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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天光乍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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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是我距离幸福最近的时刻。
阿泽。
突然一瞬间就好想你。
落地窗上层层叠叠的雨水影子落在身上,明明暗暗。
抱膝而坐,内心无比清明。
我断断续续哭起来,越哭越凶。
最后干脆旁若无人得嚎啕大哭。
不知道雨和我谁的声音更大,陆泽叫我都没听见。
直到他用毯子裹住我,拉我进温热怀抱。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身上还带着雨天的湿气,发丝凌落,有那么点儿狼狈。
片刻失神过后,我结巴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他掀起眼皮,焦急平复几分。
淡淡回我,“拿个文件。”
“喝酒了?”
“抱歉。”他退开些,低哑的嗓音粘稠性感,“只待一会儿就走。”
胡乱抹了把眼泪,怕他马上就走,慌忙将毯子放回沙发,跑去餐厅。
“我给你煮醒酒汤。”
陆泽似乎不着急拿文件,闲散得跟在我身后。
“为什么哭?”
“就……情绪上来收不住,没有什么具体原因,怀孕的女人可能比较神经质。”我尽可能贴近现实得瞎掰,“别担心,身体没有不舒服。”
“在我这儿不开心?”他又问。
“没有!”我咬着嘴唇,声音渐渐低下来,“怎么会不开心。”
他斜靠料理台看我,“家里……还住得惯么?”
“不太习惯,”我笑看他,“一个人哪里住过这么大地盘。”
他眼神有一瞬黯淡,“多适应适应就好了。”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锅里的水,由沉静逐渐沸腾至滚烫。
水汽氤氲中,我抬眸偷瞄他。
发现他正毫不避讳得直直打量我。
四目相对,我不好意思得笑了笑,试图找话题随便聊几句。
“最近很忙?”
“我看上去很闲?”
我嗔怒得望他一眼,恼他不好好跟我说话。
他抬手将领带扯松些,“忙不忙,我自己说了算。”
“那你天天住公司,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氏又要破产……”
我猛得收住话头。
他漆黑的眼眸,深邃不见底。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陆氏再撑个二三十年,没什么问题。”
将醒酒汤端给他的同时,内心狠狠抱怨自己。
得意忘形了,在他身边总是不经意放松下来,说话做事都不过脑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
他接过来,抿一口便放下。
“烫?”我小心翼翼得问。
他摇摇头,只是握住我的手,继而抄着双膝打横将我抱起来。
动作温柔得仿佛我已经怀胎十月。
“阿泽?”
松软的沙发凹陷进去,他单膝跪在我面前。
屋里只有餐厅一盏暖橘色吊灯亮着。
感官在光影交织的晦暗中敏感得无限放大。
雨声沙沙得敲打人心。
他的黑发被雨淋过,毛毛躁躁。
此刻蹲在我面前,像只乖顺忠诚的大型犬类。
惹得人想摸摸他脑袋。
抬起手,却被他捉住细腕。
男人仰起脸,“给他做过多少次?”
内心猛然震颤。
怔怔望着眼前人。
眉眼都是我心心念念的样子。
可是,却这般冰冷。
“经常在深夜等他?”
“等他回家给他做一碗醒酒汤?”
“阿泽,别这样。”
他噙在嘴角的笑,寂然又轻蔑,“那你又何苦来找我?”
天上徒然劈落惊雷,巨响之后迎来更为激烈的雨势。
他嗤笑一声,说服自己似的低低念了句,“罢了,较什么真。”
而后,神色如常得整理靠枕放在我后腰,又拉过毯子盖在我身上。
冷声说,“以后别赤脚走来走去的,小心身子。”
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冷。
脚尖也缩进毯子里,整个人被暖意和舒适包围。
突然就想戳他的冰块脸。
“你的助理似乎不太喜欢我。”
“要他喜欢做什么,我喜欢就行了。”
我顿住动作,等他自己意识到失言。
可他神情没有任何波动,仿佛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情话。
犹豫一瞬,接着道,“我是说,他看起来挺讨厌我,明明第一次见面。”
“没有的事。”
我们心照不宣得模糊某些事情。
一边试探底线,一边留有余地。
急雨不多时便消减,有一搭没一搭得下着。
热腾腾的醒酒汤不再冒热气。
陆泽站起身,“我该走了。”
想不出留住他的理由。
我攥紧手里毯子,点点头。
“够狠心。”陆泽走到门口,似笑非笑,“这么晚了,外面还下雨,也不说留我。”
“要留下么?”
我抬起头,目光灼灼。
他一定读出我的内心独白,却只是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晚上别踢被子。
厚重大门闭合,徒留一室寥落。
酸涩和痛楚翻涌而出。
“阿泽!”我本能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追出门外叫住他,“你还没拿文件。”
他停在电梯前,侧头看我。
勉强扯扯嘴角,“还真以为我是来拿文件的?”
说罢,两步跨到我面前。
微微倾身,清浅酒香肆意飘然,惹人微醺。
“我是想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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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泽还是走了,没有过夜。
我在阴雨连绵中睡得并不安稳。
过去的事走马观花般从梦中翩翩而过。
浮光掠影中,或年轻或沉稳的他,重合一处。
捧着我的脸颊,垂眸低语,“我是想见你啊。”
难以抑制得,心里生出一簇烟花。
呼啸着直冲天际。
天光乍泄,照亮整个世界。
可我冷眼旁观。
绚丽过后,只剩余烬。
假意或真心。
我不敢猜,更不敢应。
“你醉了,阿泽。”
心虚得低头盯着脚尖看了许久。
再抬头,眼前已然空无一人。
电梯的数字缓缓下落,如同我的心。
他走之前,好像说了句。
“萧姗,我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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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泽大概猜到我闲不住,安排好司机每天接送我上下班,日常起居饮食还有陈姨照顾。
日子过得舒心,我竟然胖了几斤,就是时不时犯恶心。
这天,想起放在公寓几份工作材料月末要用,我中途回去了一趟。
上了楼梯,猝不及防看到一张熟悉的侧脸。
李挚,正倚着墙壁站在出租屋门口。
身形修长,指间夹着烟。
一抹猩红,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