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干巴菌 ...

  •   蔚衿的作息,勉强规律,每日清晨第一件事便是服用些药物,□□有利于改善心脏的收缩功能,华法林可以预防血栓的形成。

      她在不同时刻服用不同药物,背着人偷偷服下,并且诓骗不懂行的人这是维C,当然,应该没人会愚蠢地相信。

      蔚衿只是想表示,她不愿意告诉对方而已。

      偌大的空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空旷,寂寥,白色的窗帘在冷风吹拂下,围成一个奠字。

      蔚衿不怕这些,舒适的沙发,高清大屏电视,果饮配抹茶甜甜圈,蔚衿抱着无骨凤爪,吹着空调。

      在余笙笙再三催促下,才不情不愿地离开舒适的小窝,拧着眉头,拎起一坨破旧不堪的快递。

      巴干菌。

      这怎么做?

      蔚衿从不为难自己,反正煮了吃,准没错。

      只是,看着出来的成品,一块黑一块白的浆糊,她一时不太能接受。

      反正,一头猪都比余笙笙靠谱,她还是不拿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开玩笑了。

      蔚衿坦然地回房间睡觉。

      忘了桌上还有自己蒸的紫薯米饭,像是刻意给对方示好留下的,毕竟这样蒸米饭的方式在这个年代并不长见,但两人都喜欢这样的味道。

      所以,发生些许意外,总是难免的,那么长的人生,便是现在没有意外,未来总也会有的。

      这是很无聊的鸡汤,如果哪个蠢蛋相信了,蔚衿一定会好好嘲笑他一番。

      夜半,蔚衿在梦中被狗熊追赶,并被一屁股坐在身下。

      她猛然惊醒,看着八爪鱼似的缠在身上的人,使劲掰了掰,失败了。

      灰色大衣敞开盖在两人身旁,衬衫的灰色金属扣勾在她头发上,纪白叶窝在她肩膀,月色下颇显暧昧。

      两人身上的被子只有一小截盖在身上,大多都被踢到了一侧,垂落在地上。

      他迷迷糊糊醒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头,撒娇似的,“围巾,我困了。”

      骤然听到熟悉的称呼,蔚衿怔愣了一瞬,甚至忽略两人压根不住一个楼层的问题,她低下头,捂着快要跳出的心脏。

      怎么办?

      还是很喜欢啊。

      蔚衿有些失神地想着,什么是爱呢?她有些不安地将这份思考藏起来,喜欢是可以承受的,但这颗脆弱的心脏曾经没有承受住爱。

      她的眸光逐渐敛起,将手轻轻抚在心上人如玉般的面庞上,适应着心中的滔天巨浪,否则在清醒时,无法坦然地与他相处。

      蔚衿觉得,她真的要讨厌纪白叶了。

      他还无知无觉,顺着台阶就往上爬,爬起来继续窝她怀里,把脑袋往她肩膀上一搭,“围巾,你今天煮的饭比以往的好吃,没有铁锈味。”

      突然抬起头,纪白叶神色有些疑惑,“咦?老爹?”

      蔚衿脑中的弦一绷,顿时失去所有心思,她清晰地记得八年前那个黑色的月份,生命留下刻痕,不仅在他的心上,也在她的。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纪白叶能跟他的父母一起离开,这样,只有她一个人会心伤,等她坚持不下去了,大家也好在地下团圆。

      也不至于,丢下他一个人,杀死孤零零又单纯的自己。

      “我媳妇儿呢?”

      纪白叶神智似乎不太清晰,反倒有些开心,犹豫了一下,手臂勒的更紧了些,笑的像只哈士奇,“爹,你咋来了,我还年轻,不该没了啊。”

      蔚衿神色微动,似乎没想到纪白叶已经坦然地接受了死亡,并且乖乖走接下来的日子。

      纪白叶停顿片刻,环顾四周,有些心虚地凑到老爹耳边,“非要走的话,能把你儿媳妇一起带过去吗?”

      蔚衿疼惜的眸中一顿,有些无言,她跟纪白叶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连找死都想拉着她垫背,想来积怨确实已久,说不定确实能做出买凶杀人的事。

      蔚衿勾出手,挣扎半晌,也够不到一旁的手机,不得不扯着嗓子高喊。

      “小艺小艺,拨打急救电话。”

      幸好,房子独栋而立,隔音效果极佳。

      医护人员见多识广,却也第一次见上演苦情戏的男主角。

      “老爹,你怎么变鼻涕虫了,老爹——”

      “带上你儿媳妇儿啊,别光带我——”

      纪白叶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变形,死死抱着蔚衿,不肯撒手。

      蔚衿沉默地窝在暖烘烘的怀里,目光呆滞地看着救护人员都拉不开俩人,然后把两人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用担架抬了出去。

      直到无痛胃镜上了全麻,她才恍然苏醒,默默缩到墙角,祈祷刚回国没人认识她。

      这当然是不能的。

      “蔚衿?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钟丞一袭白大褂,身长玉立,手里随意地握着一把电钻,看起来十分亢奋。

      盯着他手中的电钻,蔚衿挤出一抹微笑,“钟丞,这么晚,你们……还看诊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电钻,有些为难,“306的病人脑壳太硬,导师喊我来,”他斟酌了一下词句,“观摩。”

      其实只是用电钻在脑袋上开个洞罢了,只是怕蔚衿多想,毕竟画面感太强,若是害人做噩梦没由来讨人嫌弃。

      “那你快去吧,”蔚衿笑容可掬。

      钟丞不明所以,不过确实那边急一些,客套道,“回头再聚。”

      看着走远的人,蔚衿呼了一口气。

      她默默躺在一旁的小塌,等着人被送回来。

      医院的气息太过熟悉,以至于蔚衿忘了这一次,她不是病人,沉沉睡去。

      透过纷飞的帘幕,人影摇摆,颜色晃动。

      晦暗不明的镜面隐隐反射锐利的寒光。

      蔚衿冷眼旁观,看着镜中人眉眼淡漠地握着水果刀,锋利的刀刃准确无误地对着脉搏划去。

      空气太厚重了,粘稠到难以形容,似乎想要阻止她的动作,却被狠狠划破,化作碎片。

      刀刃划开皮肤,深深的伤痕处,温热的,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滑落,滴在纯白的裙子上。

      镜中人的视线有些模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流着鲜血的手腕像腐烂的泥土,什么也看不清。

      余光瞥到手腕上的镯子,镜中人猛然回过神,怔愣地把刀丢在地上,像窒息的鱼,大口喘息,挣扎。

      刀刃在昏暗闪着暗光,镜中人在阴暗的镜子里笑容灿烂,捂住手腕,慢慢起身,“死的太慢了。”

      她幻想着刀尖抵住胸口时剧烈的心跳,从此,它再也不会折磨自己。

      镜中人,现在是一个鬼魂,一个没有影子的鬼魂。

      她努力呼吸,腭骨咯咯作响,肺部拼命的吸入赖以生存的空气,迫切的空气。

      气管不听使唤地坍塌,压缩,收紧,她不得不闭上嘴,减少体力消耗,双手不自觉抽动,冰冷的汗水被冷风打湿,贴在身上。

      她似乎拼命想要呼救,想要哭喊,如果她能,她一定喊出声来。

      可那样,她似乎就无法呼吸,一束光就能将她杀死。

      她将带血的丝线捆绑在飞扬的蝴蝶羽翼,以求藤木生花,她得自由。

      “谁在里面?”有人闷声呼喊。

      那声音很熟悉。

      蔚衿神色无动于衷,似乎在看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镜中人胡乱擦拭泪水,挣扎着坐起来,然后落荒而逃,猛然惊醒。

      说实话,那几年的故事,不像她的,世界堂而皇之的怜悯凌迟着蔚衿的□□,但命是她的,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她遗忘了曾经的痛苦和挣扎。

      蔚衿有些颓然地捂着脑袋,看着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

      纪白叶,他说胡话。

      他先是高喊,医生没有打麻药,接着严肃开会,俄语法语德语来回切换,然后迷迷瞪瞪开始骂蔚衿。

      蔚衿沉默地看着他,点开录音机。

      他许是用尽所学溢美之词,将自己夸的天花乱坠。

      终于闭上了嘴。

      蔚衿有些头疼,去接水,听到一抹杀猪似的声音,又陡然被人捂住。

      她抬手看表,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毫无意义,然后探出脑袋。

      今日怕是捅了同学窝了,“桌桌,你不应该在大理吗?”

      余笙笙眼睛一亮,走过来牵着她的手,没好气道,“还不是夏淼,哭着跟我说自己要做手术,把我吓个半死,结果就是痔疮破裂了。”

      大半夜被迫连飞三小时,余笙笙脾气差的不行,“让他平时多锻炼,非不听,活该。”

      不对,余笙笙反应过来,“桌桌,你怎么在这?”

      蔚衿怔愣一瞬,皮笑肉不笑,“你猜跟你有没有关系呢?”

      余笙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灵光一闪,瞪大眼睛,“不会吧?”

      “呵,就是你想的那样。”

      余笙笙黏黏糊糊腻过来,“哎呀,人家也是好心嘛,我忘了把食谱一起发过来了。”

      “咚咚咚——”

      顶着黑眼圈的半秃医生敲了敲门,咳嗽两声,声音古平无波,“要排泄袋吗?”

      看的出来,他对自己这份工作很不满意。

      更何况是夜班。

      夏淼羞愧埋着头,瓮声瓮气,“不要。”

      那医生无动于衷地转身,转身走向下一个病房,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要排泄袋吗?”

      那屋似乎也是位有志中年,圆滑世故,遇事不决就甩锅,“医生,您觉得我需要吗,我都听您的。”

      “那我还让你少喝酒呢,你听了吗?”医生面露讽刺。

      隔壁一阵沉默。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