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濯棠知春

3、记忆余烬

　　裴玦感觉到心口有一股力量如洪水般涌入，随后，头脑中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又席卷了他的身体。
　　面前的柳声声的眼瞳中金光迸发，话音间夹杂着一丝沉厚。
　　“仇恨、烦恼，所有困扰你的一切，在今晚过后都会烟消云散。”
　　裴玦捂着脑袋，痛苦的蹲下身子。
　　“那些过去，就让它停留在此时此刻。”
　　片刻后，他茫然地起身，眼中流下一行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流泪。
　　他只是感觉失落落的，心中最最重要的地方空了一小块，就像小时候常玩的拼图，在所有拼图拼好后，少了一块一样。
　　柳声声满意的看着手中停滞的那只蝶，蝶的身体内封印了一个小光球，这就是裴玦那段被封锁的记忆。
　　“此处不抵人世间，你若想离开这座荒芜的山，就顺着此处一直前行，”柳声声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天黑之前，务必回到此处。”
　　裴玦应下。
　　“还有，我赠你一物，”柳声声手中变幻出一丝法力，将其束缚在裴玦手腕上，那法力顿时形成一个坚硬的环，互相攀附扭曲着，“若是遭遇不测，可用法力激活此术，届时，我会出现摆平一切。”
　　裴玦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手腕上的法力，这就相当于自己有了个天道魁首的靠山么？
　　“谢谢师傅！”
　　在柳声声预料之内，裴玦离开了此处。
　　“我倒是要看看，这孩子身上究竟有什么稀奇处，能让他喻翊这么重视。”柳声声一边说着，一边勾了勾手，那光球从冰晶蝶体内剥离开来。
　　她满意地笑笑，随即用食指指尖轻轻触碰，迎面而来的是一段呻吟与惨叫声，十分模糊。
　　这就是那段所谓的记忆？
　　柳声声觉得有些无聊，将那光球重新与冰晶蝶融为一体。
　　裴玦刚下山，就在河边看见一行舟，舟上戴着一半面具的人，正是都壑。
　　“烬山已经许多年没来过稀客了，”那男子一边说，一边摆出一副邀请的姿态，“21号沉寂，请吧？”
　　原来此处名为烬山，明明是一个美好的地方，为何要以灰烬的烬为名？
　　裴玦上了舟，同都壑一并去面见喻翊。
　　喻翊看见裴玦手上的法力，怒气又加重了，气的他直接施法攻击，想将那束法力打散，却未想柳声声留下的法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还反射出伤害打向喻翊。
　　喻翊眼一闭，头一歪，躲过了一击。
　　“不要与青衣拂雪产生过多纠葛，”喻翊盯着面前裴玦的脸，叹了口气，“那深山之中，满是遗骸燃烧后的灰烬。”
　　裴玦心下一惊，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喻翊捕捉到后，便继续开口：“青衣拂雪没有你原想的那么简单，天道魁首，或者说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组织的魁首，都需要经历杀戮，她能在这个位置呆上几百几千年，不仅仅是实力强悍，她的内心极为阴暗，城府深不可测，一定要处处提防。”
　　此时此刻，柳声声通过那一丝法力将喻翊在背后蛐蛐自己的话听了个精光。
　　她笑着拉动手上透明的线，随即雪地里砰的一声，一具人偶被她操控的站了起来。
　　柳声声起身，一个瞬移到了人偶身前。
　　“我眼里最容不得沙子，”她脸上的笑容在此刻凝固、破碎，随即眼底便充满了恨意，“沉寂老巢最近有些动荡，应是有妖孽横行，你去处理一下。”
　　人偶垂下的头在此刻陡然抬起，眼底闪过一丝金光：“是，主人。”
　　裴玦：“主上，可是我与她接触，却认为她是个极好的人。”
　　喻翊听后，发出一阵阵冷笑。
　　随即他一勾手，一阵阴森森的风刮来，顿时殿内几百只蜡烛都被明晃晃的蓝火点燃。
　　裴玦盯着那跳跃的蓝色火苗，内心感觉有些亲切。
　　随即，他面前出现了一道道透明的残影，喻翊抬手示意他去看：“这就是记忆余烬，我将这些记忆变化为灰烬，世世代代封存在这些永不会烧尽的蜡烛之中。”
　　面前，是柳声声，不，应该是青衣拂雪。
　　她被囚禁在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双手被束缚，整个人就如此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此时突然来了一个人，抱着木盆和热水。
　　“小姐，小姐......”那人面露痛苦，“小姐，实在不行，我们逃离便是。”
　　一阵阴森森的笑传来，听着又有些可悲。
　　“逃？”柳声声昂起头，露出憔悴的面容，“我可从没有想过，要逃。”
　　“柳家世世代代斩妖除魔，如今就剩您一人在世，您就是全部的希望，这份使命当真可以换得小姐您的命吗？”
　　“不，春桃，”柳声声颤抖的声音，辨不出是兴奋还是无奈，“我要入这天道，习得永生。”
　　“小姐，可是，入天道者，将封锁记忆，失去至亲至爱之人。”
　　柳声声艰难的昂起头：“我无依无靠，哪天死了，尸体发臭发烂，都不会有人在意，那些路过的人顶多感叹一句，唉叹一句，抑或是像看到不吉利的邪祟面露不悦，还不如永生，既可以斩妖除邪，又可以长生不死。”
　　柳声声顿了顿，她从散乱的头发丝中看见了春桃哭泣的面容。
　　“你将来，可以成就自己的事业，你还年轻，至少你还有你的妹妹，若是遇到两情相悦之人，就嫁；若是遇不到......”
　　“春桃愿意跟随小姐一辈子！春桃这辈子也不想生孩子。”春桃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春桃。你听我说，若是遇不到，真心错付，你就做好你自己，柳宅后的那棵树下，有一箱金子，你去拿那金子，去看世界、去成就自己。女人的价值，本就不该体现在嫁人生子上。”
　　末了，柳声声手腕一动，将那铁链挣断。
　　“春桃，对不起，但是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