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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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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一章落难
李君雅
“记得,如果他要见我就得带我去后院商谈,还要替我准备一件男装。”
我的要求是,以一两银子的价钱盘下云锦坊。然后将云锦坊的一切事务全权授予大师傅管理,我只管每年拿云锦坊十分之一的纯利润。
至于我得为云锦坊做的事情,就是要让它继续立足于京城——我建议大师傅不要不舍得前期投入,最好找个伙计去朝阳门那儿以我的名义买它一间铺子,要是价钱谈不下来那就租它个五十年。一来那儿离宗人府较近,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巡逻的士兵都相对多些,所以九阿哥估计也没机会在那一块儿乱来;二来那片区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若九阿哥真的不把宗人府放在眼里乱来了,势必得承担后果——事情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要么大家都不说,倘若有一人上奏让康熙知晓了,那么那些没有上奏此事的大臣会如何呢?虽然我吃不准上奏的大臣能否因此而升官,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没有上奏的大臣要受罚的;三来算算五十年之后九阿哥早已作古,它这云锦坊自然也就安全了。
简单而言就是赌!
赌云锦坊以一两银子的形式过给我会让胤禟极度不满,赌云锦坊合约满后搬去朝阳门那块儿开业会让胤禟感觉没面子,赌胤禟会将所有的事情都算到我的头上。
而此时嘛,我自然是易了容,穿上云锦坊提供的男装扮作翩翩公子的模样和大师傅一起站在大厅咯。
说起这易容术,还是要感谢苏麻喇姑。在她去的最后那日,传完功之后又将易容术等等一些防身小技巧用道术印入了我的脑中。
至于说这公子哥的原型,我下意识地选择八阿哥——或许到目前为止我所见到的古人里面也就他能称得上风流倜傥吧,望着铜镜内的扮相我如是想。
“妈妈,他是我救回来的,你无权动他!”
好甜美的声音,想必声音的主人也会是个甜美的可人儿吧。
“笑话!进了我如意轩自然就是我的人——况且你自作主张便带了个男人回来,我没找你算帐你还有理了不成?”
头好痛……
刚才是谁在说话?嗓门也太尖了!
“妈妈,我们出去说,莫要吵醒了公子。”
“你说出去就出去啊?也不是妈妈要说你,你也要想想自己的处境,怎么可以……”
我蹙眉,不满地哼了哼。
房间里霎时就没了动静。又过了一会儿,便是渐去渐远的脚步声。
一声低低的呻吟不自觉的自口中传出,我努力地撑开眼,对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珠。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你醒啦?”她甜甜一笑,丝毫不在意我的冷漠,“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又没得失忆症,如何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慢慢的转着脖子,环顾着这个华丽的木阁建筑。
她一脸好奇地望着我,“你怎么会昏倒在街角的?”
“……”我不知道。出了云锦坊我本想找个饭馆吃顿饭就回宫的,结果脑后受到了重击——估计是被人敲昏的……我赶紧去摸腰间的钱袋——果然没了!再摸胸口——还好!储物戒储物钗以及康熙给的那块儿金牌都在。
“好在呀你遇上了我们小姐从寺里许愿回来,我们小姐为了你都和妈妈吵到现在了。”
“你家小姐……”就是声音很甜的那个吗?后面几个字被我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内。
“咦!原来你会说话啊,我先前还以为你是哑巴呢!”她又冲我甜甜一笑。
我一呆:这么看来小姑娘方才是在故意逗我咯?
“甜儿,你又调皮了!”
我随着声音转头望去: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面若满月,腰盛拂柳,就那么袅袅娜娜地倚门而立,白衣白裳,无钗无环,若非那笑容之中带有一丝莫名的忧愁,我想我还真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下凡的仙女哩。
那小姑娘见我盯着她的小姐看,便撅起了嘴儿,“又一个看小姐看得呆掉的!”
她这声音不算响,可就在她边上的我又怎可能听不到?
收回打量的眼神淡淡地一笑,果然像我想的那般声美人更美啊,“想必是这位小姐救的我吧,小生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我说着便向她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
她像向边上一闪,脸上带着三分惊喜七分诧异,“说是救命之恩未免过于严重!”
“哪儿严重了!”小姑娘又撅了撅嘴,“我家姑娘为了你还给了妈妈一锭金子才打发得她走人呢!”
“不知小姐贵姓?”我弯腰问道。对于那丫头的言论我实在无心理会。金钱对于她家小姐恐怕是算不得什么的,想必每日捧着大堆大堆的金子等着她家小姐青睐的人可以从东直门排到神武门。
“我姓什么,早就不记得了。不过,在这儿大家都叫我如意。”她依旧笑着,忧郁之色增了一分。
我吃惊地抬头,
如意?
“你就是如意轩的如意姑娘?”
她点了点头,了然地笑,“看来公子听过奴家的名字。”
“自然听过,”我刚刚恐是失礼了,咳嗽一声,“以前只道如意姑娘人美,现在看来心地也美!”
那小姑娘噗哧一笑,“我本来还以为这位公子是个一本正经的读书人,不想这种肉麻话儿竟也说得如此顺溜。”
如意也拿帕儿轻轻掩了嘴角偷笑,眼中不再有愁绪。
“甜儿姑娘此言差矣!这又怎会是说来哄如意姑娘开心的话呢!如意姑娘为了我这么个素昧平生之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又怎称不上一句人美心更美呢!小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旋即我苦笑一声,“今日我被人打晕在街头身上的银两也被那些贼人摸了去,加上最近这几年恐不能随意出门,所以只能在心里惦念着如意姑娘的好……”
“公子不必如此!如意若是图公子的回报又岂能担得上公子刚才的夸奖呢?”
“如意姑娘的心意小生怎会不明白呢,然而圣人曾说过:‘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生——如意姑娘若想让我安心,能否为我准备一下纸墨?”
边上的小姑娘又笑了,“多少王孙公子争着抢着送咱姑娘名人的字画来着,还会希罕你的墨宝不成?!”最后还伸手刮了刮自己的脸皮,“莫非你自比逸少清臣?也不害臊!”
逸少清臣,分别是王羲之和颜真卿的表字。
我哑然失笑:“小生即便再将书法练上一百年也比不上那二位。但是甜儿姑娘若认定了你家小姐不会在乎我的墨宝倒也武断了些。”
“噢?此话怎讲?”小姑娘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我。
如意含笑站在那儿望着我,等着我的解释。
“正是因为小生不会向那些王孙公子般的送如意姑娘名书字画啊!”
如意冲我点头,眼睛有些发亮。
“什么?”甜儿一脸迷糊地看看如意又看看我。
“似如意姑娘这般的人又岂会在意对方送她什么呢?你家小姐真正在乎的是对方的那颗真心!”见甜儿还是茫茫然地望着我,便又道,“这就好比一名富商,做拥金山无数,那么他给你其中的一座,对他而言不过算是九毛一毫;而另外有一名乞丐,他只有一个馒头,却愿意将一大半分给你吃,你说你会为谁而感动?”
“当然是那个乞丐啦……”甜儿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我去看如意,却不知她在何时底下了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我并不是打算将自己的墨宝送给她!我只不过是想写张条子托如意姑娘出门时带给云锦坊的大师父罢了!”
“咦?你认识沐师傅啊?”甜儿一听来了兴趣,“我家小姐的衣服就是沐师傅给做的呢——不过每次穿新衣都要等上好长一段时间。”
“那好啊,我在信上顺便和沐师傅说一声,让他以后优先给你家小姐做!”
“那再好不过了,我这就去给公子取笔墨来!”
本来,我不过是想向大师父预先支取两锭金子给如意的。不过甜儿的话却让我想到了一个为云锦坊招来更多生意的方法。
正文第十二章落花
如意(上)
我是如意。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在如意轩,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妈妈说她有一日开门做生意,便在门口发现了还在襁褓中的我;妈妈说她本觉得晦气想将我扔到别处去的,但就在她起了此念的时候我却对着她笑了,于是她也不知怎的便收养我了。妈妈说好在没有将我丢掉,不然就白白少了一根台柱儿了。
每当她对着那些中意我的客人说这些的时候,我都只能用淡淡的微笑掩饰住心底的悲伤——其实我倒希望她当年将我扔了。即便饿死冻死也比这样活着强!
为什么我当时要笑呢?
为什么我要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呢?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倚窗而立,我如是想。
不过,最初那会儿我不并叫如意,没有人给我取名字,大家都唤我小不点儿。
妈妈最早只管我的吃喝,等我长到三岁了便让我和那些新来的姐姐们一起练唱歌和舞蹈。
因为妈妈从不避讳讲我的身世,所以我打小就懂得了看她的眼色。她要我一,我绝不二,她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我从不违背她的意思,所以她对我很是满意。
等我学了三年之后,那些最初与我一同学歌舞的姐姐们早已一双玉臂千人枕了。她们整夜抹着厚厚的粉底穿梭和周旋于形形色色的客人身边。她们再也不会哭着闹着寻死觅活,再也不会因为反抗而被妈妈打得身上淤青,再也不会对我露出怜悯的表情了。她们有时来找妈妈,遇到了我便会打趣:
看来妈妈是想将小不点儿培养成十年后的花魁啊,那我们可得好好地巴结巴结小不点儿才成呢!
妈妈亦笑,盯着我的脸蛋细细地瞧,尔后道:我不单要将她培养成咱们如意轩的头牌,还要将她培养成咱这京城的头牌!
呦,妈妈偏心哩!
那些姐姐们娇笑着对妈妈不依不饶。
我黯然:父亲母亲,你们在哪儿?为什么要将我丢在妓院门口?我不想像她们那样!有谁,有谁能救救我?
妈妈显然不是在说笑,她专门为我请来了京城前任花魁佩佩姑娘。
她丰满冶艳、野性不羁,浑身上下带着一种勾魂的惊艳。那双褐色的大眼睛,神秘妖媚的诱惑仿佛会摄人魂魄,让人无法抗拒,薄薄的轻纱勾勒出她无比曼妙性感的身材。咕咚,天哪,我竟然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我赶紧摸了一下鼻子,还好,还没有喷鼻血……
她被我的行为逗笑了,愈加地妩媚,似乎早已习惯了人们这样的反应。她款款向我走了过来,环佩叮咚,浓香阵阵,我将敬师茶端起来送到她面前,只听见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你,你就是佩佩姐姐?”她轻启朱唇,声音就好像泉水一样清澈动听,“我就是,”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茶碗递给了我,“不过从这一刻起,你得唤我师父了!”
“是,师父!”我恭顺地叫了一声。
她笑,“其实随便你怎样叫我都可以的——不过,你一旦决定从我这儿学艺,那么学成之后你就必须夺得京城花魁。”
“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
“没想过?那你就现在想吧!让我先为你弹奏一曲,一会儿我要知道你的答案。”她微笑着,从身边拿起了一把箜篌。
“这……不是从明代后期起已经失传了吗?”我诧异,声音有点不稳。
悠扬的琴声带着几分神秘,她微阖着眼,一曲终了,她反问:“你怎么知道这是箜篌?”
“《通典》中有言其——似瑟而小,七弦,用拨弹之如琵琶也。”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有些见识。”她笑笑,似乎对我挺满意。
“我只是喜欢乐器,所以闲来无事便会翻阅些有关的书籍。”
“你喜欢?”她娇媚的笑,“那好吧!我再唱一曲李贺的《李凭箜篌引》。”
琴声再起,只听她唱道,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叫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我,我愿意!师父!”
我当时觉得如果我能像她那样懂那么多会那么多,那么做个花魁也是值得的了。她实在是个诗书琴画样样精通,风情无限的女子。真是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超越她?
师父不但教我歌唱,乐器,舞蹈,还教我那些只有大家闺秀才学的书法,绘画,精绣,以及我听都未听过的为身体部分诸如头发、指甲、嘴唇染色,此外还有制作项链、头巾和腰带的艺术,香水的调制和配备,穿着艺术及宝石与饰品的雅致安排……
我觉得师父好神奇,她却说这是要成为京城花魁所必须的罢了。
师傅从不同我说她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敢问,隐隐总觉得那会是师傅的死穴。
十年后我学成了师父的一身本事,也遵守了对她的承诺夺得了那一年京城花魁大赛的第一。
可惜,让我想不到的是就在第二天师父她选择了永远地离开我离开这个世界。
师父最后和我说的话是:“以后你若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千万不要顾忌太多,不然若是错过了必定要后悔莫及的!青春不再来啊!”说完便纵身跳下了楼。
后来妈妈告诉我,师父的父亲是名外国人。而师父的母亲却是当年京城才色双绝的大家闺秀——牡丹。他们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之后,她的父亲因为祖父病重而回国去了。他们约好一年之后再在京城相聚。之后便是很老套的情节,牡丹怀了身孕,家中得知之后和她断绝了关系。于是牡丹毅然离家义无反顾地生下了佩佩。然而,牡丹苦等并没有将良人等来。最后,为了养活她牡丹不得不而委身青楼。
十四年后,母亲去世。佩佩自然而然地接了母亲的班,成了那间青楼最大的摇钱树。不过她们之间并没有卖身契。佩佩只是从小长于青楼,除了青楼她不知可去哪里。但她有个要求——第一次一定要找个她喜欢的人。
老鸨见她肯留下来自然允了。
有一日,青楼里来了一位年青的外国商人。佩佩与他一见钟情毫不犹豫地将初次给了他。
事毕,他问她认不认识一名叫叶丽的女子。
这名字,母亲好久不用了,这个外国来的青年何以知晓?佩佩问道:你从哪里得知这个名字的?
男子一番解释之后,佩佩才知眼前此人竟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原来父亲在来中国之前早就成了家。男子的母亲左等右等都盼不回丈夫,于是只好谎借祖父病重将其骗回。此次父亲病危,便将他年青时在中国的这段美丽的邂逅讲了出来,还嘱托他来中国寻找找叶丽。
佩佩又羞又怒,不由分说地将那男子赶出房门。
第二日,那青年又来找佩佩,说他已经从老鸨口中明白了她就是他要找的叶丽的女儿——他的妹妹!
他说他不在乎,愿意为她赎身尔后一起去外国,去他父亲的故乡结婚。他说只要他们彼此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佩佩不但拒绝了他的提议而且从此变得放荡不羁,成了京城男人心目中公认的花魁。那男子在伤心之下离开了中国。
第二年,佩佩十五岁。她在花魁大赛上毫无悬念地获得了桂冠。
可惜她却不快乐,行尸走肉般地顶着这名头过了五年便另起炉灶开了如意轩。可是她并不想露面,于是请来了当年和她娘在京城齐名的水仙来经营。
“此次,她之所以出来教你,不过是因为她听我说了你的事,觉得你们身世有些相同罢了。”
妈妈在故事的结尾处叹了口气。
“那个水仙……”我迟疑道:“不会是妈妈吧?”
“为什么不会是我啊?就是妈妈我!佩佩姑娘关照过我,要我不和你签卖身契,她说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离开如意轩——你会走吗?”妈妈不放心地问。
我摇头,我能去哪儿?天下之大却心无所依,那么身处何处又有什么关系呢?
“佩佩姑娘说只要你不走,那么今后你便是如意轩的如意姑娘。”
于是,大家便都这么叫我了。
正文第十三章但愿君心似我心
如意(下)
在我选择留在如意轩的第二日,我便开始接待客人了。
妈妈说当了花魁就得不一样些,于是硬塞给我一个刚刚买来的姑娘,甜儿。
我说,不用了。
结果妈妈尚未说话甜儿已经扑通给我跪下了:
甜儿家里穷,为了弟弟妹妹爹妈不得不将甜儿卖给了妈妈。小姐要是不要甜儿,那甜儿将来只能像如意轩内的其他姑娘,小姐,还求小姐发发慈悲让甜儿留在小姐身边,甜儿一定会将姑娘伺候得妥妥当当,心里只想着小姐的!
她说着要给我磕头,我连忙拦住她答允了妈妈的提议。
看着甜儿灿烂的笑颜,我却只有满腹的心酸:这天下间不幸的女子莫非都集中到如意轩了?
不过,我也有要求——只卖艺不卖身。
妈妈说一切由我自己作主。
我第一次接待的是四位公子哥。
头一位进来的是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少年。他一进屋就往凳子上一坐,捧起个茶壶就往嘴里灌。
“啊,小心!”我连忙出声提醒,但还是慢了半拍,“这茶水是刚沏了……的。”
还未说完就见他跳了起来,噗地一声将吃下去的茶水全数喷了出来。站在桌边直跳脚。
“十弟,你这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改得了啊?要是被阿玛看到了准又得挨骂!”
说话的少年容貌阴柔,轮廓分明。一袭简单的玄色镶银边的深衣,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尊贵无比,妖艳异常。但令我惊讶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我从没有看过一双如此妩媚动人的眼睛。我师父的双眼虽也勾人,可毕竟是可以刻意做出来的。这个少年从脸蛋到身段却是处处天然风流。
他显然很是在意自己的容貌,见我盯着他瞧便有些恼怒。但偏又不肯明言,只拿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瞪我。
我对他巧笑嫣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怕他。
第三个进来的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估计只有十一二岁,却是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乌黑的眼珠骨碌碌地乱转。看到我他嘟了嘟嘴。
在他身后最后进来的还是一位少年,看上去也大不了我几岁。
他进来的一瞬我感到一阵清风夹杂着夏的气息,向我扑面而来。没有语言可以形容他的容貌。白色锦带束发,一袭合身的白色纱衣。有风拂过,扬起他飘逸的衣摆,扬起他宽大的衣袖,荡起了层层涟漪,漾出了白色的光华,就似天上的银河在缓缓流动。细致无暇的肌肤泛着玉的光泽,在屋内烛光的映射之下隐隐有流光闪动。怎么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男子!
那形那态那神那貌,都可媲美九天外的嫡仙!
他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超然的味道,就晃若来自红尘之外,不带半点人间的污浊半丝人间的俗气。
我听得一声嗤笑,转眼一看:竟是那个小毛孩儿。
心下有些羞有些恼,
“如意失礼了。不知四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我等听说如意姑娘会失传弹已久的箜篌,故而眼巴巴地跑来打扰姑娘休息,还望姑娘莫怪!”这好似仙人的少年连声音也这样好听,满含磁性仿佛来自深山又晃若来自云间,堪比天籁。
我笑,“公子客气了。即便公子们不来也总会有人来的,又哪儿称得上‘打扰’呢!”我已听甜儿说了,他们为成为我第一次接待的客人方才在大厅内一掷千金。
说着甜儿已取来了师父留给我的箜篌。不加沉吟,一起手弹出的已是《李凭箜篌引》的调子。
心中难免哀戚。但曲调已成,若非客人有要求,轻易是改不得的,于是只得稳了心神唱了一遍。
我注意到他阖眼浅笑,笑容如同花朵在水中盛放一样有点不真实。我似乎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一阵奇异的淡极似无的夏日莲花香。
人中丈夫,人中莲花。
那一刻我有种冲动,好想了解他多一些再多一些……
“果然妙不可言,八哥你说是吧?难怪她小小年纪就可以摘得花魁,倒是有些道理的。”说话的还是那小毛孩儿。居然说我小小年纪,那他呢?十一二岁的年纪又算什么?老三老四地着实惹我心烦——尤其还点到我是花魁,我觉得他这话不是说给那男子听的,比较像是说给我听的。他好像在警告我要我注意自己的身份——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嗯!”他宠溺地摸了摸小毛孩儿的脑袋,“时间不早,咱们再不回去阿玛估计要骂我们了——九弟十弟,我们走吧!”然后起身冲我一揖,“日后再来听姑娘的曲子,告辞!”
我浑浑噩噩地僵在那儿,心里只是反复地想:他竟然嗯了一声,他竟然嗯了一声……
直到甜儿晃动我的肩膀对我说,姑娘,刚才那些爷赏了您一粒夜明珠呢!
我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和他们道再见,忘了问他的姓名。
后来他们来得久了,大家也都熟捻了,我方知他们姓殷。排行分别是八,九,十以及十四。他们并不告诉我他们的名,所以我只好叫他们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
我这才知道那晚赏我夜明珠的是九爷;才发现十四爷对八爷有着一种超越弟弟对哥哥应有的依恋;才感觉到八爷外柔内刚的性子;才觉出十爷在莽撞背后也是有心细如发的一面的。
他们个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个个琴棋诗画样样皆通,我很好奇他们的来历。他们的父亲究竟有多大的势力,得娶多少个妻妾才能生出十多个儿子?或者还不止?究竟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将他们培养得各个皆是如此优秀?
我有感觉,他们的来头一定不小。
我通过其他客人打听过,他们都说京城没有姓殷的富商,也没有当大官的。
于是,我学他穿白衣。我想他是个明白人,我的心意不会不懂。可他就是没有什么反应。或许他是嫌弃我的身份吧——即便他知我是个清官儿;或许他只将我当成他的一个普通朋友吧——可能连朋友也算不上,毕竟去朋友府上是不需每次都花那么多银子的;或许他知道我的心意也知道十四爷的心意——我和十四爷之间他总是偏帮着十四爷的。
我想我多少是有些埋怨他的,可是我并没有资格埋怨他;我想我是怨恨十四爷这个小毛孩儿的,可十四爷这两年长得很快,才十三岁的人都已经比我高半个头了,陌生人见到他估计都不会将他当小毛孩儿看待的——而且他对我也没有最初那么尖锐了。
前两个月,十四爷一个人来了我这儿一回,他的心情不大好,喝得酩酊大醉的。还说了句让我心惊肉跳的话:如意姑娘,你的心思你的心情没有人会比我更明白;而我的心思我的心情想必你也是明了的……
我敢肯定八爷是明白的,也许连十爷都看出了我的心思也没准儿。
这让我拿什么脸面去对他们呀!
甜儿是很聪明的女孩儿,她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建议我去烧香求签。据她说那儿的寺庙很灵验。
于是今日一大早,由她陪着我去了趟香山。
签文上说我的姻缘就在眼前。我想或许他也是喜欢我的。
回来的路上甜儿眼尖,发现前面的拐角躺着一个人。
走进了一瞧:竟是他?!不,不是他!虽然很像可是眼前人似乎比他要冷许多。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长得太像了,所以我爱屋及乌地救了他。
妈妈一瞧,说:呦!这不是八爷么!如意呀,这可是个好机会,待会儿咱们合演出戏,保证让八爷感动一番,到时啊妈妈我再逼他娶你!
我大羞,是不是全如意轩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他啊?嗔道,
“妈妈……”
“行了行了!妈妈知道你脸皮薄,所以就不多说了!我瞧他快醒了,为了你自己的幸福,你可要好好把握啊!”她说着还冲我眨眨眼。
我突然想到今日求得的那张签文,竟真的配合着妈妈合演了一场,我八成是疯了吧!!
他醒了。
只第一眼我便感觉出,他和八爷是恰恰相反的两种人,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他对我笑,虽是淡淡的笑容却让我暖进心窝。
他在得知我的身份之后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看不起我或侮辱我。他尊重我赞美我,好似我和他的地位是平等的,这让我受宠若惊又羞愧万分——如果他知道先前我,妈妈,甜儿是合伙演戏给他看的,他会不会瞧不起我?
反正,听他夸我人美心更美,我是感到很惭愧的。
真正打动我的是他对甜儿说的那个比喻。比喻得太好了,他将我心底所想几乎全都道出来了——这世上竟有这么懂我的人啊,我如何能不为他心动!?
于是使了眼色让甜儿顺便告诉妈妈,让妈妈不要过来了,我不想逼迫他,我也是有骨气的,我要的是他的真心!
正当我鼓起勇气预备问他的姓名时,甜儿拿了纸墨跑了进来,先将东西递给他尔后悄悄地对我说,“小姐,十四爷来了!”
“十四爷?”正在奋笔疾书的他抬起头,看上去很是惊慌,趴在窗子上往下瞧了一眼,“好甜儿,下去替我挡一会儿,可好?我同你家小姐还有话要说!”
“那你这个连半个馒头也拿不出来的‘乞丐’要怎么谢我?”
他也不恼:“要不我和沐师傅说一声让他给你免费做件衣服?”
“好!那就一言为定咯!”
甜儿下去阻拦十四爷了,而他只顾着写信并没有和我说话。我看着他奋笔疾书的模样:他认识十四爷吗?看他长得和八爷如此之像,说不准就是十四爷兄弟几个里头的一个呢!
“好了!”他放下毛笔吐了口气,“如意姑娘,这信就麻烦你了,还有请你替我谢谢甜儿——你让他们上来吧,我从后面出去!”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难道他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些?
“哦,对了!”他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哀怨,走了两步转身冲我微笑,“小生再次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还有,小生姓李名君雅。下次见面姑娘可不要叫不出小生的名字啊!”他半是打趣半是调侃地对我一揖到底。
“怎么会忘了君雅呢!”我灿烂地笑着对他轻轻地挥手,“只要君雅记得我我定不会忘了君雅!”
但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正文第十四章石头还是石凳
李君雅
没想到会和如意聊得这么起劲,以至日已西斜而不自知。要不是拿了笔墨回来的甜儿说十四阿哥来了,我估计自己还得和她聊下去。
在路上找了个僻静之地拿内侧的袖口抹去脸上的易容装,出示了金牌,顺利地回了宫。
今日真是不幸中的大幸,那些贼人还好没有往我胸口摸,不然苏麻喇姑给我留下的东西被盗去不说,搞不好发现我是个女的便将我卖去妓院也说不定。
远远地就瞧见胤禩微笑着冲我这儿招手。
“奴婢给八阿哥请安!八阿哥您怎么独自在这儿?其他几位阿哥呢?”
他的身子斜着,
“各自给额娘请安去了。本来约好了在宜妃娘娘那儿碰面的,没想到半路上竟把脚给崴了。”
我半侧着脸去看他,就见他脸上有细微的汗珠,想必疼得挺厉害的。亏他方才竟然还笑得出来!
“那您带来的随从呢?”
“哦,我让他去通知胤禟他们了。”他说着身子斜得更厉害了。
这儿好像离乾清宫不远了,我踌躇了一番,考虑自己是否要多事,“那八阿哥可要进乾清宫内歇歇?”
“唔……”他沉吟了一会儿,“不必了!免得打扰了皇阿玛。”
我见他身子都开始有些摇晃了,估计他是撑不下去了——没想到他身子骨这么差,于是不得不说,“要不,奴婢扶着您?”
他看了我一眼,“那就麻烦姑姑了!”
低头垂目,“阿哥客气了,奴婢只是做了本该做的。”
我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事实上也不想和他说话,他太精明了,只怕我会多说多错。但又不想同他不说话,那样会让我更不自在——我实在是和他靠得太近了,以致于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那么弱的体质,没想到心跳还是很有力的嘛!
我微微蹙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一时却又想不明白。
“你这是什么打扮?又是从哪儿来?”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回八阿哥的话,奴婢从宫外回来。皇上让奴婢明日随四阿哥十三阿哥一道儿去,所以今日特准奴婢出宫添件男装。”
“一道去?嗯,女扮男装倒是安全些——不过你也不该只买一件啊!”他瞧着两手空空的我,“路上总得备置些添换的才是。”
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塞到我的手里,“拿着路上用吧!”
“呀!奴婢不能要!奴婢有钱!”我忙塞给他,“奴婢之所以只买了身上这一件是因为半路上钱袋被人给盗去了。”
“那你可受伤?”
我仰头去看他,见他正皱着眉头望着我。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现在的贼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在京城偷窃!难道不知偷窃被抓是要被剁去手指的么!”
“奴婢想没有人愿意天生去做贼人的——若人人吃得饱穿得暖,有谁会乐意冒着被剁去手指的风险偷窃呢?”
他微微一笑,犹如春风拂面。
向来古井不波的心,在那么一刹那间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
李君雅啊李君雅,你是怎么了?没见过帅哥吗?你不是一向对帅哥嗤之以鼻的吗?“帅有个P用,能拿脸当卡刷吗?”难道你忘了这是谁说的了吗?那个在好友们的集体鄙视的眼神下大放厥词的你就被一个笑容击溃了吗?
我有些厌恶自己,连带的也厌恶起眼前的这个男人来——明明就是只狼嘛,却偏偏要扮成猪,真是讨厌啊!
我摇摇头,想将脑海中他的笑容摇出去。
“佟儿……佟儿,你是不是扶得累了?”
“啊?”我一抬头就看到他那放大了的俊颜,“啊!没。”
有那么一瞬我差点伸手推开他。
我一直就不习惯与别人靠得太近。刚才一抬头,鼻尖擦过他的鼻尖,害得我差点就对他来上一招太空拳了。
想着便又摇了摇头,突然不想这么扶着他了。
“要不,”我顿了顿,突然见到身边不远的地方突兀地摆着一块大石头,“奴婢扶您在这块石头上歇歇?”
“不要!”他毫不犹豫地拒绝。
“嗯?”
这可不像是八阿哥会说的话。
他不是应该时时刻刻皆温和有礼的么?况且,他也该明白我的这个提议只会对他恢复脚伤更有利才是啊,怎么竟会反对呢?
似乎他也意识到了不妥,于是解释道:
“方才我就是因为没瞧见这块石头才踢着了从而崴了脚的。”他顿了一会儿又道,“本来我在这儿站着一是因为那脚疼得没法着地,二来也是想找几个奴才把这石头挪个地儿——谁知等了半日也就见着佟儿姑姑你一个!也不知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石头,崴了我的脚倒也罢了,倘若是崴了皇阿玛的脚可怎生是好?”
……他这算是什么理由?只怕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吧?!
不过,在紫禁城里想活着就不能忘了身份——去质疑主子,莫非嫌命长了?即便他看上去是个人蓄无害的主子。况且我也懒得去知道他否定我提议的真正原因,他怎么说我就怎么是。
啊,对了!今儿早上好像听到春桃说要弄个石凳石桌什么的摆到院子里。只因那是太早了,我也没细听,在迷迷糊糊中好似还嗯了一声……
顺着他,怕他追究责任干系,于是笑道,“八阿哥莫要怪这块石头,要怪就怪奴婢好了——这石头是奴婢派人搬的,本想把它搬到屋子里当石凳用的,但屋内一时找不着地方放它,固而就把它临时放在这儿了。倒不想居然会被八阿哥您踢着,是奴婢该死,求八阿哥责罚!”
说完免不了得跪,但因为扶着他又不能下跪。
“当石凳?亏姑姑你想得出来——罢了,想必佟儿姑姑也不是有意的,那就算了吧!”他瞄了我两眼,“只是这石头……”
“奴婢立马找人来搬!”
我很是机灵的接道。
他点点头,“理应如此!”
“那么,奴婢先扶八阿哥在这石头上歇歇,如何?”
他一楞,继而朝我笑了一下,“好,扶我坐着吧,免得浪费了你胡编乱诌的一番苦心!”
我僵了一下,扶他坐了,忙又道,
“那么劳烦八阿哥在这儿坐着等等,奴婢这就派人去找两个小太监来搬这石头。”
“好!”,他想想又朝我笑,“只是以后不要在其他主子面前随便帮人背黑锅了——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主子都似我这般的。”
“……是!”
竟然被他看出来了。
是我的演技不好?亦或是他的道行比我深?
正文第十五章玄清幻月诀
李君雅
苏麻喇姑教我修的是《玄清幻月诀》。
道家有三十六重天,分为三层三界。
第一层玉清层第一界灵界,修练的是腹部的丹田。
第一层细分为炼气和胎息。不过,想炼气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首先必须日日静坐感觉体内的气息流动,等哪一日感觉到了自身的气息便哪一日正式算是迈进了修真界的门槛——能炼气了!照苏麻说来这第一层并不难,只要若是心无旁骛一心向道短则三五年长则十余年,可成。不过这静坐寻气却未必人人能寻着,得看前代造业历世因果。所以有些人一日便可入门而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入不了修真的大门。
我曾问苏麻喇姑她入门用了多少日子。
她竖起左手的三根手指。
这代表三个月还是三年?
她莞尔笑道,是三十年!不过佟儿倒是只用了两天多就入门了。所以,你若想要回去就得要努力咯!
第一界是在第一层全部修完的基础上进行的。有点像是第一层的提高层。但是只要将这第一界的旋照关突破,那么我们凡人便有了三百年的寿命。可是在突破旋照关的这段期间,我们须时时注意进程,万万不可为了求快而去吃灵丹,因为一个不好便有可能将先前的那些努力毁于一旦!这有点像武功里头的走火入魔。
我估计苏麻喇姑正是因为没有闯过灵界,还是那凡人之躯,故而才会被那接引司接去了。
要说那接引司是否真的存在,我不得而知。不过看着《玄清幻月诀》所述,那仙界仙人是真的存在着的,若是如此那么有阴间阴司也没什么奇怪的了。只是,目前我还无法证明。
第二层上清层第二界真界,修练的是我们的心脏。
第二层共有五小层:辟谷,开光,融合,心动,元婴。元婴一旦在心中成型,那么便将进入第二界真界。
听上去似乎挺简单的。实际上能结出元婴者,灵人之中千人方得一二,可见其比例是多么的小了。不过其威力到可从我回清代这件事上窥得一斑。
郭佟儿凭着那魂灵出壳术对调灵魂,分别是这五关中练成开光和融合后所拥有的本事。不过因为她只是个灵人,所以她的界限也就是让魂魄去三百年后。
要练成第二层讲究的是资质。资质只要稍差一些,纵使不眠不休地练上三百年也无法进入第二界。
第二界也只有一关——出窍!这一关是修真所有关卡之中最为简单的一关,只要你结了元婴,那么待能熟练操纵元婴为你所用的时候,让其从七窍中的任何一窍中出得体内,那么就算过关。但凡过关者立刻升为真人,获得八百年的寿命。
但,有两类灵人是即便进了第二界也无法突破第二界的:
第一类是凡在进入第二界之前吃过妙药者!这和在第一界旋照关内,不可吃灵丹很相似。不同的是,我们若是在第一层内为了图快而找些灵丹妙药来吃,并不影响我们在第一界内的发挥却会使得我们在第二界受阻。
很多记载中都有苏麻喇姑一生不曾吃药一条,现在看来恐与这一点有关。
第二类是凡在进入第二层之前破身者!处和非处的精气是两样的,而控制元婴移动的正是我们的精气。
第三层上清层第三界仙界,修练的是头颅内的泥丸穴。
上清层和玉清层一样只有两关,分神合体。修炼上清层必须要找个有灵性的活物当自己的第二身,比如说猿猴,蟒蛇。因为第三界的渡劫单听名字就该知晓它指的是躲过天劫。
是人是畜是妖是鬼,一切都早有定数。
凭什么凡人可以跳脱上天早已定好了的轨迹不当凡人而成仙呢?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修真本就是一项逆天而为的事情。
一旦有人得道成仙,就意味着其改变了上天为你安排好了的运势。
所以,无论你在修真这条路上已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上天都不会同情你——天劫是每位进入渡劫关卡的真人都得遇到的劫难!
但它不定时。也许你昨日才修完了合体,今日天劫便来了;也许你十年前就开始等天劫了,可天劫至今还未降至你头上——不过在我看来多一日准备便多一份胜算。
此外天劫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雷击,冰砸,风割……它根据修真方式的不同以及这一世因果的累积而有所不同。
既然天劫必至,那么在凡人看来无所不能的真人的那点儿微末道行,又怎能与天抗衡怎能躲得过天劫呢?
故而修炼上清层的意义就显现出来了——分神合体说白了就是训练那些动物,让它们与自己培养默契,以达到指挥它们就如同只会自己的一条胳膊一样容易。
那些有灵性的动物大多也是步入修真界的,懂得吐纳吸收天地灵气,所以天劫来了可让它们打头阵。这样自己便可多一分成仙的机会。而这对于那些灵物也并非没有好处!一旦侥幸躲过天劫,那么第一大功臣就是打头阵的动物们,它们或可随仙人升天,或可随仙人穿梭古今,或可陪仙人活上千年——这种分化是因着仙人躲避天劫的方式而产生的。换言之,仙人分为三种:
天仙,成仙之前一直生活于市内,直接飞升上天;
地仙,成仙之前一直隐于山林中,穿梭古今中外;
散仙,又称尸解仙。身毁神存,靠元婴修成正果。
得知上天之艰难后,上蜀道又算得了什么呢?若不是为了回去,我才不学这吃力不讨好的东西呢!
正文第十六章奇怪的春桃
李君雅
晚间,我正打算盘起腿修炼,便听外屋的春桃在同人说话,偶尔还传来一两声争执。
掀了帘子出来,就见一穿着青衣戴着青帽的小厮冲我一揖。
“佟儿姑姑这人真是的,都这么晚了却硬要见你,怎么赶都赶不走。”春桃气鼓鼓的说。
“佟儿姑姑,小的是八贝子的随从小禄子。这是我家主子让小的给您送来的,”他说着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长衫递了过来,“我家主子赴宴回府后,便赶紧让小的过来了,但没想姑姑还是睡下了。还望姑姑您不要怪小的吵了您的清梦——我家主子说也没什么好送给您的,是以特意派小的送来一件男装以表寸心,就当作是感谢佟儿姑姑今日的那一扶,还望姑姑您莫要推辞。”
这小厮口齿清楚,吐字发音有着很浓的京味儿。
不愧是给胤禩跑腿儿的人,说话做事都和他有三分像!
我蹙眉,那日李德全介绍他们的时候好像也是叫贝勒的叫贝勒,叫贝子的叫贝子,分得很清楚……“小禄子你一向叫你家主子贝子的吗?”
“回姑姑,不是一向!也就主子他去年受封之后改的口。”
“没有叫错过?”我咬了咬唇,“比如说叫他……八阿哥?”
“回姑姑,没有过。”
自我称呼他们起好像便是统一地叫他们阿哥,不知道这要不要紧。
“不过各位主子听封后各府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两个叫错称谓的奴才。”
“那,他们……会怎样?”我至少已经叫错了四阿哥八阿哥两位的称谓。
“各府的处理情形不尽相同。像是大贝勒府上的奴才会挨一顿打;四贝子府上的奴才会被直接驱逐出府;而三贝勒五贝子府上的奴才会被扣一个月的工钱;说来还是在八贝子府最好——主子他从未罚过谁!”
我点头,
“既然如此便替我谢过你家主子,”我收下那件男装,从衣襟中拿出几两碎银子塞到他的手上,“小禄子,多谢你了!”
这几两碎银子可是我回宫之后翻箱倒柜地才找出来的,称得上是苏麻喇姑和郭佟儿留给我的最后一点银子了。
之所以会将银子都给小禄子主要是因为我不想欠胤禩什么,心中估摸着这点钱应该能买下这套衣裳了。
我对他心里就是有疙瘩,轻易就是不想接受他的好。就拿我今天扶他一事来说——胤禩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的心脏有力跳动平稳,哪儿会是个累到站不动的人?!可惜我最初没有想到这点所以白白地让他占了便宜。
后来我突然想明白了这一点,见他故意将脸靠得那么近,真想狠狠地给他来上那么一拳!
可是,我没有这么做。这儿虽不是他的地盘,但却是他老子的地盘。就算是我有理,但我若是打了他就成我没理了。
因此,我唯有忍!
小禄子脸涨得通红,死活不肯要那银子,“这可使不得,来的时候主子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小的收姑姑您的钱!”
哦?这胤禩料定了我会给小厮银子?
“拿着!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你家主子如何知道。”胤禩既然喜欢事事“料敌先机”,我便偏要他失策一回!
小禄子见我硬是要塞给他,便不再多做推辞大方的收了,并不谢我,
“主子还说倘若姑姑一定要给小的银子,就让小的收下。主子说等姑姑您穿这件长衫的时候自然会知晓原因,”说罢又是一揖,“那小的就告辞了!”
“啐,什么人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长随居然这般嚣张!”
春桃很是气愤,盯着小禄子的背影心有不甘地直跺脚。
我笑睇了她一眼:既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长随,又何必同他计较!
伸出手指,在她额上轻轻一点,“你呀,快些给我睡觉!喜梅姑姑没多久就要出宫了,我这次出去怕一时半会儿的也赶不回来。所以从明日起,喜梅姑姑就要训练你了!到时候我们都不在了,万岁爷可得由你伺候!”
春桃许是想到了喜梅姑姑平日里严厉的模样,朝我吐吐舌头,赶紧往床上一躺,“睡,这就睡!”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我被她逗得噗哧一笑,“傻姑娘,严师出高徒!你可得跟着喜梅姑姑好好学习!”
“知道啦,”她闭上眼,“佟儿姑姑您这回出宫可要记得带些小玩意回来给我哦!”
我倒是想给她带,只是那最后几两银子现今都让我送人了,又叫我从何处变出些银两来给她买东西呢?
不过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嗯,一定给你带!”我轻轻的说。
她安了心,鼻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我微微蹙了蹙眉: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长随居然这般嚣张”——这话真不像是春桃会说的。凭我这两日的观察,她是个轻易不会得罪人的姑娘。何以会同这小禄子争吵呢?她该明白得罪小禄子就是得罪当朝八贝子才对啊……春桃方才的举止真的太反常了——或许她有问题!可是如果她真的有问题,那么她会是谁的人呢?
还有,那个小禄子!他临走前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正文第十七章斗智
李君雅
胤禩是个有心人。
前头他虽收回了给我的那锭金子,但显然他是将此事记在了心头——他对我一个宫女尚且如此关心体贴,也就难怪九、十、十四阿哥愿意站在他那边极力支持他了。
不过,就我所知的胤禩会是个好人吗?
我深表怀疑。
“主子还说倘若姑姑一定要给小的银子,就让小的收下。主子说等姑姑您穿这件长衫的时候自然会知晓原因。”
一个长随是不会无缘无故地那么讲的……
想了片刻,拎起那件长衫抖了抖,就见一张银票从中飘了出来。
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万两白银!
唇角微扬:原来如此啊。怪不得那小禄子一开始的态度还恭敬有礼得很,待我硬让他收了银子他反而傲慢起来的直接原因就是它啊!
心中不由感慨这八阿哥做事还真滴水不漏!
原来我自始至终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倘若我方才不起那心思而是真心实意的道了谢,收了衣服,送走那小厮,怕这一万两银子便是今后让我为他办事而给的报酬。现如今嘛,这一万两银票却是八阿哥在向我示威——他知道我看到这银票自然会想明白这一切,会让我明白我那些个小心思小肚量的都是瞒不了他的!从而让我对他产生畏惧之心而不敢轻易投向他的敌人!想及以前读的书中康熙晚年对这胤禩的评价:
“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
倒是贴切!
看来这第一局,是我输了。
只是他未免也太小瞧了我些。
优雅的挑眉,胤禩啊胤禩,只怕这第二局输的得是你了!
一般人处在我这种情形下会怎么样?
我怀里揣着这万两银票,第二日一早就来到乾清宫。
就听康熙咳嗽一声,“你出去帮朕看着,如果阿哥们过来请安便让他们自己进来。
“是!”李德全恭敬地弯着腰出去了,也没瞧我一眼。
“这男装是你昨日出宫买的?看上去倒挺合身,有些英姿勃勃的味道——看来也用不上后宫里各位主子给你准备的纱巾了!”
我瞧了眼康熙桌上的一大堆纱巾,“万岁爷,这是众位主子给我的么?”
他眯着眼笑就像是一只老狐狸,“昨日在筵席上朕宣布了你要同胤禛胤祥同去的消息,顺道的还夸了你两句,结果今天清晨各位妃嫔便着人送来了许多纱巾——她们不知你昨日买了男装,又听得朕夸你漂亮,想着你是服侍朕的又是这宫里头的女官之首,故而怕你在途中有所闪失——今儿看来倒是她们多此一举了!”
他明知我的想法却还在妃嫔处夸我,显然是存心为难我!
她们是主子,我是奴才。主子赏了奴才东西奴才如何能不去给她们叩头谢恩?
她们给我送纱巾为的不就是让我去给她们请安,从而好仔细瞧瞧我么?
看来待这次回宫,我必然得和这些后宫的女人们正面交锋了。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两下,“佟儿让各位主子费心了!佟儿走后还望万岁爷带个话儿,就说待佟儿回宫后必定一一去谢谢各位主子!”
“哦?这么说这些纱巾……”
“奴婢自然是要的,”我笑,尽量让笑容看起来真诚些,“事实上奴婢一直就想蒙面了。”
“那你怎么早些个不这么做呢?”
“回万岁爷的话,奴婢最初是在辛者库,见到的不是宫女就是公公压根就不需要蒙脸,大家各做各的然后各回各屋,奴婢也没觉着自己有什么特别。后来被调了过来方知道自己该少见些人,可是在万岁爷身边做事儿又怎么可能少与人打交道呢?况且,这后宫之中我若蒙了面出来,会被人非议,甚至有可能被大内侍卫将我当贼一般捉了去。所以,等出了宫这纱巾就派得上用场了”这些倒是实话。
康熙摇了摇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你倒是理由充分啊!朕觉得有时候人还是笨些的好,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
什么意思?傻兮兮地冲他笑,“奴婢本来就挺笨的!”不然昨天怎么会在同八阿哥斗智的第一个回合就输了呢?
“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难道你以为你可以在今后的四年里都不和后宫的主子见面?听朕一句话,避无可避则无需再避!”康熙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和我再说什么,就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走了进来,
“儿臣胤禛、胤祥见过皇阿玛!”
我给他们请过安从侧门而出,打算去茶水间给三位主子沏茶,而心中则琢磨着康熙的话。
“佟儿姑姑!”
“八贝子吉祥!”我扭头瞧见是他,便要给他请安。
“佟儿姑姑不用多礼!”
他见我对他很恭敬便笑了,估计是以为我怕了他。
嘿,你就笑吧,看你能笑多久!心中想得越恶毒面上就越是恭敬,“不知八贝子找奴婢可有事?”
他一愣,瞧了我两眼,“佟儿姑姑昨日可收到了那身衣服?”他提示我。
“啊,奴婢正要为此事谢谢八贝子呢!人都说八贝子温文尔雅、待人和善,我原在辛者库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那身衣服奴婢正好合身,谢八贝子!”我说完朝他福了福。
他瞧上我两眼,没有作声。
我也不说话,只是垂首站着。一般人,该会将银票还他尔后哆哆嗦嗦地为他办事的吧。而我也算准了他会想办法在我走之前与我单独见上一面——一是要亲眼瞧瞧我的态度;二嘛自然是要拿回那为数不小的银票。只可惜,我不是一般人!
“那个……佟儿姑姑,银票你可有收到?”他终是忍不住了,问道。
“哦,这我就更要谢谢八贝子了,银票我会贴身收好的!”又朝他福了福,“奴婢该给万岁爷他们送茶水了,待奴婢回京之后再好好谢过八阿哥!”说罢站直了身自顾自的走了,只听到身后传来磨牙声。
胤禩,你心疼了吗?这第二回合可是你输了!
正文第十八章期待
胤禩
头一次见她,我就不喜欢她,即便她几乎已将脑袋垂到了胸口——我讨厌看到她唯唯诺诺的样子,更讨厌她哪儿不能站偏要站在我的前方——只要我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她,看到她那一身辛者库的宫女的衣着,这勾起了我幼年时不愉快的记忆。
那时额娘还没有被封为良妃,她只是一个辛者库的贱婢罢了,在我印象里阿娘就是这么一副弱弱柔柔的样子。
皇阿玛不让她抚养我,可我每天早晚都会去看她,给她请安。每每瞧见众人用或冷漠或蔑视的眼神去睨我额娘的时候,我的心就忍不住抽搐。他们的眼神就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头。我发誓一定要用功读书用功习武,我一定要得到皇阿玛的器重——唯有如此额娘才可以母凭子贵,才可能因为我而得到皇阿玛的青睐。
可是,我也从那个时候起开始恨皇阿玛,倘若他不是这般的薄幸,又有谁敢拿这种眼神瞧我额娘呢?毕竟,她也是皇帝的女人啊!于是我发誓我这辈子只娶一个女人,我会让她享有丈夫全部的爱,我要用这种无声的抗议来表达我对皇阿玛的不满。
可是,我从不将这种恨流露出来,从来就没有!即便一个人在房里头想到这些的时候,我也不曾流露出来!我将这种恨藏在心灵的最深处,唯有深到我自己都瞧不见了,我才能不让皇阿玛、不让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瞧见!
在我十八岁那年,皇阿玛封我为贝子,这是极为罕见的。因为诸位大臣都说我太年轻,但是皇阿玛却力排众议。
两年后,我额娘也被封为了良嫔,未几进为良妃。
从此没有人再敢向以往那样对待她轻视她。
这让我感到安心,我一直不能在额娘身边长伴左右,不能服侍她,不能照顾她,但总算为她争取到了一点她应得的。
这也或多或少地让我减少了些对他的恨意。
皇阿玛问她,“听德全说你找朕有大事儿要禀告?”
“是!”她将脑袋垂得更低了些,“启禀万岁爷,苏麻姑姑今晨含笑已逝。”
我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唇角,突然觉得她直率得可爱。居然不等皇阿玛问她是何事,便自顾自地说了。
她的声音轻且柔,不同于咱们满族姑娘的豪爽也不似宫里妃嫔们的娇嗲。就像是小溪水,给人清新自然的感觉。
于是瞧了她一眼,可是她的头垂得太低了,我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皇阿玛,时辰不早了,儿臣们想是该去给额娘请安了。明日再来看望皇阿玛吧!”我说道。
我们这些阿哥都知苏麻喇姑在皇阿玛心目中的地位是无人可及的。既然大家都怕此时开口会被皇阿玛责骂,那就我开口好了!
皇阿玛毕竟是阿玛呀!他在此时应该是想得到来自亲人的关心吧,我想。
皇阿玛挥了挥手示意我们退下。
我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她的姿势丝毫没有变——头还是垂得那么低。
第二日清早就听老九说她被皇阿玛封为了正三品女官调至乾清宫交由喜梅姑姑负责教她规矩。
她这样的女子我见多了,自以为聪明又与众不同,却不知自己的龌龊心思其实众人全都是明的——她定也不知道皇阿玛向来把她这样的女子只当作是生活的调剂罢了!
皇阿玛倒是对她不错,她送茶的时候还让李公公在一旁提点着。
不过,她确实是聪明,居然可以连过十弟、九弟、以及我这三关。看来,皇阿玛让她接管喜梅姑姑的职务也不全是抱着看戏的心情——至少她却是有些聪明;后来老十用强硬是让她抬起了头,我在那一刹那仿佛是看见了额娘:原来她与额娘是有些相像的——一样的纤细;但她又与额娘不同。在她的眼眸深处分明就闪烁着一簇小小的火苗。“八哥,你瞧啊她居然比那如意轩的如意姑娘还漂亮呀!”十四弟惊呼。她是因为这句话而愤怒吗?好一个……纤细如竹,孤高如雪的女子——原来,倒是我看错了她!
听她说她只是想过平静的日子的时候,我震撼了。或许皇阿玛正是看到了她这种“心远地自偏”的心态,才会调她到乾清宫的,我觉得皇阿玛是怕她受到伤害才将她放在身边守护她。皇阿玛似乎很宝贝她……但是为什么?若皇阿玛看上了她大可将她收入后宫,又何必将她摆在这个会让她觉得不自在的位置上呢?我猜不着,也不想去猜。
小时候我的想法同她差不多:将来我要与额娘去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去过平静的日子。什么紫禁城什么皇阿玛我统统不要!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将这个想法遗忘了呢?
我被石头绊了一下崴到了脚。
这儿离乾清宫很近,我担心皇阿玛到时晚间去赴宴会不小心踢着,于是就站在此处想等几个过路的奴才,尔后指挥他们把这石头挪开。结果却等来了郭佟儿。
突然想和她开个玩笑。于是装作站累的样子博她同情。
虽然我早料到了她不会像其他女子那样会顺势贴上来——但她也不必为此而踌躇半天吧!难道让她扶我会是件掉份儿的事?
……这女人!
既然她这么不乐意,那我偏要让她扶我——不仅要她扶,我还坏心眼儿地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唔!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花香味儿,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这是什么打扮?又是从哪儿来?”
“回八阿哥的话,奴婢从宫外回来。皇上说让奴婢明日随四阿哥十三阿哥一道儿去,所以今日特准奴婢出宫添件男装。”
一道儿去?
皇阿玛究竟打的是什么盘算?一路之上让四哥他们带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岂不是异常不便?!
再听她说钱袋被抢,我急道,“那你可有受伤?”
话才出口我便愣了:不是像对待其他人那般的虚情假意,我是真的关心她——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喜欢她?
我低头看她,正巧她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瞧我,
四目相对大家皆是一怔。
“现在的贼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在京城偷窃!难道不知偷窃被抓是要被剁去手指的么!”我随便诌了个借口。
“奴婢想没有人愿意天生去做贼人的——若人人吃得饱穿得暖,有谁会乐意冒着被剁去手指的风险偷窃呢?”她倒答得一本正经。
我笑了,觉得她着实有趣儿。
是啦!我只是觉得她有趣儿同以往的那些姑娘家不同故而才会对她特别一些的!
她不知怎么了,一个劲儿的摇头,
“佟儿,你是不是扶得累了?”
我再次忍不住对她的关切之情,问道。
“啊!没。”她说着鼻尖不小心擦过我的鼻尖——有些许的酥麻。
她为了不让我惩罚其他人居然一个人担下了罪名——看来她这人是外冷内热。别说依她这脾气就不可能主动找人帮忙,也别说依她这性子不会没想好就办事儿。单就说她那表情神韵,骗骗一般人也还行,可咱们这些阿哥见过的真真假假的事儿会少吗?她那些小计量又怎能骗得了我!
承认她聪明是一回事,承认她比自己聪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宴会上皇阿玛宣布了明日要她和四哥他们同去的事儿,并公然夸奖她聪颖过人。她提出的植树造林防洪水以及按劳动多少分发银两的想法听上去真的很不错。故而皇阿玛要我们这些阿哥向她学习,这激起了我的挑战心。结果,自然是我赢了!那天晚上,我听了小禄子的回报,觉得挺兴奋,想着第二日究竟该如何趾高气扬地去见她,然后从低声下气的她那儿拿回万两银票。
但当第二日我避开众人的耳目以胜利者的姿态去见她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才是输了的那个人!而且还输得不明不白。明明是我赢了,怎么才隔了一晚倒是她胜了呢!?
瞧着她随四哥、十三弟飘然远去,我竟有种不曾有过的怅然若失。那种压抑和郁闷感,让我好想找九弟他们倾诉一番,然而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我想佟儿是个很好的对手。我与她究竟是势均力敌还是有谁稍逊一筹,就得等她回宫后继续比试了!
我期待着……
正文第十九章冷香丸
李君雅
我还是说错话了!
怎么能自称我呢,在他面前该称奴婢才是啊——好嘛,一得意便将那些礼仪尊卑的全给忘到后脑勺了!
……不知道胤禩他有没有注意到?
回宫后万一他要抓着我的“小辫子”不放可怎么办?
为什么在其他人面前我能保持冷静自持,但一到他跟前我就变得不像我了呢?
纳闷!
罢了,这才出宫怎么就惦念起回宫呢?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用,倒不如放宽了心好好感受一番这宫外的世界。
同未来的雍正帝坐在一辆马车里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眼观鼻,鼻观心。尽量让自己保持呼吸匀称。
胤禛的冷和我的冷是完全两样的。
我只是不习惯和人靠得太近,只是不习惯和陌生人交流,只是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然而胤禛给我的感觉却是冷漠!
他有着两道英挺的剑眉,可想必他总爱将它们拧在一起。上车都快半个时辰了,他却还是皱着眉头。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他的鼻子真有些像雕刻的——很高很挺,再加上他那线条分明的薄唇,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不好相处。
虽说二十一世纪流行酷哥,但我个人还是偏好温柔体贴的男性。
话说回来,如果酷哥都像胤禛这样一脸全世界都欠他银两的表情,估计也没几人受得了吧!
“佟儿姑姑,你方才同皇阿玛说的是什么意思?”
胤禛瞧了他一眼,“十三弟,注意称呼!”
在我们动身之时康熙特意提行我们仨出了紫禁城之后得改称呼。不然被人听到了就曝露了身份。其实被百姓们知道了是没什么的,但怕就怕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别说现在才康熙三十九年,就是到了乾隆年间,这反清义士不是还前仆后继的么!一来咱们在明处,二来咱们这次轻装简阵的上路没带多少人马。
不过,我还是挺喜欢被十三阿哥这么称呼的。
只见他听后缩了缩脖子朝我扮了一个鬼脸。
“十三爷,您指的是哪句儿?”我微笑。
胤祥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双眸参灿若星辰,加上那对好看得要人命的酒窝,我打包票他长大后会迷死一大帮女人。
“老长老长的我也没记住,反正就是皇阿玛问你这次回京之后要什么赏赐,你答的那句儿!”
胤禛皱紧了眉头,是因为胤祥说了“皇阿玛”吗?
“哦,就是奴婢麻烦老爷帮奴婢准备四时名花及四种天降之水的那句儿吗?”
“没错!你那会儿是怎么说来着的?我听着只觉得真真好把人琐碎死——哎,你要那些派什么用场?”
“奴婢要将它们制成丸子然后服用。”
“嗯?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药引子,我怎么就没听说过?”
“十三爷若是真想听,奴婢便同您说。只是说了之后您可不能笑话奴婢!”
“行,爷不笑你!”
“奴婢配制的是冷香丸。三岁那年奴婢曾遇见一位自称来自蓬莱的道长,是他告诉奴婢这药引的。说是长年服用这种冷冽清香带有仙气的药物,会将人滋养调理得冰肌玉骨,丰盈润泽。奴婢那时虽小却也有了美丑之心。但却不敢惊动家人,怕被他们唤痴儿,便一个人悄悄的收集起这些个配料,只是不曾想居然花了十年时间方才收齐了它们。又悄悄的制成了这丸子,还没来得及服用便进了宫,”我瞧了一眼听得出神的胤祥和闭目养神的胤禛,笑道,“也亏得我来不及服用,倘若我那会儿服用了这丸子怕是就遇不着苏麻姑姑了,今儿个就不会跟着二位爷出来了。”
“还真是个痴儿!你说得也忒神了些,我便不信!”
我也不同他争辩,只是淡淡的说,“虽然我那会儿没来得及服用,却还是将它带进了宫,这三年来奴婢便一直在服用这丸子。”
他哑然。是啊,还有什么能比我本人更具有说服力的呢?!
“不过这丸子前段日子也被奴婢服用完了,所以今儿个老爷问奴婢想要什么,奴婢就这么回答了。”
事实上我想用这东西贿赂那些嫔妃。
“要不你再说一遍那些个配料,回头我让小吉子给准备两份,一份孝敬额娘一份孝敬四嫂——四哥佟儿,你们说呢?”
这小吉子是十三带的随从,上马车时胤祥同我介绍的时候我就觉得好笑——他俩一个是吉一个是祥,倒也般配!只是没敢将这话说出口。这会儿听了十三的话我转身去看坐在角落里的胤禛。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这会儿那双看不出情绪波动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瞧着我。
我被他瞧得心惊肉跳:莫不是他瞧出了什么破绽?我心中寻思着嘴上却道,
“那敢情好!奴婢也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想等制好之后给诸位主子送些去,却又怕落人口实,现在十三爷这么说奴婢也就没顾忌了。这一回您可得听清楚了:主药要用到四时名花的花蕊各十二两,分别是春天开的白牡丹,夏天开的白荷花,秋天开的白芙蓉花和冬天开的白梅花。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3月20、21日)这一天晒干,一齐研好;又要用雨水(2月19日前后)这日的雨水,白露(9月7、8日)这日的露水,霜降(10月23、24日)这天的霜,小雪(11月23、24日)这日的雪各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制成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瓷坛内,埋于梨花的花根底下。每月十二日于正午服用一次,每次取一丸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
正文第二十章分道
李君雅
胤祥嘻嘻一笑,“现在听来倒是很美很诗意的配方,兼收天地四时灵秀之气,其花蕊之药性均有清热解毒之效,四种天降水除雨水得春气以外,霜露系秋天所降,雪水又系冬令之水,故曰‘冷’,‘香’自是不用说了,除了花朵本身的清冽香气,做成药以后装在旧瓷坛内,埋在梨花树底下,多少总要染上一丝清芬之气。看来不单单是这配方美,名字也是美的很呐!”
附和着笑,心中却对曹雪芹先生略感歉意。我这可是在剽窃他的思想啊!可依我目前的情形来看也只能这么做了!
虽然被调到乾清宫还没几天,但经过康熙那么一宣传,后宫内的嫔妃们还会有几人会不知郭佟儿的大名?
康熙说过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
他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也不能再躲了。只是如何才能让这些娘娘觉得我对她们的地位不构成威胁呢?
我选择了像她们示好。
历来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尤其是这后宫内的女人!
虽不知这冷香丸是否真有曹雪芹所描写的那般神奇,但不是说自信的女人最美吗?就用我这张脸来说话,还怕她们不信?
只要她们信了,这事儿就好办了一半。
待哄得她们服用了,我再表一下忠心,以后时不时地去御膳房为她们做些美容养颜的滋补品……嘿嘿!
所以,当康熙问我想要什么赏赐的时候我便如此回答了。
我算到了爽朗可爱的十三会问我前因后果,算到了他会记下这法子回去孝敬给他额娘——其实他的亲娘早就死了,只是德妃(也就是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的亲娘)一直收养着他,待他如同己出,是以他也很亲切的唤德妃为额娘。
如此一来给了她们希望,让她们觉着只要过个几年也能同我一般无二,再加上回宫后我对她们百般讨好刻意逢迎,要保住这条小命相信是不难的——说不定还能让德妃成为我的靠山!
所以便是事情重来一遍我也只能在心里对曹雪芹说声对不起了。
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待了十日,我们几个方来到天津城外。
我再次要求停车,尔后趴在路边大吐特吐一番。
“四哥,这可怎么办呢?只要吃了东西她就吐,难不成单给她喝水?”胤祥掀起窗帘往我这边瞧了眼。
我竖起耳朵仔细地听马车内胤祥胤禛的对话。
“还是派个人送她回去吧,三天的路程因为她而走了十天,这样下去我们要到哪天才能到徽州?”
“可是,是皇……是阿玛要她陪我们一道儿去的呀!阿玛不是还要我们在治理黄河的事情上听听她的意见么?”
“治河这等大事儿说易行难。她的法子实际上究竟是否行得通,还尚未可知!多带她一日,我们就会晚几天到达受灾区——我们能等但那些灾民们如何能等?还是将她送回去最为妥当!相信阿玛在知道来龙去脉后也不会怪我们。”
“但……”
“十三爷,四爷他说得没错!”我扶着车辕吃力地说。
连着吐了好几天就算是个铁人都该倒下了,我浑身软绵绵地真不想动!
胤祥不分尊卑地想拉我上车。
我瞧胤禛皱着眉,便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胤祥伸出的手。
“不过,奴婢不会就这么回去!”我一字一顿地说,“二位爷也无需派人保护奴婢,毕竟爷的安危重要。奴婢呢,遇路则步行,遇河则乘船,总之会同二位爷在徽州会合——就算奴婢只会纸上谈兵,但奴婢既然出来了,那么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那儿看上一眼!”
“那得多少时间?再说你一人上路我们又怎么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你出了什么事儿,我们要如何向阿玛交代?不成,不成!”胤祥全盘否定我的办法。
我见胤禛不说话,便伸手去拿车上的包袱,
“没什么不成的,奴婢没十三爷想的那么弱!奴婢这两条腿虽没有马儿行得快,但一个半月内到达徽州还是可能的!”我说着将包袱往肩上一甩,“这儿离天津城也不远,奴婢就不耽搁爷的行程了,希望四爷十三爷一路平安!”
说罢就打算潇洒走人,谁知下一秒却已身在马车内。
“雍……”我差点儿将自己的舌头咬下——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坐在胤禛身旁?“用的是什么法子,四爷?明明奴婢前一刻还在车外,怎的就到车里了呢?”
我故作迷糊状,心下暗道:
好险!还好我没说出雍正二字,还好我反应快硬是将这雍字转得天衣无缝,不然等胤禛当上皇帝后若想及今日之事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轻功,”他又道,“十三,你叫小吉子先进天津城给咱们定几个房间,再嘱咐那几名侍卫一声,就说让他们好好休息,明日起弃车——策马南下。”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最先说的那两个字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这酷得真是……
胤祥应了声,使出轻功窜到后面那辆马车上。
感觉得到胤禛在打量我,于是尽量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几分。
“你怕我?”
问句。
“啊?”他看出来了?不过,也不能算怕,只是他太酷了,所以让我不知如何面对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对招惹到他。
“你怕我。”
简单明了的陈述。
“奴婢……”我舔舔唇,“奴婢不过是尊敬四爷!”
“你怕我!”
他强调。
“奴婢为什么要怕四爷呢?”我心慌,讨厌他生硬的语气命令的口吻。于是反问他。
他抿紧双唇,用不带温度的双眼紧盯着我,“我不知你在搞什么鬼——别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故事……冷香丸,”他冷笑两声,“为什么沿路连个侍卫都不肯带还硬要去徽州?是真像你说的那般为我和胤祥着想?为徽州那儿的万民着想?”他单手捏住我的脖子,“你不会是紫禁城待腻味了想趁这个机会在宫外一个人走走玩玩吧?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晕车。”
“你不要冤枉人,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我死也不会承认他猜得虽不中亦不远。
他侧着头微微皱眉,“你同皇阿玛说话也是你你我我的不成?”
我哑然,看来自己还是不习惯这种要自称奴婢的生活!
“说话!”他手上略一用力。
“奴婢……没有!还望……四贝子明察!”虽然他掐得我很难受,可我却不愿服输,睁大了眼睛与他对视道。
就在此时,胤祥一掀帘子跳上了车,但没想却撞上这么一幕,于是愣了愣,方道:
“四哥,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胤禛没有理睬他,
“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要真光明磊落何需怕我?难不成我会比鬼可怕?”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自然会查!如果让我查出什么,我就亲手掐死你!”他手上又紧一紧,我顿觉呼吸困难。
我快要死了吗?原来死亡对于一个人来说是这么地容易。
我努力地张开口,却吐不出半个字。
“四哥,你干什么这样对佟儿,”胤祥见状要过来拉他,“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她做了什么惹你发火的事儿啦?再怎么恼也不能如此——她毕竟是侍候阿玛的!若真有什么不对也该带她回去交由阿玛发落才是啊!”
胤禛似乎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手一松,我便软软地倒在了马车上。
“四哥,你太过份了!”胤祥气呼呼地扶起我,“你没事儿吧?”
都快去见你亲娘了,怎么可能没事!
“十三,她不会有事儿的,你四哥下手是有分寸的!”
我拾起包袱心里嘀咕道:有分寸?那他这分寸未免掌握得也太好了,只要他再多使那么一分力,我都得玩完。
胤祥不作声,抱着我下了车。
“十三爷,我没事儿。可以自己走的!”
康熙这一家子我接触到现在就没有见到一个是正常的!如果说玄烨是老狐狸,那么胤禩绝对就是一只老狐狸,胤禟如狈的话,胤誐就似狼,还有胤禛这冷面阎王……我实在不想再和他们家的任何一位扯上关系!
胤祥眼神一黯,将我放下:
“佟儿,四哥并不是那么冷酷的人——你知道四哥常常是怎么说的吗?‘宁当真小人,不做伪君子。’他就是太真了,眼睛里参不得沙子——不,不!我没有说你是沙子啊,我只是形容……四哥其实就是座火山,不过因为很多原因这火山被掩藏在冰雪之下!等时间长了,你就不会怕他了。”
“十三爷,您不用和奴婢说这些!”我极度不耐地打断他的话。
雍正是个怎么样的人难道读书的时候读少了吗?
他的喜怒难测可是到了三百年后还异常出名的!
“我……”他摸摸脑门儿,有些手足无措。
我心中一软,他是天皇贵胄,是目前康熙最喜爱的皇子,加上刚才若没有他在场还不知胤禛会对我怎样呢!我又怎能这样对他?冲他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奴婢还是该多谢十三爷的!不过四爷的事十三爷实在不必解释——四爷是主子,奴婢不过是个奴才。”对他一福,“那奴婢就走了,十三爷保重!”
“等等!”他叫住我,将系在腰上的钱袋解了下来,“我身上就这么点儿,你一个姑娘家在外要自己小心些!要真遇上危险就把这袋子里的金牌拿去当地的衙门,他们会帮你的——千万别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