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剑枝》一只小采

25、七星之行（二）

　　“海娘娘庙自我记事起就在了，我们村儿的人都信奉海娘娘，灵得很哩。”

　　“那这海娘娘的原身是谁？”沈霖接着问。

　　“海娘娘就是海娘娘，什么叫原身。”

　　沈霖便止住了话头，何老太只是一个普通村妇，她哪里懂得信仰之神还有什么原身。

　　“大娘，海娘娘庙在村中何处，我们明日也想去庙中瞻仰。”

　　“在村西口，位置有点偏呢，老婆子我好久没去过了。”

　　“那我们明日就去庙中上两炷香。”

　　三人在心底默默揣测。

　　何老太家中刚好还有两间空着的屋子，沈霖与温衡住一间，徐箐灵住一间。

　　一直到午夜，徐箐灵也没睡着。她迈出房门，站在院中。

　　今夜满月，浅浅的光辉洒落在院中，照亮了院子里隐秘的角落。一丝黑云悄悄靠近圆月，遮挡住月光，云气与月辉交缠着，斑驳一片。

　　徐箐灵心头不安，总觉得这村子太过诡谲。她一个人悄然来到进入村子的结界处，用尽力气攻向结界，可这次，结界处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果然，进来容易，出去难。

　　她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忽然又一阵眩晕。

　　如今动用灵力都会使魂魄动荡。

　　她只好返回何老太家中，等待明日的晨曦。

　　此时晏别尘三人也到达了东海边的一个渔村中。

　　看着眼前波涛汹涌的海面，赵惜采兴奋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海呢！”

　　“离蓬莱岛越来越近了呢。”晏别尘缓声说。

　　一旁的赵寒声直打哈欠。
　　“我说，你们两个不累吗？我们都连着赶了几天路了耶。”

　　赵惜采睨他一眼，哼哼声不说话。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晏别尘出声。

　　几人找到一户还未熄灯的人家，晏别尘扣动门环，笃笃敲动了两声。

　　不一会儿，门扉开了一条缝，一个男人探出头来，见到为首的晏别尘，男人警惕开口：“你们是谁？”

　　“这位大哥，我们是出门历练的修士，经过此地，想要借宿一晚。”

　　对面的少年声音清朗，看起来也是端方持正，后面好像是一对兄妹，看起来也是正道之人，于是男人敞开了门。

　　“哦，几位快进来吧。”

　　“多谢兄台。”

　　这时候一位妇人也走了出来，见到三人，微微皱眉。
　　“这......”

　　赵惜采见状连忙自报家门：“这位姐姐，我们是中洲青云门的弟子，这次是下山历练，只是想借宿一晚。”说着掏出来了宗门的弟子手令给她看。

　　“对对对，我们是青云门的。”赵寒声也拿出手令来。

　　面前的男女顿时松了口气，还有些惊喜。

　　“我就说这身气度，原来是青云门的仙长，失敬失敬。我姓许，这是我娘子。”男人向他们拱手道。

　　“几位小仙长，失敬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还是第一次见到中洲来的仙长呢。”

　　晏别尘急忙回敬：“是我们深夜前来，唐突了许大哥许大嫂。”

　　“对呀对呀，许大哥许大嫂，打扰你们了。”

　　突然，一间房内传出一阵孩童的啼哭声。

　　“哎呀！”许大嫂一拍大腿，急忙折返回房中。

　　许大哥尴尬地解释道：“是我家小女儿，前几日在海边上被一个浪头打翻，呛了水，发了高热，今夜突然严重了。”

　　晏别尘凝神，问了一句：“可否让我们进去瞧瞧？”

　　许大哥喜出望外，急忙让开一条道：“几位仙长请。”

　　屋内，矮矮的木榻上，躺着个面色潮红的小女娃，看起来只有十来岁大，两只手如同枯骨，在空中乱抓着，啼哭不已。

　　许大嫂在旁边绞着帕子，为她擦去面上汗珠，心疼得直流泪。

　　晏别尘快步上前，两根手指搭在小女娃的经脉上，凝神检查着。

　　“她中了热毒。”

　　“热毒？！”赵惜采与赵寒声同时拧眉。

　　许家夫妇一头雾水，不过听说是毒，心中更急。

　　“小仙长，什么叫热毒，我家宝儿怎么会中毒呢？”许大嫂急得语无伦次。

　　赵惜采在储物囊中摸索到了一瓶丹药，倒出一粒递给晏别尘。

　　“这是清热丹，对这种热毒有用的。”

　　晏别尘颔首，接过清热丹，捏住许宝儿的下巴将药喂了下去。

　　半晌，许宝儿不再哭闹了，脸上的潮红渐渐褪下，只额头上还有些烫。

　　许家夫妇见状就要给他们下跪，被晏别尘拦住了。

　　许大嫂泪眼朦胧，不住道谢：“多谢小仙长救了我家宝儿，若是没有仙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大哥也在一旁诉说着谢意。

　　“许大哥，许大嫂，我们先出去，让宝儿好好睡一觉。”

　　几人到了堂屋，晏别尘问他们：“宝儿近日可是得罪什么人了，为何会被下热毒？”

　　“是呀，这种热毒，凡人可没有，也是宝儿运气好，恰好遇上我们，这上品清热丹可不多得。”

　　许大哥低垂眼帘，眉头紧锁，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到女儿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倒是一旁的许大嫂，恍然间想起几日前的事：“前几日，我带宝儿去了南边的七星村海娘娘庙，为了给我家老许求个平安。
　　当时宝儿跟庙里的其他孩子争吵起来，我一时没顾上她，恐怕冲撞了海娘娘。当时我还骂了她几句。哪知刚回来就被浪头冲了，后来就发起了高热。”

　　旁边的许大哥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我还以为只是因为宝儿被浪头打了呛了水，才发的高热。”

　　“这么说来，是你家宝儿得罪了海娘娘？可一个受供奉的庙仙，怎么会给人下毒呢？”赵寒声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

　　“你们说的那个海娘娘，是什么正仙吗？”赵惜采问。

　　“我们也不知海娘娘的来历，只是海娘娘一向灵验，能保出海的人平安，大家都乐意供奉。”许大嫂同他们解释。

　　“这样啊。”三人对视一眼。

　　许家夫妇收拾出来两间空房，三人歇下。

　　第二日清晨，查看了许宝儿的热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众人都放下心来。

　　“几位小仙长，不妨先留下来休整休整吧，这次还要多谢几位出手救了我们家宝儿，那么贵重的丹药，我们无以为报。”许大哥诚恳至极。

　　看着无精打采的赵寒声，晏别尘只好应下，再在许家休整一日。

　　七星村中，徐箐灵三人循着方向一路到了海娘娘庙。

　　与其他地方的海神庙无异，七星村这座庙宇朴实老旧。

　　刚一踏进庙里，徐箐灵心中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对上庙宇中央的女人石像，心中不适感更甚。

　　“师兄。”徐箐灵突然扯住沈霖的袖子，让他止住了脚步，“你有没有觉得，这庙里有些怪异。”

　　沈霖无奈笑笑：“整个七星村最怪的就是这个海娘娘庙了。”

　　徐箐灵皱紧了眉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温衡出口道：“此处似乎有魔息。”

　　话毕，三人都警惕地看向四周。

　　有风吹过，破旧不堪的庙门摇摇欲坠，三人紧盯着庙门处。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跨进门，睨了他们一眼，不为所动地走到石像下的蒲团前，麻利地跪下，双手合十，颇为虔诚地拜着那海娘娘。

　　徐箐灵看向石像，平平无奇的女人石像，面目慈悲，一双眼睛是闭着的，可她却感觉，那双眼睛散发着蔑然的神采。

　　那老头跪完后，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仿佛他们就像空气般。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个老头跟何大娘的儿子一样，对我们视而不见的。”温衡问道。

　　“是有点，而且我发现越靠近庙宇的人家，越是这样，对陌生人都毫无波澜。”在来的路上，沈霖就发现了。

　　他们一行三人经过时，附近的渔民似乎都看不见他们一般，只自顾自干活。而他们昨日经过村子外围时，那些村民对他们都充满好奇来着。

　　“这个海娘娘庙，真是诡异。”温衡嘟囔一句。

　　徐箐灵一直在观察着石像，刚刚沈霖与温衡谈论时，那石像面上似乎闪过一丝讽意。

　　“师兄，我们出去说。”谈话被徐箐灵打断，沈霖只是稍微一愣神，就颔首答应下来。
　　“好。”

　　走到离庙宇外后，徐箐灵心中的怪异感才终于消散。

　　“我总感觉，那石像在看着我们。”徐箐灵对二人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怎么会？”温衡诧异。

　　“师妹，你，会不会太多想了。我刚刚用灵识探过，那只是普通的石像，附着在石像上的也是纯净的念力。或许有东西藏在庙中，但那石像是没问题的。”

　　被供奉起来的一方海神会接收到信徒的念力，只有良善的海神才会有纯净的念力，若是不干净的海神，拥有的念力也会变得驳杂。

　　这也正是令徐箐灵不解的一点，那石像上纯净的念力不得作伪，可她确实感觉石像不对劲。

　　“这石像，原身是谁？”

　　“不认识，或许是哪位飞升的前辈，或是仙界的吧。”

　　“我们还是进去再看看吧，或许有什么脏东西藏身其中。”沈霖率先踏入，徐箐灵无法，只能跟上他。

　　庙宇不大，不到半亩。除了供奉海娘娘的大殿，就是一个前院，种着一颗巨大的槐树。

　　三人用灵识搜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可疑的踪迹。

　　“这就奇怪了。”

　　徐箐灵盯着石像，目光冰冷。

　　她手指轻抚过石像表面，石像衣裙上冰冷的刺划破了她手指。徐箐灵勾唇冷笑。

　　走出庙门，徐箐灵对沈霖与温衡说：“这庙实在诡异，不若先用结界封了，不要让凡人进去。”

　　沈霖知道她一向有主意就点头答应了。温衡也看出来了青云门这位师姐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没有反对。

　　徐箐灵设下一个普通的结界，这结界只能挡住凡人，且与她神识相通。

　　几人回到何老太家中，看见何二牛正在院中闷头砍柴，对几人还是视若无睹。

　　“几位少侠，回来啦。”

　　何老太刚炖好一大锅鱼汤，招呼他们坐下来吃饭。

　　“几位少侠脚程这么快呢。”何老太惊奇地说。

　　“是呀大娘，闯荡江湖的，自然得走得快。”沈霖面不改色地打哈哈。

　　“哈哈哈，年轻真好啊。”

　　饭桌上几人的谈话丝毫没有影响到何二牛，他只是闷头喝汤。

　　两碗鱼汤下肚，何二牛搁下筷子，对着何老太说：“娘，我吃完了，我去劈柴。”

　　“好好好，你去吧。”何老太收起他的碗。

　　看着面前温和的三人，她叹了一口气道：“唉，我家二牛，以前也是个爱说话的孩子，自从他爹走了，他就一直这样儿了，村里人都说，他是脑子坏了。”

　　徐箐灵心说恐怕不止脑子坏了这么简单。

　　何老太又夹了一条鱼放入她碗中。
　　“徐姑娘，你该多吃点。”

　　“多谢大娘。”徐箐灵露出一抹淡笑。

　　夜晚，三人正分头在村里其他地方寻找失踪弟子的踪迹。

　　徐箐灵在临海的村口巡查着，忽然一道魔气袭向她后脑。

　　感受到风中的魔气，她立马调转身体，不过还是被魔气袭中了后脑，好在这道魔气并不厉害，只是发带被斩断，满头青丝倾泻而下。

　　徐箐灵凛然拿出木剑，释放出灵识。察觉到魔息渐远，她飞身追上去。

　　半晌，她追到了白日来过的村西口，那道魔息却不见了。

　　徐箐灵寻找半天，最后只能放弃。

　　海风吹拂发丝，徐箐灵忽然想起赵家兄妹赠与她的发带，还好当时随手放在了储物囊中，于是她拿出来，利落地束起发丝。发带上的阵符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