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神使倒霉实录》白柏佰

2、打斗

　　车轮的印子碾平了杂草，黑色的越野车驶向郊外，尤刹单手开着车，另一只手夹着烟，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躺在后座的孟津。
　　玉牌从孟津的领口滑出，闪着微弱的白光，尤刹眼神涣散，鬼使神差地狠踩油门，越野车在柏油路上狂奔，越来越快，尤刹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右脚死死地踩着油门，怎么都抬不起来。
　　路段逐渐颠簸，尤刹手心的汗多到握不住方向盘，油表盘发出滴滴的报警声，“靠！老子管你哪路神仙，有本事显形啊！”

　　“碰！”
　　几乎是在车头冲下山崖的前一刻，尤刹猛打方向盘，车头撞到了山体，才堪堪停下来。
　　尤刹趴在方向盘上，边往嘴里送烟，边笑出声，“怂货，吓老子，敢吓老子！”
　　这些天，他已经被“神明”的把戏戏弄了不止一次。
　　一股阴风穿过车窗玻璃，围着尤刹打转，吹灭了他手里即将燃烧殆尽的烟。
　　紧接着，那股风吹向后座，玉牌便像有了生命一样随风舞动，白色的光逐渐变成浅绿，照着孟津的侧脸，看起来格外渗人。
　　“靠！”尤刹回过头，扯下安全带一脚蹬在椅背上，扒着椅背向后爬，“小鬼，送死也要找对人，胆敢觊觎我的东西，我让你灰飞烟灭！”
　　孟津虽然动弹不了，但他有意识，他辨别着车内的状况，知道是有脏东西缠上他们了。
　　阴风吹的更加放肆，掀起了孟津的额发，只见他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块印记，指甲盖大小，此刻散发着和玉牌一样的光芒。
　　那光太过耀眼，闪的尤刹睁不开眼，他闭着眼伸手盖住了孟津的额头，耳边有风声，风声中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辱骂声，还有鬼哭狼嚎，尤刹面部狰狞，脸上青筋凸起，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终于，他忍不了了，大吼一声，“滚开啊，该死的东西！”
　　杂音消失，阴风卷着烟头跑出了车窗，尤刹喘着粗气，一巴掌拍在孟津腰上，“倒霉玩意，受过＇神明＇赐福的人还能招来这种东西？”
　　过了半晌，尤刹把孟津扶正，自言自语地回答，“也是，都被＇神明＇通缉了，还能有什么好事等着你。”
　　尤刹爬回驾驶室，车子发动，玉牌恢复原先白润的模样，同脸色苍白的孟津一齐安静地躺在座椅上。
　　迎着呼啸而过的风，尤刹嘴角咧开一抹笑，眼尾的疤变得深红，一瞬间又恢复正常颜色。

　　山间坐落着一栋巨大的别墅，远看像嵌在山里，尤刹将车停在山洞里，打横抱起孟津，一步步朝别墅走去。
　　别墅没有密码，尤刹粗暴地将门踹开，然后把孟津放平在沙发上。
　　迷迷糊糊间，孟津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水...水...”
　　孟津嘴唇干裂，唇周被舔得泛白，已经有血丝冒出，尤刹没有犹豫，拿起不知放了多少天的水往他嘴里灌。
　　当水灌进他嘴里时，孟津忽地抱住水壶开始往嘴里倒，脸颊通红，一只手拽着尤刹的手不放。
　　猛喝了几大口，孟津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他一直低着头，错过了尤刹刀人的目光，他嘴边满是水渍，尤刹拿了块布替他擦拭，“够了吗？不够还能喝。”
　　孟津瑟缩着不敢抬头，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算不上好人的坏人一次性对他说这么多话，紧张中混着几分警惕。
　　连日的逃亡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孟津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但也不全像那只没用的鸟，他有自己的盘算。
　　他结巴着想道谢，但就是不能完整地吐露出心声，他有点困惑，出于礼貌，孟津决定先道谢再思考，“您人，真，真好...好。”孟津脸憋得红彤彤的，搅弄着手指在心里唾弃自己退步的表达能力。
　　不过一周未开口，他的语言系统就变成了如今磕巴的模样？
　　实在是让孟津接受不了。
　　道谢后，孟津打量起男人，现在情形存疑，他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坏人，有关于男人的所有身份信息他都不清楚，若是和追杀他的那批人是一伙的，那他跟在男人身边也不安全，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被抹了脖子。
　　但根据孟津的第六感，他又觉得男人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并没有危险性。
　　倒像是一只强撑的羸弱的猫。

　　孟津多少是有些感激他的，如果没有尤刹，他现在多半已经被两波人五马分尸了。
　　他思虑一番，视线在男人紧实有力的臂膀上停留，身手这么好又有能力的人，如果可以成为他报仇的助力，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他起了利用男人的念头，观察重点自然而然落在了身手上。
　　“想什么呢，吃饭。”尤刹变戏法似地从兜里掏出一袋压缩饼干，塞进孟津怀里。
　　捏着硬质的包装袋，孟津发现小孔，将压缩饼干拿远了点，秉承着自己动手最安全的理念，大着胆子道:“好人...先生，我，我可以...”
　　“嫌弃？”
　　孟津拼命摇头，生怕男人看出他真实想法，“我，我会做饭，可以做饭。”
　　说完后，孟津一脸紧张地看着他，鼻尖上都冒出了汗珠，手里压缩饼干的包装被他捏得出了褶，可见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一套违心话。
　　尤刹撩起刘海，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真是疯了，竟然生出了答应这小崽子的念头。
　　“不行，老实呆着。” 尤刹没看他，撂下话后转身走了。
　　尤刹可不敢让他做饭，两人素不相识，万一他偷摸给自己下药，把他给药倒了，那真是给他的职业生涯又添一败笔。
　　装修简洁的客厅又只剩下孟津一人，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寻求温暖的同时撕开硬邦邦的压缩饼干开始啃。
　　压缩饼干很硬，孟津咬不动，只好用门牙一点点地磨，他因被拒绝心里难受，加之陌生环境催生了恐惧，提不起精神进食，二十分钟过去他也才吃了四分之一。
　　厨房那乒乒乓乓一阵响声后，有食物的香气从里面飘进客厅。
　　尤刹左手端着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右手拿着一只叉子，气势汹汹地坐到了孟津身旁，仿佛手里的不是饭菜，而是炸药。
　　孟津一哆嗦，压缩饼干掉到了地上，尤刹叉起西红柿喂到他嘴边，“吃点，饿死了连累我。”
　　西红柿的味道很酸，没有一点甜味，孟津先伸出舌尖尝了一点，酸味在口腔里化开，是正常的西红柿。
　　还好没有加奇怪的东西。
　　孟津放松下来，就着男人的手一口接一口吃，一个愿意给他食物，喂他吃饭的陌生人，肯定对他有不良的企图。
　　“吃快点，磨磨唧唧的，怎么比小狗吃得还慢。”尤刹语气算不上好，手上的动作却很柔和，“嘶，该死的家伙。”眼尾处的伤疤隐隐作痛，尤刹加快了喂食速度，把孟津的腮帮喂得像仓鼠一样鼓了起来。
　　孟津被塞了满满一口，用手掩面鼓着腮帮卖力地嚼，和尤刹拉开了距离，酸涩的西红柿在口腔里挤作一团，汁水酸得他小脸皱巴着，他眉头簇起，一边感谢男人的食物，一边吐槽着半生不熟的西红柿。
　　尤刹没看他，径自去了门外，别墅外的空气中夹带着一缕白烟，在尤刹面前飘过，顺着未关紧的门缝溜进了客厅。
　　别墅的不远处有一片竹林，尤刹半跪在竹林边缘，膝行着朝深处去，他的手掌紧紧扣着地面，抵抗着不知名的力量。
　　眼尾的疤痕由褐色转变成红色，妖冶极了。
　　在他被力量牵引着跪趴在地上时，孟津的喊声从别墅方向传来，尤刹感觉身上的禁制松懈了许多，疤痕也恢复了正常颜色。
　　别墅内，孟津的双手双脚被白色的绸带捆绑，玉牌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一股无形的力量撩开了他的刘海，在额头上写着符文。
　　孟津能清晰地感知到身上的变化，有一股诅咒的力量自符文渗入体内，融进四肢，现在不只是玉牌，他的胸膛也热的仿佛要融化。
　　呼进去的空气被他从口中吐出，书从他的口袋里掉出，白烟停止扭动，俯冲到地面卷起书后飞回孟津身旁，庆祝般围着他绕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