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应允

1、新学校

　　“我真的爱你，句句不轻易。”
　　昏暗的照相馆里响起傅言微小的歌声，伴着那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滴答滴答声。林想走了，只剩傅言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影棚中央，他表情僵硬双目无神，唯独嘴唇轻轻颤动，低声吟唱着那首十几年前的旧曲。他开始回忆和林想之间的点点滴滴，不由地将思绪拉回到10年前……
　　2023年的六月末，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似火的骄阳炙烤着柏油马路掀起阵阵热浪，树上的知了稀疏叫个不停。
　　傅言背着书包快步从实验中学的大门走出来，随着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宣告今年的中考落下了帷幕。
　　傅言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可他并没有感到十分开心。作为体育特长生的他在中考前扭伤了脚踝，虽然缠着绷带参与体育中考的他拿到了满分，但是拖着受伤的脚去参加特招使他注定与那些重点高中无缘。
　　这意味着傅言只能靠自己的文化成绩去考取高中，根据他几次模拟考来看，傅言的分数总是在普高线附近徘徊。
　　即使傅言觉得自己这次考试表现还不错，但在这个学习压力巨大，普高职高55开的大环境下，也难免会担心。
　　在那时，无论是学校老师还是亲戚朋友，每个人都在给学生灌输着“要是上了职高，人这一辈子就毁了。”的思想。傅言对此一样深信不疑，告诉自己一定要考上普高，不过现在没了特招这张“免死金牌”，加上自己那飘忽不定的成绩，傅言瞬间没了底气。
　　不过现在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与其在这里折磨自己，不如先趁着考完的几天好好放松放松，傅言感觉自己这次发挥还不错，应该还是能考上普高的。傅言想着，就老远看见班主任和母亲拿着花在向自己招手，他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跑向了在校门口等待的二人。
　　“考的怎么样？”傅言的母亲兴奋地问。
　　“还不错。”傅言说。
　　在一旁的班主任很是高兴，说到：“这一次普高应该能考上吧！”
　　“应该……能吧……！”傅言迟钝了一下，又立刻转变为肯定的语气回答。
　　“哎呀！那就好那就好啊。”班主任说。
　　母亲或许是看出了傅言的些许不安，便用温和的语气说：
　　“只要拼尽全力了，无论最终是什么分数都不会有遗憾。”
　　三人站在实验中学门口一起拍了张合照，就此给傅言的初中生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傅言很喜欢摄影，他喜欢记录生活中任何有趣的事物，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摄影师走遍祖国各地拍摄各样的风景。
　　两个月前，他的母亲答应他如果能上重点高中，就会给他买一台相机。傅言和母亲都知道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傅言是不可能考上重点学校的。
　　但是就在考完试的第二天，母亲就带着傅言来到相机店里，买下了傅言梦寐以求的那台相机。其实无论傅言能不能考上重点高中，母亲都会买下这台相机，傅言对摄影的痴迷她都看在眼里。
　　傅言高兴坏了，整个人浸在获得新相机的喜悦之中，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台相机，这台相机奠定了日后他能成为享誉世界的著名摄影师。
　　回家的路上，傅言坐在电瓶车后座把弄着新相机，嘴里不停向母亲念叨这台相机有多么多么好，母亲早就听了好几次但她依旧认真听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傅言这么开心了。
　　傅言不停调试着参数，又时不时按着快门，拍着马路边各种风景。到了晚上睡觉之前，傅言也要抱着相机左看右看，仔细擦拭每一个角落，傅言恨不得抱着相机和它一起睡觉，他把相机抱在胸前躺下，却被相机硌得慌。
　　抱着相机睡不仅不舒服，还可能会弄坏他心爱的相机，他只好依依不舍把相机放在床头，看了相机最后一眼，便关了灯进入了梦乡。
　　一连好几天傅言都沉浸在获得新相机的喜悦之中，傅言每天都带着相机在城里到处拍照，从早拍到晚，早起拍日出，晚睡拍星空。
　　他成天穿梭在大街小巷拍个不停，浑身充满花不完的精力。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考完试第七天，中考的成绩将会在这一天公布，傅言满怀期待坐在电脑前等待着成绩公布，父母好像对此并不在意，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
　　傅言坚定地认为自己这次一定可以考上普通高中，他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美好的高中生活了。十二点整到了，傅言刷新了一下网页，总分一栏显示着“608”。
　　“啊？！”
　　傅言大喊一声，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六百零八分！六百零八分！”
　　傅言又从椅子上跳到了床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分数能上六百多分。
　　在以往的中考，六百多分可是不低的分数，往年六百多分就能考上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就算今年的分数线与以往不同，题目比较简单，录取分数会比往年高，但是根据之前网上的预测，傅言以为六百多分仍然能上比较不错的学校。
　　傅言高兴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能靠这么高的分数。与此同时，今年普高最低分数线和各个高校的录取分数线也在网络上公布了。
　　傅言沉浸在考了六百多分的喜悦之中，全然忘记了去查询各个学校的分数线。此时傅言的父母也来到了傅言的房间，傅言兴奋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激动地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
　　“我考了六百零八分欸！我居然能考六百零八分!”
　　傅言父母听了竟没有高兴，反而满脸的沉重，母亲开口了：
　　“六百分有什么用，连普高都上不了。”
　　傅言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母亲在和自己开玩笑，不屑地说：
　　“怎么可能，我刚刚都看了，今年普高最低分数线可是五百四十分呢，咋可能上不了普高。”
　　可是母亲接下来一句话彻底浇灭了傅言所有的希望。
　　“那是最低普高分数线，公立普高的最低分数是六百一十分，你考不上。”
　　说着说着，傅言原本上翘的嘴角慢慢拉了下来，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就差两分？”傅言还是满脸的不相信。
　　“今年的题目简单，分数高的人有很多，全都挤在了一块，比的就是谁更细心，能不丢基础分，这次只要零点几分就可以拉开巨大的差距。”母亲解释到。
　　傅言感觉自己的天塌了，刚才还在庆祝，现在大脑却是一片空白，转变来得太突然，他还是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能去职高，他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
　　“那怎么办。”
　　“去职高呗，去职高也不错，市第一职高也不比那些私立普高差。”在旁边站着的父亲开口了。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傅言彻底绷不住了，眉头紧皱起来，大声叫道：
　　“不是，为什么啊！怎么会这样！”
　　傅言愤怒着，使劲敲着桌子，随后又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我不要上职高啊！”
　　傅言的声音颤抖着着，把父母赶出了房间，锁上了房门。他实在无法接受如此大的落差，更不能接受自己只能上职高。
　　他就这样从下午一直瘫坐到晚上，一动也不动，到了饭点母亲喊他吃饭也一点反应也没有。他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那两句话：“要是上了职高，一辈子就毁了。”他不知道自己今后究竟要怎么办，无助和迷茫充斥着全身。
　　他想哭，但他忍住了，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哭过了，或许在他看来，掉眼泪也是一种耻辱，傅言不会允许自己因为任何事情掉眼泪。就这样一直坐到深夜十二点，母亲端着刚热好的晚饭来敲门：
　　“没关系的呀，职高也不差的，一职分数线比那些私立普高还高，本科率也很高，上职高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职好多人挤破头想进还进不去呢。你先把门打开把饭吃了先啊。”
　　傅言已经冷静了一些，他已经接受了自己要去职高的事实，可是他心里还是不甘，他恨自己怎么那么没用，辜负了全家人的期待，曾经要上重高的誓言一次次痛击着他的内心，他对不起父母，整个人十分憔悴。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使他两眼一黑，几秒后又变得清晰，拖着发软的双脚打开了门，他一句话也不说，又坐回了椅子上。
　　母亲走进门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捡起散落满地的试卷。傅言一整天没有吃饭，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母亲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傅言狼狈的模样，母亲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两人都不说话，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还有窗外小孩的嬉笑声。母亲率先开口了，她小声地说：
　　“明天就要填志愿了，你赶快看一下选哪一个专业，好的专业也是要抢的，晚了就没有了。”
　　母亲打开手机网页摆在傅言面前，傅言只顾着往嘴里塞米饭，瞄都不瞄手机一眼，母亲只好自己在一旁看起各种专业的介绍。
　　“欸你看，一职可是有摄影专业呢，很适合你的呀。”母亲惊喜地说。
　　傅言一听瞬间来了精神，立刻就把脑袋探了过来，微皱眉头疑惑地问：
　　“真的假的，他都教些什么？是学摄影的吗？”
　　“你自己看。”
　　母亲点开摄影专业的简介，将手机递到傅言手中。傅言眼珠左右摆动，仔细地看着介绍。
　　他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为惊喜，他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睛里好像泛着光。他刚想说些什么，眼皮又一下子耷拉下来。
　　傅言确实很喜欢摄影，但职高就是职高，傅言对职高的刻板印象就是老破小，里面的学生抽烟喝酒打架全是混混，压根就没有一点学习的氛围，职高生就是被人瞧不起的。他还是不想去职高，又一次问：
　　“真的上不了普高吗。”
　　“上不了。”
　　“那就填这个摄影专业吧。”
　　傅言冷冷地答到，转身上了床，关了灯。他侧身躺着，看着他的新相机。
　　傅言现在更多的是失落，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但是想到自己以后可以天天拍照，可以学摄影，他心里也好过了些。
　　他接受了自己职高仔的身份，开始想象起今后在职高学习摄影的日子。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填过了志愿信息，第二天傅言就收到了录取的短信，傅言不禁感叹效率居然这么高。一职摄影专业今年的录取分数线是五百七十分，比最低普高线还要高出整整三十分，是一职分数线最高的三个专业之一。
　　再怎么说傅言也是考了六百多分，放在全校这个分数也是名列前茅，被摄影专业录取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晚上过去傅言的情绪平静了许多，不过现在的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整天抱着相机坐在马路边上的石墩上，看着街上来往的车流，看着街边陌生人的行色匆匆，时不时举起相机拍两张，低头回看刚才拍的照片，又把刚才拍的照片删除，一坐就是一整天，一整天下来相机里一张照片也没有。
　　很快到了去学校报道的日子，学校离傅言的家有些远，要三十多公里。母亲开着车带傅言去新学校，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傅言带着耳机坐在后座听歌。
　　汽车离家越来越远，傅言耳机里播放着最近网络上爆火的一首情歌。
　　“我真的爱你，句句不轻易。”
　　优美的旋律和动听的人声使得傅言很喜欢这首歌，他把这首歌加入到自己的歌单，开始了循环播放。
　　傅言并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对这首歌深情感人的歌词并不理解也不感兴趣，他单纯只是觉得这首歌很好听。
　　他就这样听着歌，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断断续续地哼着歌曲的旋律，不断猜想着新学校的环境，想象着新同学和新老师，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在这所学校大展身手。
　　母亲在路边停好了车，和傅言一起走进了一职的大门，傅言左顾右看，他发现这所职高的环境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继续往学校里面走，他发现这所学校真是出奇的大，他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学校的中央，学校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岸边种满了各种树木。
　　湖中央矗立着一只巨大的充气小黄鸭，边上几只天鹅在湖面扇了扇翅膀，整个校园俨然一幅生气勃勃的景象。
　　傅言震惊得说不出话了，这与他印象中的职高完全不一样，眼前的一切冲击着他。
　　越是往里走，傅言就越是震撼，二十几层高的图文楼行政楼，一排排整齐的实训楼和教学楼，还有金字塔似的大剧院，傅言就将在这里报道。
　　此时此刻的傅言已经完全懵了，现实击碎了他对职高所有的偏见。站在大剧院巨大的玻璃幕墙前，傅言终于开口了：
　　“老妈，这里也太大了吧，这是职高？这都有好几个我初中那么大了，这学校也太牛逼了吧。”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一职可一点也不差。”母亲呵呵笑着回答。
　　傅言真的高兴坏了，他原本的失落与难过都在此时一扫而空，他现在已经深深被这所学校的环境震撼了。
　　他给父亲打去视频通话，不断介绍这所学校有多么多么好。他已经爱上这所学校了，坐在回家的车上还不断回味着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他已经迫不及待开学了，此时的他对自己的高中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