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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毕业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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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以后,苏芳径直到了张琴家。
开门看到儿子的时候,张琴还很惊讶。
“几年不回来,今天是吹什么风?”
“妈,我高中读的哪所中学?”
这个问题把张琴问蒙了,她反应了几十秒,才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读哪个中学你不知道?风风火火的就为了问这个?”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确实忘了我高中读什么学校了。”苏芳脱了鞋就往屋里走,压根没注意张琴此时的脸色有些难看。
7月底的南方,光是站着什么都不做,就能脱水3斤。
可能是出于对自然力量的尊重,屋子里并没有开空调。
“妈,你在听吗?”苏芳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是觉得浑身热得冒烟,回头却看见张琴还站在门口发呆,“张女士?”
张琴这才反应过来,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她的嗓门格外洪亮:“十四中!”
又觉得自己似乎太大声了,于是又小声地说了一句:“你高中初中都是在十四中读的。”
苏芳觉得今天老妈的状态有点不对,但他并没有太在意,他把这么点不对劲归结于没有开空调,热的。
“妈,你记得我以前,有什么玩得好的同学吗?”苏芳又问。
“什么同学?你哪有什么玩得好的同学。你那时候……”说到这里,张琴突然打住,换了话风,“你那个药吃了吗?”
“啊?”苏芳对这180度的大转弯,一脸懵逼,“什么药?”
“就是昨天医院给你开的药呀。那个……维生素。”张琴一边说着,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碟苏芳最爱吃的糖渍番茄,放到他的面前。
“哦,那个啊。还没呢。那袋子我都没打开。”
苏芳用手抓起一块番茄放进嘴里,冰凉酸甜的汁水瞬间安抚了他燥热的喉咙。
“不是,我再问你我高中时候,有没有玩得好的同学,你怎么扯到维生素了。”
“没打开吗?呼……那就好。”张琴松了一口气,说到,“没有。你高中那时候,这么久了,我也没什么映像了。”
“一个都没有?”
“没有。”
“我爸呢?我没给你提,是不是跟他说了?”
“肯定没有。他也不知道。”
“你都没问他呢……”
“哎呀,我锅里汤扑了。”没等苏芳说完,张琴就进了厨房,没再理他。
苏芳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纠结。他开始在家里的各种柜子里翻找,试图找到高中时期的毕业照。
假设能有什么可以勾起他高中时期的回忆,他觉得应该是毕业照。就算没有毕业照,其他高中时期的照片也可以。苏芳觉得如果能看到照片,他应该能从里面回忆出些什么。
但是等他翻遍了所有的柜子,看遍了所有的相册,都没有找到任何一张高中时期的照片。
“天啦,二哈拆家了?”
张琴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床上堆满了衣服、被子、床单,地上摊开十几本相册,凳子上、椅子上、沙发上、桌子上,全是她整理起来的鸡零狗碎的各种东西。
“妈,我高中时候的照片怎么一张也没有啊?”
苏芳从成堆的相册里冒出一个脑袋,眼神里充满期待的光。
“没有。你高中时候根本没有拍照片。”张琴手忙脚乱的收拾地上的相册。
“毕业照也没有吗?不可能吧。”苏芳不死心。
“真的没有。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呢。”
苏芳还是不信高中时期一张照片都没有,他还想在相册里再找一下,但是相册很快就被妈妈收起来了。
“行了,别翻了。吃饭。”
*
从妈妈家里出来以后,苏芳有些失落。没能找到任何关于高中时期的线索,他有些失去了抓手。
要不去学校看看呢?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电话响了。
“喂,哪位?”
“你好,请问是苏芳吗?我这里是旧电影院啊。”
在苏芳模糊的记忆里,电影院其实不是电影院,而是一个小区。全名应该是叫,电影厂家属大院。
始建于上个世纪60年代,里面住的都是在电影制片厂工作的员工和家属。
后来,电影厂关闭,这个小区便不再只住着家属和员工,家属大院的牌匾也被拆掉。
只是人们习惯了叫这里电影院,所以称呼还是延续了下来,只是为了区别真正看电影的地方,在名字前加了个“旧”字。
“你好,有什么事吗?”
苏芳很好奇,他们家从10年前就从旧电影院搬出来了,还会有什么事要给他打电话呢?
“我这里是门卫啊。你有一封信在我们这里。你看你什么时候来拿一下啊?”
“信?什么信啊?”
“好像是什么学校寄过来的。我看都放了好几年了。你还要不要呀,要的话抓紧时间来拿吧。”
“哦,好。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苏芳随手招了一辆的士。
坐到车上的那一刻,苏芳才觉得自己草率了。一个陌生的人在好几年前寄给他一封信,这件事怎么想都很奇怪。
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建筑和行人,苏芳的心情渐渐忐忑起来,这不会是个阴谋吧?类似一种传销的小手段?
要不下车算了?但是最终苏芳也没有下车。
当他站在电影院锈迹斑斑的铁门外,透过铁门看向里面满地落叶的坝子时,一些童年的回忆浮上心头。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好像前一秒他还在坝子里那颗大树上掏鸟蛋,一群小屁孩还在无忧无虑地满地乱跑,现在他就只能隔着铁门去看那颗大树,然后为了工作到处忙碌。
“你好,有人吗?”苏芳对着大门喊到,“刚刚有人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拿信。”
几十秒后,一个年轻的鸡窝头从铁门后钻出来,睡眼惺忪地看着苏芳。
“来得还挺快哈。你也是运气好,我给你说。我这个门卫亭要拆了,我今天来收东西翻到的。也幸亏你手机号没变,不然这信你不就错过了吗。”
门卫边碎碎念,边将一封信从门缝里递出来。
“谢谢。”
拿到信之后,苏芳的疑虑并没有打消,甚至更多了。
信封很薄,黄色的纸张有些发黑,摸上去里面是微微有点硬的一大片。像是纸,又不像是纸。信封上用钢笔写着:
第十四中学,高三年级29班主任办公室(寄)
苏芳(收)
最下面是收信人的地址,墨水已经有些褪色了。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苏芳有一种直觉,这封信里面的东西,很可能会颠覆他的认知。
他来到隔壁一家奶茶店,点了杯奶茶,找个位子坐下。调整一下心情,拿起信封沿着封口的一角开始撕。
大热的天,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缓缓撕开封口,苏芳深呼吸一下,撑开信封,往里面看去。
里面是一张塑封的照片。
一张毕业照。
*
毕业照的塑封还很完整,照片保存得比较完好,人的五官都清晰可见,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微微有些发白。
照片的正中间,是几十个并排站列的学生,蓝白相间的校服和苏芳梦里的一模一样。每个人旁边有一行小字,应该是他们的名字。右边有一列大字——「第十四中学37届高三年级29班」。
很快苏芳在照片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名字旁边的人——利落的短发,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很是清秀。单薄的身材,个子不高,和同龄人相比像是有些营养不良。他站在最后一排的最右边第一个位置,在旁边1米8的男生衬托下,显得很是娇小。
这人笑起来应该很好看吧,苏芳想。
但他是谁呢?
这个照片中的“苏芳”,和自己长得完全不一样。
苏芳觉有有一丝丝的荒谬,难道是因为名字一样,所以学校寄错了?
于是他在照片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另外一个叫“苏芳”的。
他拿起信封,在收件地址那里反复确认,确实是以前家里的地址。
所以排除了因为同名同姓而记错地址,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呢?
难道是班级打印错了?想到这里,他飞快拿出手机,拨打了妈妈的电话。
“喂,妈。我高中的时候读的几班啊?”
电话刚一接通,苏芳就急切地问到。
“啊?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啊,你都毕业多久了,这些事情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妈。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我问你我读哪所学校,你也支支吾吾,我找照片你也说没有。我连自己高中读哪里,读几班都不知道,我这算有个完整的人生吗?我那几年去哪儿了?被狗吃了吗?”
莫名地,苏芳的情绪有点失控,他对着电话大喊,像一个丢了玩具的孩子。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那个梦搞得有点神经质了。
“对不起,妈。我不是冲着你。我只是……”
“没事儿,我懂。这有啥,你爸还是不是天天冲我喊,我也冲他喊,谁怕谁啊,老娘不虚。”
然后两人隔着电话笑起来。
“29班。十四中29班,还是重点班呢。”
“没有转过班吗?”
“没有。你高一刚进学校就是这个班。”
29班。所以班级没有印错,难道是名字印错了?
刚刚光顾着看名字,根本没有留意照片上是不是有自己。
于是苏芳拿起照片,又仔细在上面寻找。
终于,在照片的中间位置,苏芳找到了那个笑起来一脸傻气的男孩——也是一头利落的短发,微微的天然卷,让男孩看上去多了几分俏皮。男孩身材不算特别高,但是和大部分同龄人比,也不算矮。不知道是因为照片褪了颜色,还是本来就这样,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和记忆里高中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
他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名字——辰砂。
果然是名字印错了,他刚想松口气,眼睛就瞟到照片的右上角。
刚开始他没有仔细看,现在凑近了才发现,照片上那个‘苏芳’的右手手腕处,带着一条皮质的手链,不是很明显,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条手链上还有一个银质的吊坠,和梦里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