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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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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尧怔了一瞬,好笑道:“什么?”
见他不动,邹喻直接扯过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打开相机闪光灯,对着他的伤口拍了一张。
“……”
她的手很柔软,掌心温度传递,电得男人呼吸一滞,不为人知的欲望在心中反复翻搅,最后阖了阖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手抽出来。
邹喻浑然不觉,把手机还给他:“这个照片你一定要保存着。”
“因为有的东西真的说不准,如果吴辰远报警呢?”
她补充道。
周淮尧把手机塞回裤兜里,似有若无地冒出了一声闷笑,下巴稍扬:“考虑倒挺周全。”
他又抬了抬手臂,低声道:“那这个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伤口。”
邹喻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他宛若惊涛骇浪的眼睛,心跳有些快。
她轻舔了下唇道:“你这个伤口不是很严重,回去涂点药膏,不要沾水就好了……”
周淮尧:“……”
……
夜晚的街道像一条温温顺顺的河流,在重重叠叠的树影里匍匐前进。
金黄的银杏叶如轻盈的雨水,有条不紊地接踵跳入河面,激起一波波暗淡的涟漪。
回到家,周淮尧从药柜里拿出棉签和药膏,放在桌上。
邹喻换好拖鞋走了过来,听到他说:“干看着干什么。”
周淮尧下巴朝桌面点了点,随后俯身,唇轻轻靠近她耳侧:“帮我。”
邹喻耳朵滚上烫意,拿起棉签,挤好药膏。
“那你把手抬起来。”
周淮尧低头睨她,略略一点头,听话地抬起手。
邹喻动作不轻不重,像是突然问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出头?”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细雨落入湖面,平淡无波,可荡起的小小涟漪又耐人寻味。
一直以为他对自己的事总是无动于衷。
可最近貌似有点不一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二零一三年。
她刚来周家时,被温晨哄着叫他哥哥。她怕兮兮的,但还是叫了。
他没应,径直进了房间。
后来,她不小心摔坏了他的飞机模型,自己学了很久才修好。
还给他时,他也只是很冷淡地“哦”了一声。
他喜欢清静。
初三那年,放学她经常带学习小组的同学回家,一起写作业,几个小屁孩在别墅里嘻嘻哈哈的聒噪得很。
他也没有想管的意思,每到晚上就骑机车出去,玩到半夜才回来。
他从不提起他的过去。
邹喻只知道,他的母亲在好几年前就去世了。
这或许是他冷淡的原因之一。
两个人甚至有三年“空窗期”。
他大她一岁,和她上的初中也不一样,他要住宿,她不用。
周末见面在父母面前装装和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交集。
殊不知,命运的齿轮会悄然转动,将他们推向另一个未知的交汇点。
她居然考上了禾清中学。
在温晨的要求下,每天和他一起上下学,两个人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
在她眼里——
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在一片茫茫的雪原中看到了另一片孤立的雪花,虽然同处于一片天地,却遥不可及。
她渴望融入这个新家庭。
他似乎还停留在过去。
棉签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她弯腰去捡。
“你是我的谁?”
他清凌凌的声音落下,尾音拉长,似笑非笑,像海面上翻滚而起的浪花,刚好击中邹喻的心神不定。
“……继妹。”邹喻不敢看他,把棉签扔到垃圾桶里。
周淮尧挑了挑眉,低笑着看她:“现在知道了?”
“……”
邹喻无言以对,抬头跟他凉凉的目光撞上。
哦,他终于把她当妹看待了。
他也在往前走了,是吗?
空气凝滞半晌,谁都没再开口。
直到手机来电的彩铃声打破了屋内的静谧。
周淮尧一声不吭地摸出手机,按下接通。
女人温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阿尧,我和你爸爸从盛泽市出差回来了,你爸爸应酬喝了很多酒,下来帮忙拿一下行李。”
邹喻站在一旁看着他。
他眉心微蹙,隐隐透着几分烦扰,最后淡淡地答了一句:“知道了。”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
邹喻掐指一算,今天刚好是妈妈和周叔叔出差回来的时间。
“要不我去吧?”
邹喻从药箱里拿出一片创可贴,撕开后贴到他的伤口上,“你的手受伤了,可能不方便。”
周淮尧垂眼看了她半秒,然后朝厨房扬了扬下巴,不紧不慢地开口:
“不用,你去煮醒酒汤。水和生姜片一起下锅,大火煮开转中小火,加入白糖煮三分钟。”
“你好熟练。”邹喻道。
“……”
不再多说,周淮尧捞起搭在沙发把手上的外套就出门。
邹喻趿着拖鞋去厨房,打开灯,开始准备醒酒汤。
她往锅里倒了水,切了生姜片。
七零八落大小不一的生姜片被一股脑放进了锅里,溅出了一簇簇水花。
她打开灶火,静静地看着水面冒起烧开的泡泡。
直到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她忙走出厨房,看到周淮尧拖着大包小包进来。
他把行李放置在一旁,神色很淡,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余光向一侧自然扫去:“醒酒汤煮好了?”
邹喻轻轻应了一声,问道:“他们还没回来吗?”
周淮尧道:“周广明喝得不省人事,路都走不稳,温晨扶他上来。”
“哦。”
周广明。
她的继父。
自从邹喻和温晨来到周家,邹喻就一直对这个继父持有保留意见。
邹喻本来读的是普通的公办中学。
温晨再婚后,她的继父帮忙把她送上了市内数一数二的私立中学。
为此,温晨很感谢他。
周广明在外的名声也更好了。
但是经过几年相处,邹喻发现周广明有点表里不一。
在外他经常塑造自己的形象,一个好企业家,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
在家却经常阴晴不定,所有人都要顺着他,包括周淮尧。
邹喻看不出来周广明有多爱他的儿子,平时漠不关心——
只有当周淮尧考好了、拿奖了或是被保送了,他才在众人面前表示几句。
而温晨顺着周广明是因为没有办法。
她想给邹喻更好的生活。
邹喻去厨房把醒酒汤装好,端出来放到餐桌上,温晨和周广明刚好走进屋内。
“妈。”
温晨搀着周广明进来,身上的风衣还没换下来,踩着细高跟,气质端庄稳重。
她看向邹喻,保养得光滑细腻的脸显得远比她的岁数年轻,用着温柔亲切的语气淡淡道:“囡囡,过来帮妈妈拿一下外套。”
邹喻接下温晨脱下来的外套,看着温晨把周广明扶到沙发上。
周广明喝了酒后满面红光,跟摊烂泥一样倒在沙发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邹喻见状,准备过去帮忙。
周淮尧拦住她,端起醒酒汤径自走到沙发前。
有人搭把手,温晨也有机会关心一下女儿近况,她单独把邹喻叫进房间。
温晨坐到床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邹喻也坐过来。
邹喻乖乖坐下。
“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压力?”
她能有什么压力?
她现在都不带学的。
不是在写小说就是在写小说。
看她摇了摇头,温晨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声音温柔:“有没有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嗯……都挺好的。”她答道。
邹喻莫名想起吴辰远的事情,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异性骚扰,也给她带来了一些不好的情绪。
温晨“嗯”了一声,重新把手搭在腿上,“和哥哥相处得怎么样?”
邹喻道:“挺好的。现在和他一起放学,他有时会教我做题。”
温晨站起身,“那就好,”她摸了摸邹喻的头,“邹伟说想你了,明天周末,你有空去医院看看他吧。”
邹伟是邹喻生父。
现在在榆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当皮肤科主任医师。
邹喻应了声行,温晨离开她房间,去休息了。
邹喻在卧室坐了会儿,走出门看到周淮尧还在喂醒酒汤。
他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挺拔的背影在白炽灯下略显冷寞。
周广明发酒疯不肯喝,想把醒酒汤洒了。
周淮尧轻啧了一声,手掐住了周广明的下颌骨微微用力,迫使他张开嘴,打开牙关,强硬地把凉下来的醒酒汤灌进去。
看到这一幕的邹喻:?
她踩着拖鞋走过去:“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周淮尧看到她过来,放下汤碗,低头笑了一声:“有什么不好?他今晚要是不睡,大家都别想睡了。”
邹喻不好说。
其实刚走出房间时,她看到他的眸子蓦地绽放出一丝狠意。
那双黑沉的眸子看得人脊背一寒。
像是恨不得周广明去死一样。
可在见到她时又恢复如初。
眼底的幽色消逝无踪。
周淮尧把周广明扛起来,看了眼邹喻:“过来搭把手。”
“哦哦。”她上前去搀住周广明的一条胳膊。
两人一起把周广明送到客房,放到床上。
安置好周广明后,两人从客房出来,关上门,邹喻摸了摸鼻子,突然问道:“哥,你明天上午有空吗?”
周淮尧刚准备去洗澡,听到她问这个后脚步一顿,脑袋稍稍一偏,漆黑的双眼直直看着她,嘴角漾起不是很明显的弧度。
“没空,怎么?”
其实是想让他骑他的机车送她去一趟榆阳市第一人民医院。
首先她想节省时间,早点回来忙自己的事情。
其次就是她长那么大还没坐过机车呢,值得一试。
结果周淮尧上来就一句“没空”,让她把想说的话都扼在了喉咙里。
看着他投过来的好奇视线。
她不断告诉自己——
别问了。
你和周淮尧还没那么熟。
怎么可能事事迁就你。
算了。
邹喻错开视线:“没事。”
她心跳有点快,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随口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