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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没结果的深情比草都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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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昏迷前的事,杨齐淼几乎什么都记不得了。
即便如此,在清醒后的三年里,他无数次追问过林宥,试图弄明白自己昏迷的原因。
但每次提问,都能得到不同的回答。
有时是“山上挖笋踩空摔下来”,有时又是“在浴室洗澡不小心洗手池上”,甚至还有“被车撞了空中翻转三周半后砸树上”这样离谱的版本。
哪怕后来杨齐淼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住院病例,依然无法从中得出确切的结论。
林宥的话,永远只能信三分。
这是他住林宥家里三年来吃过的亏中,得出来的血淋淋的经验。
就在他神思飘远时,余一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们约了高考第二天结束后,在学校后门的公园见面。但是,我没能等到你。自那天起,你就失踪了。”
跟着一起失踪的,还有杨齐淼的父母。
听余一笙没有回答他最后的问题,杨齐淼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又追问了一次:“那我高考前,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余一笙适时的沉默了,他垂下眼眸,指尖轻轻敲击着咖啡杯的边缘,像是在思考。
这些年的调查,让他心中的某个猜测逐渐清晰。杨齐淼失踪的原因,说不定是他无意间的举动所引发。
重逢后,杨齐淼身上对他的疏远与警惕,他感受得清清楚楚。
到底是杨齐淼找回记忆好,还是永远失忆更好?
他一时无法回答自己。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在事情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他万万不能让杨齐淼先一步知道真相。
他并不擅长撒谎,因为他的生活中没有什么值得他去撒谎的事。
他过得顺风顺水,不愿说的事没人逼他说,不愿做的事没人逼他做。
他小心翼翼地对象,永远只有眼前这人。
余一笙抿了一口咖啡,压低眼睑,像是在思索什么。他最终抬起头,语气平静地回答:“没有。你当时只告诉我,高考完要去打工攒钱......”
一眨眼,又过了几天,杨齐淼工作的事终于敲定了下来。
杨齐淼和蔡轲提搬家的事。蔡轲以为是因为之前酒吧的事情惹得杨齐淼不高兴,才决定搬走。于是拉着杨齐淼死活不让他离开。
杨齐淼解释了好久,蔡轲才愿意接受他搬出去只是因为找到了新工作。
杨齐淼来他这住了一个月,最后收拾行李的时候,却只收拾出一个行李箱。
蔡轲看在眼里,一向话密的他却破天荒的安静了好一会。
杨齐淼以为蔡轲还在为自己搬出去的事不高兴,反复瞧了他好几眼。
虽然全部的家当只有一个行李箱,但蔡轲还是抢着给杨齐淼拿行李帮他搬家。
公墓规模不大,也就三百多个位置,现在几乎满员。
加上杨齐淼拢共就六个工作人员,两名门卫一名维护,三个文职。
人际关系简单,大家多是一起工作了多年的朋友,如果不是原本的那位姐高龄产妇生二胎休产假,估计这工作坑位也不会空出来。
公墓里录入信息本是个闲职,愣是被杨齐淼干成整个公墓办事处里最忙的那个,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
而另外两个文职也都是四十多岁的姐,性格自来熟。每天上班没什么事的时候就爱拉着杨齐淼给他讲八卦。
一见杨齐淼那优越的脸蛋就抢着要给他介绍对象,但听说了杨齐淼那高中毕业的学历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后也没再提过这事。
除了杨齐淼其他人多是家就住在这附近,每天骑车上班。
到底最后只有杨齐淼一个人住了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用杂物间改的十平米大的房间,出门就有公用的厨房和浴室,但除了杨齐淼没有其他人在用,一下班大家都各回各家,墓园就只剩他和门卫大爷。
一般人也耐不住这寂寞,更不要说这打开窗户就是一大片黑压压的墓碑。
但杨齐淼本来话就不多,也不害怕鬼神,便觉得不算什么。
反倒是门卫大爷总爱摇杨齐淼去和他下棋。
硬要说缺点的话那就是没有暖气。
杨齐淼极其怕冷,睡觉还能灌两暖水袋,一旦离开热水袋他裹成球都止不住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气,手指冻得不能屈伸。
特别刚搬来的晚上,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看累,往窗外一瞥想放松眼睛,就这么没有一点点防备的看到那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三百多个墓碑,哪怕他不介意,但也不妨碍他感觉房间内更冷了。
杨齐淼格外珍惜这工作机会,之前不是没有找过工作,但每次都在上了几天班之后被突然炒鱿鱼。
老板也没有刁难他,只说找到更合适的人了,然后给杨齐淼结算了工资和赔偿金,才让他离开。
杨齐淼没多想,只觉得是自己学历低,又没有工作经验,哪里没做好所以才上了几天班就被解雇。
话说回来,余一笙和杨齐淼两人虽然互相交换了手机号,但是并不经常联系,两人这不冷不热的老同学身份,一周下来只闲聊了一两回。
杨齐淼刚上岗,每天需要学习和适应的东西很多,忙起来后,回消息的速度就慢了许多。
他心里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余一笙,但转念一想,余一笙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怎么能每天耽误他那么多时间呢?于是,这些话最终都压在了心底。
而另一边,余一笙却完全不知道杨齐淼的这些想法。他几乎每天都盯着手机,等着杨齐淼的消息,哪怕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也好。
柳昊看着奇怪,但每次都被余一笙给搪塞过去。
余一笙没有把去公墓以及见到杨齐淼的事告诉柳昊,柳昊知道后保不准又是一顿啰嗦。
但没有柳昊这个狗头军师,余一笙一个人就拿不准注意,他想和杨齐淼多说几句话,可顾虑着杨齐淼的冷言冷语,又觉得自己没结果的深情比草都贱。
思来想去,编辑的短信内容删删减减,最后通通喂进了草稿箱。
待到周五的夜晚,杨齐淼刚吃完晚饭刚洗完碗,在房间里歇着,就接到余一笙打来的电话。
余一笙告诉杨齐淼,他们公司给实验中捐了一些设备,学校邀请他去参观学校,余一笙问杨齐淼愿不愿意一块回母校看看。
杨齐淼格外心动,听说他当年高考失踪后连毕业典礼也没有参加上。
不知道这么多年学校发展成什么样子,自己从那毕业成年后,想再回学校就不大容易了,这次的机会十分难得,他几乎是没有犹豫便答应了明天的邀请。
手机另一头的余一笙笑了笑,像是早就猜到杨齐淼会答应一样。
和杨齐淼约了个时间后,两人又聊了一会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杨齐淼起了一个大早,但不如说他压根一晚上没睡着。
杨齐淼刷着牙望着镜子里眼下的黑眼圈,伸手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周,随后指尖往后移,摸到了脑后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两道疤。
这两道疤藏在头发里,不仔细摸的话甚至都不会被发现。
杨齐淼想得出神,也不知道余一笙知不知道两道疤的来历。
回过神后,他收拾了一下家里后把自己裹成球,就收到余一笙的信息。
他往窗外一看,墓园门口听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公墓大门。
掀开车门张嘴刚说完早安,就发现余一笙眼下也挂了个黑眼圈,杨齐淼一愣,“你也没睡好吗。”随后钻进车内。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余一笙心虚地将视线从杨齐淼身上移走,看向别的地方到处找手机。“是有一点睡得太晚了”
“咳...你吃早餐了吗?”
杨齐淼摇了摇头,把外套给脱下。余一笙顺手地接过来放在后座上。
“要不去学校附近吃?虽然今天周六,但是高三都在上课,店应该也在营业。”
余一笙的提议,杨齐淼自然没有意见,加上他也想去学校附近逛逛。
两人说说笑笑,气氛比起上次要轻松不少,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了学校附近。
多年过去,学校门口的早餐店大多还在,只是门头都翻新了,看起来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两人最终选了一家汤粉面店。
在余一笙的推荐下,杨齐淼点了一碗辣味的面。
说来也奇怪,杨齐淼虽然是长林人,却意外地爱吃辣。这件事当年让余一笙惊奇了好久,因为长林市的本地人口味清淡,余母就是典型代表。余一笙虽然高中才转学到长林,但口味上随了余母,也不怎么能吃辣。
余一笙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吸鼻子声。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杨齐淼,却见他眼圈红红的,正拿着纸巾擤鼻涕。
这举动惊到了余一笙,以前杨齐淼可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干掉老板半份辣酱的人,八年过去,怎么弱了这么多。
他猛地站起来给杨齐淼开了两瓶豆奶。
杨齐淼灌下半瓶豆奶,这才缓过劲来。他嘴唇微微肿着,声音有些低哑:“有点辣。”
他是喜欢吃辣的,但是耐不住林宥太过养生。住他家的三年里,自己几乎没有吃过一顿辣菜。他甚至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原来自己喜欢吃辣,这太久没吃辣舌头就有点扛不住。
余一笙低着头,偷偷笑了两下。“辣就多喝点豆奶。”说完把自己那瓶也推给杨齐淼。
杨齐淼不大好意思的把余一笙那瓶豆奶给推回去,“你喝。”
两人吃饱喝足,结账时杨齐淼坚持不让余一笙付钱。
收拾妥当后,两人朝学校方向走去,还没走到校门口,就看到一群人在门前等着。学校领导带着两名学生站在寒风中,远远就看见了余一笙。
领导眼前一亮,立刻向前迈了几步,热情地伸出手:“汤先生,欢迎回来!”
余一笙不动声色地回握,与领导寒暄了几句。杨齐淼站在一旁,打量着校门口,心中百感交集。这里明明是他待了三年的学校,但他却完全没有一丝熟悉感。这种疏离感让他有些低落,不由得移开目光,却看见了领导身后瑟瑟发抖,充当背景板的两名学生。
也不知道是几年级,穿着单薄的校服外套,在寒风中冻得直哆嗦,模样实在有些可怜。杨齐淼微微皱眉,没开口,只是侧头看了余一笙一眼,余一笙很快心领神会。
这估计是学校安排带他两参观的学生,余一笙转头和校领导表达了自己就回母校随便看看,不用带着参观。
校领导见余一笙这么说,也不好驳他意,便笑呵呵地让两学生回教室,请余一笙去他办公室那坐一坐。
余一笙淡淡一笑,他从学生时代就知道这人啰嗦。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人从主任升职成了校长,性格却一点没变。他让杨齐淼自己先逛一逛,自己和校长聊完之后再和杨齐淼汇合。
杨齐淼挂上访客牌子,点点头便和余一笙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