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仙君黑化后》徐酒岁

4、第 4 章

　　连月阁二层，花清洛站起身来，身量堪堪到行知的肩膀。桌上的食盒都已经见底，头发也已经挽得整齐，花清洛抬眼看着行知，想要知道他还有什么惊喜是自己所不知道的。谁知行知低头看了一眼她，不但没有做些什么，反倒放开了她的手。

　　花清洛一脸疑惑地看向行知，后者却平静道：“时间已经到了，我知道的，你走吧，我不拦你。”

　　花清洛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与面前的人大眼瞪小眼，直到空气都快要冻结了，她才终于开口，打破沉默：“霁泠仙君，在下无间海域主花清洛，前来取回自己的心。”

　　说着双手交叠于身前，行一妖族之礼。

　　行知听完她说的话，只是笑笑，道：“清洛，这话你已经说过许多遍，可是你的手中只有落雪，又如何能伤得了我呢？”说完，神色一暗，又上前一步抚摸着花清洛的脸，喃喃自语道：“若你真愿回来，就是把我的心都给你，又有何妨呢。”

　　落雪，花清洛知道，是行知的护身灵剑，这把剑剑身通体银白，剑中三分之一处分出一道雪色。剑尖一点红梅，造就了这把剑的独特之处——此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可斩世间万物而不断裂，唯独不能伤害持剑者的心上人半分，因此又名有情剑。

　　这把剑分明是行知的护身灵剑，花清洛不解他为什么说她的手中会有落雪。且不说她的手中没有落雪，就算真有，若她要取回自己的心，自然不会傻到拿落雪去取呀。

　　花清洛手腕一转，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灵剑，因着这些年她一直都只知道待在无间海修炼，所以如今虽已成年，花清洛却没有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自然也就没有护身法器。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拿着哪样法器顺手，便用它修炼一段时间，等用腻了，就再换过一种法器。

　　这把灵剑还是花清洛上次遭遇雷劫时陪着她一同修炼的法器，这次出门前花清洛想到自己无法运转灵力，于是捎上这把淬了雷闪的剑，为的便是取回自己的心。

　　行知原本抚摸着花清洛的手被她打开，花清洛作持剑姿态，剑尖直指行知胸膛处，朗声道：“清洛不知霁泠仙君今日所作为何，人间一行多谢仙君照顾，当时将心赠与仙君实为真情，只不过如今花某尚有一魂一魄未能寻回，亟需要回自己的心，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仙君多多担待。”说完，便眼也不眨地将雷鸣剑刺入行知的心口处。

　　正当她翻转手腕准备取出自己的心时，脑海中却白光一亮，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片段——记忆中，她似乎也曾手持长剑，刺入行知的胸膛，只是那时她拿的灵剑通体雪白，像是……落雪。

　　落雪不伤心上人，她与行知曾经相爱，为何能用落雪刺入他的胸膛？

　　只是这片刻的犹豫，却让行知有了反应的时间。

　　自从七年前，行知回到人间，得知花清洛的死讯之后，便陡生心魔，一开始，他还会试图压制心魔，潜心修炼，以防自己入魇，直到五年前，这心魔在他的灵力滋养下，竟然修出人形，化为清洛的模样……于是自此以后，每逢七月半，行知都会遣散玉虚峰众人，换上一身黑衣，静静地坐在连月阁内，等待着“清洛”的到来。

　　这心魔由他的灵力所滋养而成，却不受他所控制，大多时候，她都会手持落雪而来，试图取走他的心，但说他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面对心魔，他唯一感到庆幸的，便是心魔虽能诱他入魇，却无法真正伤害到他，如此他便可告诉自己，清洛的心里有他，所以才会拿着落雪伤不了他。

　　可是此时此刻，痛意鲜明，让他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一切并非幻象，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现实——是清洛，她回来了。

　　想到这儿，行知体内血气翻涌，这些年来被心魔折磨得破烂不堪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磅礴的灵力，心口一震将雷鸣剑震出，随即吐出一口鲜血。

　　花清洛持剑的手被震得发麻，本欲再刺，却仿佛被身上的血渍封印了一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不懂，为何刺剑时她没有丝毫的手软，可当真正看见他的血时，她却不忍再下手。就像在无间海修养的那半月，往事桩桩件件她都记得清楚，可若谈及“爱”之一字，于她又实在感到遥不可及。

　　花清洛明白自己今日是要不回自己的心了，再待下去恐怕会引来其他人，到时再想走可就没这么容易。

　　她后退一步正准备离开，面前的人却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抓住了她的裙角，仰起头，一边求她不要走，一边又吐出一口血来。

　　花清洛低眉，扯了扯自己的裙摆，没扯出来。

　　看着行知满脸鲜血却还是固执地拉着她的模样，花清洛无奈地蹲下身子，与他齐平，轻声问道：“仙君这是何意？”

　　行知顾不上自己满身满脸的血渍，一心只想留下她，见她蹲下，原本抓着花清洛裙角的手立刻改为攥住她的手，涩声道：“清洛，你的心还在我这儿，你想到哪儿去呢？”

　　花清洛无奈道：“我知道我的心在你这儿，可是今日我已拿不回属于自己的心，再耗下去毫无意义。况且仙君您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糟糕，或许应该召来药修为您医治一番。”说完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行知被她拉得向前踉跄一步，却还是倔强地跟着站起身来，恳求道：“清洛，你不要走，我把心还给你，你不要走。”说着，竟然不顾伤势掏向自己的心口，那架势，要不是花清洛眼疾手快拦下他的动作，指不定这时某人已经血溅当场。

　　不知为何，看着他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模样，花清洛胸中结出一股郁气，也不再好脾气地和他说话，愤然道：“都说我今日不准备要回自己的心了，你这样是做什么！”说完，用力打了一下行知攥着她的手，“我要回无间海了，你给我松开。
　　”
　　行知被打了一下不仅不生气，反而看着面前生龙活虎的花清洛笑弯了眼睛：“清洛，再打一下，左边手也要。”说着，伸出那只没被打的手递到她的面前。

　　花清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霁泠仙君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受虐狂，刚才她的担心可真是喂了狗了！

　　想到这儿，花清洛气急，直接动用妖力将手抽出，又用妖力凝成实体拦住行知的去路，谁知道她这不出手还好，一出手，便引来了昆仑门派内的修士们，其中甚至还有两位她的“老熟人”——星罗门门主风忆寒和天痕峰峰主卫跃。

　　谈到这星罗门门主，花清洛没有太多的记忆，但却对他有着异常熟悉之感，想来又是因为失了魂魄的缘故，而对于天痕峰峰主卫跃，能说道的地方却有很多。

　　初见时，卫跃刚刚及冠，身着橙色鎏金华服，发冠高束，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见她身上隐有妖气，便拔出佩剑毫不留情地斩了过来，好在行知及时赶到，才没让他伤到小花清洛。

　　卫跃见行知将一只妖鬼护在身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待行知告诉他，她是他在人间的妻子时，更是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倒下，好一会儿才接受了“昆仑掌门娶了一只妖鬼作为结发妻子”这件事。

　　彼时花清洛站在行知身后，探出一个头来看向他，卫跃原本瞪了她一眼，复又想起她是行知在人间的结发妻子，也就是现任掌门夫人，于是讪讪地抬手对着她挥了挥。

　　花清洛看着卫跃呆呆的样子噗呲一笑，也是这一笑，让卫跃接受了“现任掌门夫人是只妖”这个事实。

　　当时尚在人间的小花清洛第一次来到昆仑山，对哪儿都不熟悉，每日只有玉虚峰顶一亩三分地可去，卫跃见后便主动告诉花清洛玉虚峰哪儿有意思，哪儿不能去。

　　可以说，卫跃就是霁泠仙君的忠实粉丝，即使当时所有人都对她这个待在昆仑山的小妖有意见，只因行知一句妻子，卫跃便真的做到了爱屋及乌。

　　花清洛看看连月阁外的众人，又看看面前已经破开妖气再次缠上自己的某仙君，妖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进退维谷。

　　接下来的场面便很混乱了，一面是星罗门门主大声叫嚣着“来人啊，还不速速将这孽畜捉拿归案。”一面是天痕峰峰主大喊道：“这是仙君的妻子，这是仙君的妻子！”一面又是即使晕过去了也依旧不肯放开花清洛的某仙君……鸡飞狗跳之下，卫跃最终以其天痕峰峰主的威望压了星罗门门主一头，毕竟说到底，这还是在昆仑山呢。

　　于是便有了如今花清洛坐在行知床前，眼睛盯着床上双目紧闭却还依旧要抓着她的人，耳朵听着卫跃讲述这些年来行知因为思念她成疾而落下心魔的情景。

　　花清洛听到卫跃说他饲养心魔时，便大致明白了今日行知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何了，原来他竟是将她当作了心魔。

　　她不过是想来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这算个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