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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吾民所忧便是我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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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国主下旨要你回王宫,祭雨大典可不能在耽误的。”梅念卿及三位师兄劝君吾道,他们四个是同君吾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作为天生侍从,难免要劳心劳力。
劝不动太子殿下,他们只能静静等待。
君吾仍是不慌不忙,仔细收拾自己写好的愿词。
梅念卿又催,说后果。道:“殿下,外面接殿下的轿撵都在观门口候了足足有一个时尘了,若是再不回宫,国主怕是要生气了。”
君吾写完最后一张,打伸着酸胳膊道:“完事了,这就回。”
梅念卿让兄师们去门口打点打点,自己伺候君吾换上太子服。
君吾穿惯了道袍,看着繁琐的太子服,道:“必须要穿吗?”
梅念卿双手一瘫,无奈道:“必须要,国主咐吩,太子殿下。”
槐江不用下山,君吾将马暂时托付给他。
虽然国主要求太子就要有太子的样子,但是君吾并没有按照国主要求坐轿撵下山。众多接太子殿下下山的宫人,使着蛮力终于将华丽盛大轿撵抬上山,太子却说修行之人理应与民共苦,不应居高位俯视,而是该平视,做到人人平等。
大伙又将轿撵往回抬,太子殿下跟梅念卿等三位师兄步行。
刚下山,走过一处山沟。
正在这时,前方林中突然冲出几个面貌惊恐的老人。
这几个人冲出见到这么多穿着宫服、道袍的人,像是见到了鬼似的,面容扭曲,更加惊悚。大声惊叫道:“救命!救命!别抓我……别抓我!”
君吾与梅念卿已经跃到了几人面前,见他们如此害怕。
梅念卿警惕的看着周围,君吾则温声问道:“老人家,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何见到人群如此害怕?”
刚刚害怕出声的老者往后退几步与君吾拉开距离,才慌张失措问道:“你们是干嘛的。”
君吾伸撑,摆出安抚的动作。轻声道:“老人家,您别害怕,我们并不是坏人,可以告诉我是谁追你们吗?”
老者突然失声痛哭,抑道:“我们生活在这片地方,近几年旱灾。庄稼颗粒无收,村里人说这山中有修行道士,只要青年人进山虔诚参拜,上天就会降下甘霖。解了灾……唉……”
老者似是有苦难言,说不下去。
君吾道:“然后呢,接下来如何了。”
老者抹掉眼泪继续道:“刚开始是有雨下的,可渐渐的去的人就频繁。在很长一段时间后,突然有一天,有人发现他儿子出去求雨,却是两月未归。后来有更多求雨的人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唉呀……后来我儿子也没有回来了。我忧儿心切,找了几个同样失去孩子,我们不顾大家反对冲进山里去,却在……在一个石坑处发现了祭祀之物,而坑里面到处是森白白的人骨啊……根本就没有什么修道之人,小时候大人讲过,那是种拿活人祭供的阴法,求的是阴雨。”
君吾听完也十分诧异道:“此处不是有座冰山,怎会无水可引?”
老者又叹口气道:“我们只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引水不光要花费人力,还要有大量钱财啊。”
君吾认同,又道:“没有人去禀告国主?”
老者摇摇头。道:“大伙都想要现成的,想要别人先出头。即便是真有人冒险出头了,我们手里也没有钱财,官各处都要打点,还是会被堵到半路,用完了盘缠也只能往返赶。”
君吾道:“没有请人施法求雨吗?”
老头叹息道:“各处供奉求雨就更不能说了,都需要大量的供品才能感动上天降雨。”
君吾思量,今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祭雨大典,正是如老者所说光是上供就须要很多东西,更别说钱财之力了。
思来想去,君吾觉得先让人去林中看个究竟,说道“梅念卿你进去林中,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做怪!”
梅念卿点头,转身间又跑向君吾,小声道:“殿下万事小心,我看这几个人不简单,保重。”
君吾眼睛回他,梅念卿又朝君吾手中塞了一个小件,厉身朝林中飞去。
几个老者大惊,道:“仙人啊。”
君吾不再逗留,觉得还是让几位老人家跟着先回王宫,到时候再安顿他们。
老者还是怕,又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君吾浅浅微笑,温和道:“我是太子殿下。”
几人立马倒地跪下,道:“小民们拜见太子殿下,原来是太子殿下,早就听说殿下冰山修行去了,能在这碰到殿下真是万幸啊!”
君吾弯身扶几人起身道:“我今日下山,能遇见你们也是万幸,竟不知这里居然如此缺水。”
啊!
有人惨叫!
君吾问道:“怎么回事?”
老者道:“年纪大了,刚才我们几个跑出来,他腿受伤了。刚才顾着逃命,现在安全了,就开始疼了。”
君吾朝三位国师看一眼后,道:“你们上轿。”
三位国师是梅念卿的师兄。自从他们的师傅老杨仙游之后,国主便选了他们四个做了国师之位,梅念卿为首,又时常与君吾一起修行,所以大家只对梅念卿的印象深。
三位国师瞬间脸色大变,同声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几位老者又下跪连忙磕头道:“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君吾道:“你们仍是我的子民,有何不可?”
国师个个面白如煞鬼,都恨不得吐血身亡。
三位国师又说了实际情况。道:“太子殿下,王宫路途遥远,你跟着队伍步行,回王宫还要登百步台阶,如何受得了?”
君吾展颜,露出他平时惯用的灿烂一笑,又说出了他平时最常说的三个字。道:“我能忍!”
声音之大,惊动的宫人都朝太子殿下瞟一眼。
国师再无人发言,沉默是金。
行,行,你真行。
君吾才不管,这不就是给人坐的嘛。空的也是要人往回抬,有人坐也是要抬。倒不如两全其美。
扭不过太子,只好灰灰的跟太子回王宫。
君吾修行的这处冰山远离人们居住的地方,国主大概是猜到了他会有失太子姿态。一路上除了遇到这几个老者,再没碰到其他的路人。
进宫门时,终于拥来了一大批人群。他们个个指头论道,太子殿下身穿华服却没坐轿,只是跟着队伍步行。
远处买菜家与人谈话,指向华丽的太子轿撵道:“你们看,这不是太子殿下吗?他怎么走在外面没坐轿?”
马上就有七嘴八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声音聊起来。
有人拿上称好的青菜,在手里又掂量掂量。插一嘴道:“肯定是坐累了呗,那么大一个娇子,那么多人抬,挤来挤去的,山路颠簸,看着都不舒服。”
“你懂个毛,那镶金的轿子,别说谁坐里边,这半辈子这种轿我见都没见过几回哩。”
“瞧你那出息,这可是太子殿下的轿撵,哪能回回让你见去。”
“话说,那轿子里面没有人啊。咋看着那几个宫人累够呛,满头大汗的。”
“太子殿下的轿撵,殿下都没坐,还能有比太子殿下高贵的人坐里面?总不可能是国主吧。”
君吾朝两边热闹的人抬手招呼,三位国师只能守在太子殿下身边。又劝又哄让君吾尽快穿过人群,蹦进宫门。
一斜风吹,轿帘一角被高高吹起,只是一瞬,轿内藏人便清清楚楚的让所有人看了个清楚。
“你们看到没啊,太子轿里面坐的居然是跟咱们一样的普通人啊。”
人们猜着,谁走了这么大个狗屎运。有这么大的殊荣,竟然给请进了太子轿。大家统一觉得这几个人肯定了不得,不然哪有这么大的面子。拥上前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想看个究竟。
一名男子羡慕说道:“会是多厉害的人物啊?”
一位大伯粗声反驳回应:“厉害啥啊,你看他们瘦的跟三黄鸡似的,能有什么本事?”
一人皱眉道:“那太子此举真是坏了规矩啊。”
一个小孩轻微道:“那太子也很好啊。”
卖鱼老头摇摇头道:“两码事,再好,也不能坏规矩啊。”
年轻小伙也是切口气道:“一定是他们赖上太子殿下,求着坐到里面的,这些老东西倚老卖老,也不怕折寿!”
卖鱼老头摇摇头,年轻小伙不再跟着人群议论,对着鱼摊子老头道:“老鱼头接着称你的鱼呀!几文钱?”
鱼老头笑笑绑好鱼,递给小伙道:“嘿嘿,三十文,您拿好哈。”
太子已经走过人群,人堆散场,只剩两三人还立在此处感慨道:“太子殿下真是好善良。”
太子善良,有人也突然想起了太子殿下,翩若惊鸿那一幕,共鸣道:“上次太子殿下亲手斩黑魔,简直如天人下凡!”
“对哦,我也想起来了,太子殿下心地善良,简直是神明楷模。”
“太子殿下将来一片光明,殿下值得。”
终于走过了人群最热闹的街巷。
太子己失态,回去国主无论如何都是要责骂的,太子只是被责骂,三位国师确是要提头吊胆。
不容多想三位国师只能架上太子殿下胳膊,道:“太子殿下别再挥手了,必须要低调些了。”
三位国师催着太子殿下,宫门就在不远处,三个人心里异口同声:“冲呀!”
梅念卿穿过林中,找到了刚才老人所说的地方,发现远处果然有一个大坑!他跑过去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完全不符合刚才老人们所说的白骨森森。他跳到坑里想查一下,突然坑张开大口,直接把他陷入坑底,速度极快,他来不及飞跃。整个人就已经掉了下去。
痛!
咚!
重重的摔在干硬的地上,梅念卿凝皱眉头慢慢爬起来。而她不知道的是原先的坑面早恢复已经平整,坑不复存在,他下来出不去。
太监高亮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回来了。”
国主点头,宫道上便响起了音声,王宫中惯用的迎礼仪式。宫门内,长长的青铜台阶飞流直下,长阶的顶端建立了一张巨大华台,华台两边站着文武双臣,国主坐于中间龙玉椅上,玉椅面前是二十鼎巨型香炉,里面并没有焚香,只燃烧鲜浪火焰,熊熊精神!鼎内烹制上好的肉类与饱满的谷物,旁边伺候鼎炉的二十个人,分别手中拿着各种谷物、肉物、果物。这些东西都是祭祀的时候,绝不可能少的供神之物。
君吾被三位国师一顿架进了宫门,国主突然从高台龙椅上站起来!
一旁侍候的宫人太监汗毛竖起,
国主见到太子并未乘坐太子撵回来,朝身边内监问道:“孤不是叫你命人抬太子回宫,为何太子与宫人步行而归?”
太监立刻跪下,惶恐道:“大王息怒啊,奴确实是派人接太子殿下以正礼回宫的,可太子说……说……”
啪!
国主重重地啪打玉椅道:“说!太子如此行事不端,孤让你接太子回宫,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太监连忙磕头,重重在地上磕头道:“大王饶命是太子殿下。回回信说,不以身份居高俯视,要平视……平民,做到人人平等对侍。”
国主气的脸色冲红,厉声道:“放肆!”
左右文武两官皆全部跪下,同声道:“大王息怒,王体为重。”
此时太子与国师宫人已经进入宫门,三位国师带众人跪下向国主行礼,君吾往高台一瞟,文武百官皆严正,国主黑着脸,似是等他的解释。
君吾规规矩矩跪下,大声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王。”
虽然隔着百米台阶,但是君吾声音还是传到了高台上每个人的耳朵以及国主。
国主甩袖转身又重回玉椅坐下,抬手叫文武众臣及所有人起身。
君吾一步一步朝百米青铜台阶迈上去。三位国师怕君吾颠倒,故意靠在他跟前,可以趁机扶扶他,可君吾就是不给国师们表现的机会,脚抬的比国师们高,走的比国师们快,太子就是太子。
可算登上来了,三位国师累的够呛,边喘气儿边捋衣服,今日他们穿的是国师服,衣服繁重,因是祭祀雨礼,衣服制作上佩戴了不少各种灵晶珠子,小瓶小罐儿,麻钱红绳,桃木小刃。四位国师分别代表的是梅、兰、竹、菊,四君子也被喻为侍君子。国师服依次是,闪蓝、官绿、苍黄、真紫。
君吾凝视面前的炉鼎一圈后,跪下道:“儿臣拜见父王,儿臣来迟,请父王恕罪。”
国主朝君吾鞋子上一瞟,冷脸道:“孤不是命人接你回宫,为何不肯乘轿?”
玉椅傍边的太监欲身又下跪请罚,君吾道:“儿臣已是修行之人,不想再以身份居高。”
三位国师吃惊的抬起头,心里道:“太子殿下,真够虎的,这人可是你老爹呀,当他的面这么说?……”
两边大臣也是面露惊色,不敢置信。
国主冷哼一声道:“好一个不以身份居高,你莫非忘了你是太子!”
君吾背杆挺得直直的道:“儿臣没忘!也正是因为儿臣是太子殿下,所以要作为天下之人的表率,儿臣才要克守己身,以道观心,惟民引神!”
大臣开始私下议论起来。
国主听完之后,思考道:“引的是何人,用的是何人。”
君吾道:“引的是子民,用的是儿臣!儿臣要做神!”
太子轿撵里的几个老头,见半天也没有人管他们,心里发急,掀开轿帘往外瞅去。这边举动却被台阶两旁的士兵注意,抽剑上前大声喝道:“什么人!做什么的!”
其中一个侍卫斥声:“大胆刺客,还不下轿!”
又是大声音又是大动静,华台之上往下观去清清楚楚。
国主转眼朝向君吾怒问道:“太子撵中是谁?”
轿里面的老头们,早都吓破胆了,一个一个的从里面滚下来,颤抖身子跪好,连忙磕头大声请罪:“大王饶命啊,草莓不是刺客,草民不是啊!!”
国主呲溜的从玉椅上弹起,气的猛下几个台阶观望道:“你们这是谁?”
君吾回答道:“冰山难民。”
国主疑问道:“冰山,人迹稀少,怎么会有难民?”
君吾也考虑过这一点,可总归世间这么大,山川中总会有去生息的人。
君吾道:“儿臣回宫路上所遇,又听说冤苦,才接回替他们做主。”
国主两边的官臣从细声碎语,发展成议论纷纷,口水乱溅。
国主却是不认同太子的做法,道:“今日是祭雨大典,你已误时,祖宗神灵定会震怒!你又带他们来祭祀华台,你随便叫几个宫人先安顿宫外不行?你身为太子如此作风,岂不是在败坏王家律法,怎可如此儿戏?你如此行事,叫孤寒心了。”
君吾坚持道:“儿臣今日带他们来是要和他们共同拜请神灵祭雨的。”
国主气的脸青道:“历朝历代,历年历日皆是选财运、气运、福运。其中获一项的幸运者才行祭祀之礼,如何是随便之人能代替的?”
君吾回答道:“儿臣觉得不对,我们每年这样炉鼎焚物,真的有用吗?这些食物随火浪化为灰烬,神真的看得到吗?我们为什么不选择明智的恳恩?”
国主走到君吾身边道:“明智能看见?若有用的话,早就人人效仿,还等着给你用。”
君吾站起身,大声道:“那是他们不敢,但是我敢!”
国主这次不罚君吾冒犯起身,只微笑道:“你终是太过年轻了,你只看到了一座山角。”
君吾下跪道:“儿臣觉得日后可以焚香代替焚物,将王宫及王室贵族祭祀食物换作焚香,将粮食分给灾民。”
国主又变了脸,不悦道:“焚香沐身之物怎能用于供神,如此做法岂不是亵渎神灵神圣。喧宾夺主,难不成要断送国运?太子,孤真是管不住你了。”
君吾仍然不退步道:“儿臣觉得信仰之力,不可被藐视,一定能香火鼎盛,抵达神天,父王能否信儿臣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