延伸,所以能看她的手机日记。
再往后,结束高中生活,她回国。
受不了国外环境的她决定在国内上大学。
离开了那个环境。
而回国不久后,她成年了,父母给她买了一部智能手机作为礼物之一。
她变了。
和那个时候的自己不一样了。
所以叶舒特看不了她的日记,手机黑屏。
但她对自己的恨还存在。
她恨的对象变成了那个时候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她,心情郁闷,加上语言不适应——成绩一落千丈。
但是叶舒特不是她,他还一直困在过去。
他不是真正的人,难以获得这种成长。
叶舒特是像奈赫尔,不是奈赫尔。
手机又开始开机,说明奈赫尔开始关注过去的自己,但是她还没有完成真正的和解。
所以手机有锁屏密码。
她恨过去的自己,无法和解,所以她一直不承认这个手机是自己的。
不承认这些是自己的日记。
叶舒特承载着她过去的痛,却对她的态度是微妙的又爱又恨——实际上爱远大与恨。
奈赫尔是他的第一个同伴,也是他最后一个同伴。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游戏角色,无法抉择自己命运。
于是在必死的命运里,选择被奈赫尔杀死的结局。
在相处过程中,他感到了奈赫尔不愿接受过去的自己。
所以要她从死里复活。
过去的东西,有时就像死了一样。
他把自己当成过去的东西,希望杀死她的奈赫尔成为一个健康的未来的人。
“不行,还没有大结局不是……”奈赫尔抓着他的手。
“没事,我已经认命了——你不用怕那个毒药,那是我骗你的,每天给你吃的其实就是糖霜。”
“趁我现在还没有后悔,你赶紧杀了我。”
“我也不在乎那么几天。”
“呵呵,”奈赫尔故作嫌恶到,“你现在讲话和个废物一样,什么叫做你认命了。”
她说着把预扣拉开,枪对着他。
“要不我朝你肺里开几枪,让你痛苦窒息而死?”
“哈哈,不愧是你这个在我回信里写我是gay的坏人——”叶舒特起身,对她笑,“幸好我发出去前都会再检查一遍,没想到你会有这种坏心思。”
“行,我不到尽头就不认命,当一开始的叶舒特。”
“好!”
他把帽子整理好,“不过在这之前,我先帮伤员们洗一下他们的衣服——后勤的大家太幸苦了。”
奈赫尔没说话,点点头。
列车在雪的底色中停下。
叶舒特提着一大桶衣服,带着冰镐和肥皂。
奈赫尔透过窗,看着他在冻湖上的身影。
外面还刮着带冰沙的风。
他在冰水洗衣服,直到他的手冻得和衣服上的血污一样红。
窗的另一边,是灰色军装的后勤人员。
他们凿开冰层,在另一片湖中取水。
此时又是天地旋转,日夜交替。一瞬间来到了战火连天,三军交会之处——
旋转的日夜使列车奔驰二百公里,干净的雪景染上了炮灰和血污。
空气中的独有的雪的味道变成了硝烟和尸臭味,还有血腥味。
离这三十公里处,正在集中焚烧尸体。
叶舒特说谎了,他不是逃跑。
他是去前线支援。
君主面对皇家卫兵和共和国党章军打算委曲求全,签下合约。
但叶舒特认为还有一战的必要。
向上级报告,遭到拒绝,恰好此时后方部队遭到攻陷。
他就借口逃跑,带上亲信,借用列车。
此时通讯不发达,国内外水深火热忙的不可开交。
坐着列车疾驰四百公里,直逼二国联军战线最薄软处。
叶舒特一开始想着自己背负着失败的命运,他想要死在开战前夕,让他的手下替他前进。
他想着这是必赢的战争。
但是他又想他注定在大结局里失败死去,没准有他在这场必赢的战争会变成必输的战争。
所以他想要死在开战前夕。
然而奈赫尔作为一个作者,也就是他的世界的神,她的话给了他信心。
他想着最后再努力一次,并且他怀疑他的手下离开了他后,是否能正常的领导军队。
并且这场战争,在他看来是必胜的。
然而他实在是命运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澎湃宏大。
他实在是高看了自己,他究其努力,不如那时的奈赫尔一句玩笑——
命运就是很荒唐。
在炮火连天的前线,不知为何,有人带来了一个不详的消息——
看来完整的悲剧,需要毁的彻底。
他本来兴冲冲地下车想着即将实施的作战计划——
奈赫尔听见有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列车里面大喊。
“叶舒特是叛国贼!这是皇帝发来的电报!”
“混蛋!”
“我们这么信赖他爱他!他居然对我们这样!”
“为了国王和国家杀了他!”
"杀了他!果然这种外国脸的贱种是不会效忠国家的!"
这些人好像终于活过来一般。
叶舒特以为他死后的遗臭万年,是因为他是残忍的叶舒特将军。
没有想到是因为他是叛国者将军。
促使这场必赢变成必输的是内斗,而不是敌方像以往一般机械降神,以摧枯拉朽之势获得胜利。
当初奈赫尔拼命的让主角团机械降神,打败准备周全的敌人,一开始是为了搞笑。
比如一次设置打仗时突然天降陨石,还只打叶舒特的部队,不打主角团的部队。
然而他们拿了武器,在即将一起杀死叶舒特时——却不敢了。
迟疑地站在军火室门口。
“谁要站在前面?”一个拿着轻型炮的人问到。
四周一片沉寂,没人回应。
“有谁想要杀他?”
还是同样没人回应。
在一片雪的树丛间,叶舒特打开他口袋里的一瓶伏特加,扭开瓶子一口气喝完。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喝酒。
他帮奈赫尔拉开枪的预扣,装上子弹,把枪递给她。
“开枪吧,记得打头这里。”
那次的拥抱和亲吻,完成了恨与爱的奇妙转变——
她的手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害怕。
在奢华的城堡内,一位国王狠狠甩了另一位国王巴掌,桌上的红酒杯倒映着。
红色的酒面微动,摇晃着。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说叶舒特去博罗特湖——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
一位国王再给另一位国王下跪,发着抖。
但是扇他巴掌的国王显然现在没时间管他——
开始对着身边的随从吼。
“快点,去发电报,告诉安蒙和艾莉莎——叫他们把所有人叫上!”
随从低着头,不敢与这位国王对视。
“所有人是指——”
“你听不懂话吗?”国王的脸红到发紫,拧着随从的耳朵,“所有人就是所有人!”
这位国王以前和叶舒特开过战,他清楚叶舒特这一名字代表的意义。
以前在这个国家当质子,他还和比他小十岁的叶舒特决斗过。
他的鼻子就是那个时候被打骨折的,然后再长好,就歪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等他召集所有人,看见那番景象——一定会觉得荒唐吧。
他又接着叫上另一个随从,准备车,连夜前往博罗特湖。
剩下则是一些将军大臣,看着这位失势的国王。
林间的一声枪声,从死里复活的死——是要死的彻底。
奈赫尔的世界一瞬间变成纯蓝,伴随着眩晕,她从家里的床上醒来。
完成了复活。
奈赫尔不只对叶舒特和他的世界而言是nihil,叶舒特和他的世界对奈赫尔而言,也是nihil。
午后独有的斜阳刺眼,她赶忙拉上窗帘。
一声枪响,没有杀了叶舒特,反而只是把他打瘫了。
子弹还在他的大脑里。
剧烈的痛使他晕过去一会。
他勉强睁开眼,视野是一片血红。
奈赫尔在哪里?
他在想。
她在一座现代式城市里,四周高楼林立,其中的一片住宅区。
奈赫尔的确不是她的真名。
奈赫尔拉上窗帘。
今天睡得好久啊,是因为昨天熬夜太晚了吗?
刚才有做梦吗?
想不起来了。
算了,接着打游戏。
明天要上班了。
叶舒特终于看清了周围的人。
安蒙和艾莉莎在这里驻扎的杂兵。
他们叽叽咋咋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头晕和头痛还有耳鸣笼罩他,他听不清一个字,说不出一句话。
奈赫尔无聊,在家里翻箱倒柜,翻出来一些旧物——还有她高中做的游戏的光碟。
但是她看着这张光碟,把它和那些要送去倒掉的废品丢在一起,她已经无所谓了。
外面下着雪。
他生活似游戏,不是为了金钱和尊重,每一次深思的决策里——都希望能填满自己的心。
他为了填补自己心里缺失的部分。
一直在认真的游戏。
毫不迟疑的,准确的决策,一开始为他赢来了黄金和光荣。
但是这不是填补他心的材料。
当游戏陷入死局,光荣变成骂名——尊重变成恐惧。
在这时。
他却补好了自己的心。
如果说是爱,当这个名字只与一个爱联系就是虚伪,从来有的只有爱恨交织。
失落和彷徨在结局里从不存在,有的只有,一切都被满足后的倦怠。
雪一直在下,大雪掩埋了战地里的尸首和血污。
白茫茫一片干净的世界。
国王和他所有人终于来到了博罗特湖,这里的干净与安静出乎他们想象。
奈赫尔和她的朋友们吃着火锅,喝着酒。
“冬天吃火锅就是过瘾!”
“你现在还有做游戏吗?我记得你高中做过一个,哈哈,那个太搞笑了。”
“是啊,就看着主角一路乱杀。”
“欸?里面反派叫什么?”
“哈哈,这件事太久了,连我一个作者都忘了他叫什么。”
“你们还能记得这些真是厉害呢!”
直到国王小心的走向城门,城门上面挂着一颗冰冻着的头颅。
他小心的走上前,看见那个标志性的花白的,葡萄辫垂着。
是叶舒特。
他看着和活着一样。
而后数年,安蒙和艾莉莎成为了新的君主,疆域在地图上疯狂扩张。
吞并了这片大陆的所有国家。
在这片大陆历史上谱写了光荣与浪漫的传说。
奈赫尔不在买啤酒填满冰箱,她的冰箱里放上了健康的食材。
冰箱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大大的黑字——
真相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