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性障碍》赵赵姓赵

17、第 17 章

　　韩雪儿绕着温暮盈打转，像只好奇的猫。

　　“姐姐，你这皮肤，真让人羡慕，平时都用什么宝贝？”又去看她身上那件衬衫，语气里满是喜欢，“还有这件衬衫，哪家的新款？这款式我没见过，我也想买！”

　　温暮盈有片刻恍惚。这份纯粹的热情，让她想起小时候被一群表弟表妹缠着买糖葫芦的场景，久违的亲近感，让她有些不自在。

　　“差不多得了，这都多久了，你不渴？”裴亦琛长臂一伸，轻揽住温暮盈的肩，宣示意味十足，语气揶揄，“雪儿，你只跟你温姐姐亲近，冷落我，我会吃醋的。”

　　说着，委屈地瞥了温暮盈一眼，“暮暮，你看看她。”

　　韩雪儿被他这举动惊得一愣，没说完的话噎了回去，错愕地看向裴亦琛，“老哥，你有什么毛病？干嘛这么跟我说话？”

　　又紧张地看向温暮盈，“姐姐你别误会，我跟这大哥可没这么熟！我是你的……铁粉！他是我的黑粉！”

　　“黑粉”这个形容逗笑了温暮盈，她瞥了眼身旁的男人，轻轻推开他，“你不逗她会死？”

　　裴亦琛一脸不乐意，“我已经让给她二十分钟了。”他转头看向沙发另一头的顾言，语气不耐，“把你妹带走，碍事。”

　　韩雪儿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叫我哥！也不知道你这臭脾气姐姐受不受得了。”

　　说完，去了顾言那里。

　　裴亦琛没理她，又拽过温暮盈的手把玩。

　　温暮盈想抽回，又怕他再作妖，索性由着他。

　　顾言轻晃着酒杯，状似无意地问裴亦琛，“听说裴盛正在研发的那款软件，你邀请了温小姐来做画面指导？”

　　裴亦琛眸光微转，杯中酒液流光溢彩，神色莫测。

　　顾言暗想，裴亦琛可不是个会假公济私的主儿。

　　既然放心让人参与裴盛的核心业务，这位温小姐，恐怕不是徒有其表的花瓶，有两把刷子。

　　“岂止是邀请，”裴亦琛唇角一勾，尾音上扬，“简直想供起来，这可是个宝贝。”

　　温暮盈刚想开口自谦，却又默默咽回去，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心好累。

　　陆霆终于忍无可忍，“算我求您了这位爷，又不是没几天活头了，省着点儿骚不行？”

　　宋垚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当年，暮暮可是我们系文化和专业成绩第一考进来的。”

　　“这么厉害？”韩雪儿惊讶地看向宋垚。

　　裴亦琛也挑了挑眉，重复道，“这么厉害？”

　　话题转换太快，温暮盈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得笑着解释，“宋垚夸张了，艺术院校分数线本来就不高。”

　　宋垚兴致盎然地继续爆料，“系里教专业课的是八一厂退下来的老教授，知道暮暮是第一名，非让她坐第一排，暮暮当时脸都绿了，硬是当了一学期的好学生。”

　　她一边说，一边模仿温暮盈当时的表情，逗得韩雪儿笑个不停。

　　温暮盈睨了宋垚一眼，“你再敢胡说，我就把你的事抖出去。”

　　陆霆来了兴致，挑眉，“什么事？”

　　宋垚摆摆手，“我能有什么事？最夸张的，顶多就是被误认成同性恋两年。”

　　陆霆追问，“为什么？”

　　宋垚耸肩，“帮我们温大女神挡桃花呗。”

　　裴亦琛的视线落在温暮盈身上，唇角微微勾起，“暮暮大学就很受欢迎？”

　　温暮盈正想阻止他继续这个话题，宋垚已经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何止受欢迎，简直人见人爱。从军训被教官追，到后来的富二代、学弟，就没断过。头两年，宿舍的零食一半都是温女神追求者送的。”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都被女神的外表骗了，了解了女神的性格，就没几个敢追了。后来，因为我和暮暮天天黏一起，就传出我们是一对。从那以后，大家就只敢远远看着女神了。”

　　好一个总结陈词……

　　裴亦琛故作认真地思考片刻，“暮暮，要不要直接跳槽来裴盛？”

　　韩雪儿不满地嘟囔，“裴少，你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裴亦琛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小屁孩懂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韩雪儿翻了个白眼，“你真骚。”

　　许诺和顾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话题始终围绕着她转，温暮盈有些不自在，她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她走了几分钟才到，倦意一层层涌上来，脚步也有些虚浮。

　　从洗手间出来，对着镜子洗手，镜中人妆容精致，眉眼间却难掩疲惫。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正要去抽纸巾，身后一个油腻的男声响起，“温暮盈？真是你？”

　　温暮盈身形一滞，任由水流冲刷着双手，眸光微动。

　　几秒后，她敛起所有情绪，缓缓回头。

　　一个西装革履，梳着油头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杨飞。

　　她大四实习时所在公司，影华传媒的老板。

　　胃里一阵翻涌，当年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温暮盈极力压下不适，扯出一个浅淡的笑，“杨总，好久不见。”

　　杨飞几步走上前，语气轻佻，“几年不见，真是越发漂亮了。没想到在这儿遇见，真是缘分。”

　　他说着，便伸手去揽温暮盈的肩。

　　温暮盈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语气转冷，“杨总，自重。”

　　杨飞讪讪收回手，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笑道，

　　“瞧你这孩子说的，你当初还叫我叔叔呢。这么久不见，叙叙旧而已。现在在哪工作？还在娱乐圈？有没有兴趣回影华？”

　　温暮盈冷笑，丝毫不意外这人还是这副德行，

　　“不必了，我对影华没兴趣。我已经转行，不在娱乐圈了。”

　　这姑娘像是脱胎换骨了般。

　　当年那个温声细语，礼数周全的小丫头，如今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杨飞是什么人？泥潭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油条，岂容一个小丫头片子给自己甩脸子？

　　他脸色一沉，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当年要不是我，你能进影华实习？现在飞黄腾达了，就忘了当初谁帮你了？”

　　呵，真是渣狗改不了吃屎。

　　温暮盈讥诮一笑，眼神锐利如刀，“杨总这话说得可就过了，当年谁帮谁，彼此心知肚明。”

　　她顿了顿，语气更冷，“如果您不想我把某些事抖搂出去，就请注意您的分寸。”

　　杨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当然知道温暮盈指的是什么。

　　当年，他仗着职务之便，对小自己二十岁的温暮盈起了龌龊心思。

　　她年轻漂亮，即便顶着熟人朋友亲闺女的名头，他依然一次又一次地骚扰她，还用她母亲的名义威胁她不许声张。

　　如今旧事重提，如同被人狠狠揭开了遮羞布。

　　“小丫头片子！你威胁我？”杨飞色厉内荏，“你以为谁会信你？别说外人，你亲妈第一个不信！”

　　温暮盈闻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逼近两步，眼神狠戾，“这么多年，您还是这点伎俩，拿林婉君来压我？您觉得，我如今还在乎？”

　　她踩着半高跟鞋，几乎与他平视，眼神轻蔑，像看一只令人作呕的虫豸，“您不如试试，看是您先毁了我，还是我先玩死您。”

　　杨飞被她周身的气场震慑，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听到这儿，他真的开始发怵。

　　能在Skydome消费的人非富即贵，也不知道温暮盈如今傍上了哪位大佬。

　　“哼，算你狠！”

　　杨飞不敢再造次，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快步离开。

　　温暮盈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紧绷的肩线骤然松懈，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一下一下地锤着起伏的胸口，指尖深深掐进手臂的软肉，仍能感觉到血液里残留的战栗。

　　片刻后，她颤抖着手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

　　烟雾缭绕，模糊了她苍白的面容，尼.古.丁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紧绷的神经才稍稍得到舒缓。

　　一根烟燃尽，温暮盈的思绪才慢慢沉淀。

　　她将烟蒂按灭在洗手台上，拧开水龙头，一遍遍冲洗着指尖残留的烟草味。

　　直到那股异味彻底消失，才转身离开。

　　打火机金属的棱角在裴亦琛指间翻转，一下，又一下，一下……一下，

　　规律的节奏里，他眼皮半垂，倦怠地像只休憩的豹。

　　直到那抹纤细身影重新出现，他才掀起眼皮，目光精准地攫住她。

　　温暮盈对他笑了笑，在他身侧坐下，极淡的烟草味一闪而过。

　　裴亦琛指尖一顿，眸色深了深，须臾，又恢复如常。

　　“困了？”他勾唇，“我送你回去。”

　　温暮盈没有拒绝，轻轻点头，像是想起什么，走到宋垚面前。

　　“垚垚，我有点困，先走了。”她顿了顿，“晚点你让陆霆送你。”

　　宋垚留意到温暮盈脸色不太好，只当她是累了，便叮嘱她回去早点休息。

　　温暮盈应了一声，和其他人道别后，便和裴亦琛离开。

　　车厢内，温暮盈恹恹地靠着车窗，困倦像潮水般涌来。

　　“不舒服？”裴亦琛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轻轻“嗯”了一声，眼皮也没抬。

　　车窗的冰冷让她无所适从，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见状，裴亦琛挪了挪身子，空出足够的空间，“过来。”

　　温暮盈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将头枕在他的腿上。

　　冰冷的玻璃换成了柔软的触感，她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绵长。

　　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裴亦琛垂眸看她，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眸色深沉。

　　指腹轻触屏幕，一条消息发出，【温暮盈在洗手间那段时间，附近所有监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眉宇间的躁意渐浓。

　　顾言的回复很快，一段监控录像，附带一句简短说明，

　　【电影杀青宴，男的叫杨飞，影华传媒老板，这次的音乐指导。】

　　影华？他略一思索，毫无印象。

　　裴亦琛不常涉足娱乐圈，所知的也就一二。

　　指尖轻点，视频被打开，静音模式。

　　画面里，男人的一举一动都纤毫毕现。

　　随着视频播放，裴亦琛周身气压骤降，唇线紧抿，下颌绷紧。

　　这段监控是从温暮盈对面录制的，距离很近，几乎能看清她每一个细微表情。

　　甚至，读懂她的唇语。

　　视频结束，答案已然明了。

　　温暮盈和杨飞并非初识，并且，积怨已久。

　　李晋从后视镜里瞥见男人神色，心中一凛。

　　温暮盈醒来时，车子稳稳停在她公寓楼下。

　　她揉了揉眼，意识还有些混沌，“到了？”

　　裴亦琛嗓音略微沙哑，“看你睡得沉，没叫醒你。上去好好休息。”

　　温暮盈有些意外，这不太像裴亦琛。

　　以往总喜欢逮着机会逗她，今天却格外安静。

　　“怎么了？”她忍不住问。

　　裴亦琛挑眉，“嗯？”

　　并非有意探究，只是她向来敏感，很容易察觉到旁人情绪的细微变化。

　　温暮盈抿唇，“没事，感觉你不太高兴。”

　　裴亦琛低笑，指腹摩挲她脸颊上被压出的浅痕，“没有，只是有点累。早点休息，别熬夜。”

　　他似乎不愿多说，温暮盈没再问，说了句“晚安”便下车。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楼道，裴亦琛脸上那抹温柔才散去。

　　“回会所。”

　　会所里，顾言和陆霆早已候着。

　　电梯门开，裴亦琛从中走出，步履沉稳，神色倦怠，薄唇轻抿，弧度似有似无。

　　领带松散着，衬衫敞开两颗扣子，一手插兜，一手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身后跟着面容严肃的司机。

　　裴亦琛走到两人面前，站定，“人呢？”

　　“盯着呢，在里面，没散。”顾言言简意赅。

　　裴亦琛没说话，只淡淡地瞥了陆霆一眼。

　　陆霆心领神会，连忙开口，“宋垚觉得你家那位最后状态不对，担心她又不敢直接问，这才让我来找你说一声。不过现在看，也不用特意传话了。”

　　裴亦琛“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Skydome是顾家的产业。

　　今晚包厢里有个顾言认识的，叫王川，是个小导演，两人点头之交。

　　至于那个杨飞，看着面生，估计又是哪个刚冒头的小角色。

　　裴亦琛的消息一来，顾言心里便有了数，没多问便安排下去。

　　监控他也看了，就是不知道这位爷究竟是什么打算。

　　看那姑娘反应，这事儿怕是不简单。

　　陆霆收起吊儿郎当，也沉下脸。

　　手机震动，他扫了一眼来电，接起。

　　“琛哥，”陆霆叫住前面的人，“宋垚知道那男人，她有话要跟你说。”

　　裴亦琛脚步一顿，转身接过电话。

　　之前男人身份一查明，陆霆便简略地跟宋垚说了情况。

　　也不知哪个字眼戳中了这姑娘的神经，她听完就炸了，非要亲自跟裴亦琛说。

　　裴亦琛听着电话里的声音，面上看不出情绪，周身气压却骤降，分明压着火。

　　电话挂断，他把手机扔给陆霆，继续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