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风华》蕉鹿非晚

43、43.高处不胜寒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房间里昏黄的烛火隐约闪烁着光芒。

　　苏安然起身刚想吹灭蜡烛，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身后轻轻抱住她，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喷洒：“安然。”听到李文叡熟悉的声音，苏安然回手掐了一把李文叡的腰，痛得李文叡倒抽一口气。

　　“安然，怎么，你想谋杀亲夫？”

　　“哼！”苏安然环抱双手，气呼呼地转身坐在床沿上，“你还知道来看我？前几日不是还去了什么，春风楼？”

　　“都是谣传，我怎么会去那春风楼？”李文叡讪讪笑着，坐到苏安然身边，一把揽过苏安然的腰。

　　“真没去？”苏安然挑眉看着李文叡，“我可是听月影说了，那元大人去冷宫找假苏安然告状......”

　　“没去，真没去，这都是表象。”李文叡尴尬笑笑。心里却暗骂那元公公，这个吃里扒外的大嘴巴，找个时间定要惩治一番！

　　苏安然盯了李文叡漆黑的眸子许久，点点头：“我相信你。不过”苏安然又气不过锤了李文叡的肩膀，“你现在没去，以前可去过？”

　　“这”李文叡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以前为了试探崔英去过一次，尴尬点头，“去过，一次，就一次。”

　　“哼！”苏安然噘嘴不语，心里有股子闷气。

　　“我什么都没干。”李文叡急忙解释。

　　“知道了。”苏安然思绪转了转，嗔怪道：“我还没去过那什么春风楼呢，下次你去一定要带上我。”

　　“安然，你是女子，那地方......”

　　“女子怎么了？我女扮男装也能去。”苏安然不服气，手偷偷拧了李文叡的手背。李文叡看着这个小醋精，笑着回握住苏安然作乱的手，眉眼弯弯。只有在苏安然身边，李文叡才能卸下一身重担，回归到最真实的自我。

　　苏安然看李文叡那宠溺的笑容，小脸微红，清清嗓子正色道：“说正事，李宸煜前几日胜利回朝，你们两个？”

　　“我可没干什么坏事。”李文叡嘴角微勾：“我只不过是邀请他去春风楼一聚，可他没那福气。”

　　苏安然听着“春风楼”三字，又忍不住狠狠拧了李文叡一下，“他回来你不去迎接，也不设宴，要不是我知道你们两兄弟情深，鹬蚌相争都是表象。我也要被你们蒙在鼓里。哼，”

　　苏安然心里升腾起幽怨之气，想到自己独自一人在这浮香院里躲了一月有余，长叹一声：“阿叡，什么时候我才能离开这浮香院？心月跟着假苏安然走了，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虽然有藏在暗处的月影他们，但是他们除了给我送饭，其他时间神出鬼没的，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苏安然幽幽叹气，“阿叡，再待下去我身体都要长草了。”

　　“安然，委屈你了。再等些日子，”李文叡紧紧抱住苏安然，宽慰道：“等阿煜部署完，这一切都会结束。”

　　“嗯。我等你。”苏安然把头埋进李文叡的怀里，不再说什么。李文叡摩挲着苏安然柔顺的头发，眸光穿过闪烁的烛光朝漆黑的窗外看去，窗外风声阵阵，零星的几颗星星忽明忽暗亮着微光。

　　这个位置有多少人觊觎？那就拭目以待吧。李文叡笑了，笑容寒冷，慢慢隐入了夜色中。

　　日光如常地透过门沿照进元宸殿中，书桌上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李文叡懒懒地靠在一边的软塌上，漆黑的眼眸看向门外，似乎在等待什么。突然，元公公慌不择路地跑进殿中，顺便把殿门紧紧关上，垂手道：“圣上，圣上，您还是找个地方躲躲.....”

　　“阿元，何事如此慌张？”李文叡眼皮微抬，一点也不意外。

　　“圣上，圣上！”元公公急得跪在李文叡的面前，扯住李文叡的衣服哭喊：“那辰王领了一群大臣气势汹汹地往这元宸殿来了，圣上还是赶紧走吧！”

　　“走？”李文叡轻笑：“天下之大，哪有我的容身之处？”李文叡笑着站了起来，抬脚准备往外走。

　　“圣上，圣上！”元公公急得挡住李文叡面前：“那辰王来者不善，圣上要不到老臣的院子去......”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李文叡笑着拍拍元公公的肩膀：“阿元，你对朕忠心耿耿，你还是离开吧。”

　　“圣上，老臣......”

　　“阿元，走吧。”李文叡朝元公公摆摆手，低头冷笑，慢悠悠地走出了大殿。门外日光闪耀，一时间让李文叡迷了眼，“果真是在里面待得太久，看不清形式了。”李文叡喃喃自语，看向下方站着黑压压一群人，以李宸煜为首，大臣们站成四五排，后面站着无数士兵，皆神情肃穆。劲风吹得他们的衣角飞扬。

　　与群臣对峙的李文叡此时如同被抛弃的孩子，孤零零地站在上方，显然大势已去。

　　“圣上，君者，天下万物之主也，其任甚重。而今圣上失德，百姓民不聊生，群臣激愤，故请圣上退位让贤，传位于辰王，以兴中洲。”

　　“请圣上退位让贤，传位于辰王，以兴中洲!”

　　听着群臣慷慨堂皇的话，李文叡嗤笑一声，一一扫过那些人的面庞，冰冷的视线犹如穿梭在人群的毒蛇一样，吓得那些人连连后退，紧闭嘴巴，不再说话。

　　“圣上。”李宸煜垂手而立，接过一边拟好的退位书简，往前走了一步。

　　李文叡冷冷地看着这群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朕即位以来，十年有余，遭过天下荡复，但危而复存。朕谨行大道，以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自诩未曾负过天下人。可惜，可惜啊，仅一月闲事，你们这群人便说朕失德。”李文叡冷笑连连，“我未负天下人，奈何这天下人负我！”

　　“阿煜，”李文叡走上前去，笑着道，“我记得你曾说过，高处......”

　　李宸煜皱眉不语，举着那退位书简，叹气道：“圣上，我姑且再称一句圣上，臣不知圣上在说什么。但是圣上如今昏聩不明，不理朝政，不管社稷，这中洲国迟早会断送在圣上您手里。臣不过是顺应天意.....”

　　“阿煜不必再说，既然阿煜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我也不会再提。”李文叡笑着摆摆手，“阿煜若想要这位置，我也说过，让给你便是，无需多言。”李文叡轻笑，反而李宸煜内心震惊，表面却依然紧皱眉头，平静地看向李文叡。

　　李文叡接过他们拟好的退位书简，在上面按了手印，递还给李宸煜。下方的大臣皆睁大眼睛面面相觑，没想到逼宫会这么容易。他们原以为李文叡会反抗，会喊出暗卫来和他们决一死战，甚至他们还把各自的府军也带上了，没想到，没想到李宸煜往那一站，不费一兵一卒，就逼宫成功了？

　　“圣上，你.....”李宸煜微微咋舌。

　　“唉？我已经不是那所谓的圣上了。”李文叡笑着拍拍李宸煜的肩膀，“阿煜，这天下，现在是你的。不过，”李文叡缓缓压了一下李宸煜的肩膀：“这位置，高处不胜寒啊，阿煜可要好好地当好一位明君。”李文叡这些字咬得很重，眸光流转，意味深长地撇了下方的那群大臣，笑着转身离去，一会就消失在了他们眼前。李宸煜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李文叡离去，什么其他的动作也没有。

　　“唉？圣上他就这样走了？”

　　“他真的就这样把位置让给辰王了？”

　　“没有什么阴谋吧？圣上一笑生死难料。”

　　“圣上已经退位，辰王何不把圣上抓起来？”

　　“嘘，你小命不要了？！圣上已经不再是圣上了。现在的圣上是辰王。”

　　群臣们看着李文叡消失的身影，窃窃私语起来，原以为的一场恶战忽然变成了一股春风，让人恍惚还在梦里，现在依旧不敢置信。

　　李宸煜心思繁杂，站在最高处，双手高举退位书简，身影如同巍峨的山岳，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群臣互递眼色，纷纷下跪，齐齐高呼：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