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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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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呼啸。
灵兮握紧木剑,剑柄粗糙,磨破了他的掌心。鲜红的血珠从指缝溢出,迅速凝结成冰。
七岁的他站在演武场中央,风雪裹挟着北境的寒意刺骨,将他单薄的身影几乎吞没。对面的首席护卫长莫离,持剑而立,目光冷峻,像一块冻彻千年的顽石。
“更快。”莫离的声音低沉,像风雪里的碎冰撞击灵兮的耳膜。
灵兮挥动木剑,一次、两次、三次……动作越来越迟缓,寒风在他的指尖爬行,似要将他的意志一同冻裂。
莫离瞥了一眼灵兮通红的小手,眼中掠过一丝迟疑,但他的声音依然如冰:“公子,敌人不会怜悯你的年纪。”
寒风像刀子一样划过灵兮的脸颊,雪花砸在眼睫毛上,瞬间融化成刺痛的凉意,模糊了视线。
手里的剑不由得慢了一拍
“太慢了。”莫离前踏一步,长剑破风而至,剑鞘的冷光擦过灵兮的肩膀,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刺痛瞬间蔓延,木剑掉落在地,男孩却一动不动。他感觉自己像冰块中的一根草,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逃脱。
“你慢一步,敌人就会要你的命。”莫离的剑悬在他的面前,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温情,“北境不需要弱者。”
灵兮紧抿嘴唇,没有答话。他低下头,将木剑重新提起,再次抬起头,他的眼睛倔强而空洞,没有光,也没有泪。
“再来。”莫离收回剑,语气冷得如同霜雪。
灵兮沉下气,抬剑,出手。他的动作渐渐加快。
这一夜,他未曾停歇。
--------四年前
十五岁的灵兮站在战场中央,天空下着同样的雪。
这次的他没有穿着熟悉的白衣,而是身着沉重的甲胄,黑色的甲胄和紧身衣,包裹着瘦削的少年身材。少年手握长剑,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前方的敌阵。
血腥的气息随着寒风侵入他的鼻息,而身后的黑甲卫整齐列队,如沉默的秃鹫。
一个时辰后
敌军将领跪在雪地中,双手颤抖地举过头顶:“公子,我们投降……求您饶命……”
他的声音细若游丝,像风中破碎的旗帜。
灵兮缓缓走近,目光冷淡 :“北境没有给叛徒的粮食。”
他抬剑,刺入对方盔甲后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靴尖。
他站在叛军将领的尸体前,手中长剑上灵力浮动,玉一样颜色的剑身,滴落着敌人的鲜血。
“都杀了吧。”灵兮低声开口,声音轻得仿佛消散在风里。但这四个字,却是数千个灵魂的丧歌。
叛军的目光中夹杂着愤怒、恐惧与绝望,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然后看着皇家的黑甲卫士一次又一次,无数次举起剑,再挥下。每一次都带走数个叛军的生命。
“这是公子对敌的第一战。”莫离站在战场后方,目光沉沉地看着灵兮,低声自语,“他没有退路。”
从这场战斗开始,灵兮渐渐明白,生命不属于自己。他的剑不过是北境之力的容器,杀戮,是灵域大陆上各个国家之间的冷酷规则。
鲜血浸透雪地,他却仿佛听见远处传来一声轻吟。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归去来兮。”
这个词隐隐约约,如一把锁,扣在他的心上。他感到一种茫然的空虚。
那一天,他的“杀神”之名传遍了整个灵域东西南北四个大洲。
--------- 一年前
血色月光挂在天边,皇宫门口,寒风如刀,卷起台阶上的积雪。
灵兮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这位北境新的王尊手握他的长剑,身后的披风随风翻卷,像一面无声的黑旗。
台阶下跪着几个罪人。最前面一个是灵兮的亲叔叔——北境的前护国大臣灵恒;另一个是年迈的管事嬷嬷——曾经贴身伺候他的保姆,三年前却是行刺他的帮凶。
后面不远处是灵恒的十几个家人。
“灵兮,饶了我吧!”灵恒匍匐在冰冷的台阶上,声音中透着沙哑,“我是一时糊涂啊!是她——是这老贱妇蛊惑我,她才是主谋!”
管事嬷嬷被按在地上,她瘦削的肩膀撑不起破旧的囚服,干枯的头发贴在鬓边,皮肤蜡黄,眼窝深陷,曾经伺候王储的威风早已被三年的牢狱生涯彻底磨灭。即便如此,她的眼神依然怨毒,仿佛那份刻骨的恨意支撑着她苟活至今。
“主谋又怎样?一个没有血肉的怪物,你难道会有一丝宽恕吗?”
叔叔听到这句话,浑身一抖,绝望地抬头哀求:“灵兮,我是你的亲叔叔啊!我可是为了北境操劳了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
灵兮缓缓迈下台阶,寒意仿佛随着他的脚步蔓延开来。他低头看着跪伏在地的叔叔,语气平静:“二十年的苦劳,不是你试图谋害王储的理由。”
叔叔顿时慌乱:“不!我只是……”
话未说完,管事嬷嬷冷笑着打断了他:“够了,你装什么无辜?是你告诉我,铲除了这个冷血的傀儡,你会保证做一个宽厚仁慈的新王的!”
她转过头直视灵兮,目光中没有一丝悔意,吸了一口气,缓慢的说出最后的遗言
“灵兮,和你相处十多年,我本不想要你的命,但是为了北境的未来,我不得不这样。”
“我只可惜,北境要交到你这样冷酷的怪物手里。你的一生注定要在杀戮和孤独中度过,但是整个北境的民众却没有必要和你一起。”
灵兮的眉眼没有丝毫波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你错了。北境王不需要感情。北境需要的,是胜者,而我从未输过。”
说罢灵兮转过身,抛下一句“都杀了吧”便朝皇宫大门走去。
一抹血色绽开,染红了台阶。管事嬷嬷的头颅滚落,张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怨恨的光芒。
夜晚的风雪渐渐扬起,将鲜血掩盖,却掩不住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息。
周边围观的民众噤若寒蝉,无一人发出一点声响,孩童的父母捂住了他们的嘴,老人的轮椅也被亲人紧紧的拉住不能移动分毫。整个广场上只有囚徒的尖叫和士兵的刀刃砍伐之声。
--------现在--------
同样的皇宫大门前,傍晚的夕阳如血,黑甲卫们静默肃立,盔甲在晚霞下反射出橘红的光。让这个寒冷的国度好像多了一丝生气。
灵兮走下楼梯,站在门前。护卫们都在二十步开外等待,所以他们看不到,自己年轻的王,他的目光第一次不再冷漠,而是专注地凝视着远方。
穿着白衣的灵兮站在洁白的雪地里,瘦高的身影一动不动,像一只白鹭。他清冷的细长双目中,琥珀色的眼眸冷淡不动声色,始终凝视着远处。
只有看到那寒冷冬日里一抹绿色的身影出现,他握着剑柄的手才微微放松,迎着绵绵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