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青梅落》幸冉

4、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我妈从小就教导我，天上不会掉馅饼。而我一直相信这一句话，直到有一天。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张初阳的小本本》

　　‘‘别生气了。’’

　　林听喻是一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孩子。

　　宋知意很容易就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平常像个小话痨一样说个不停，现在耷拉个脑袋闷闷的不说话，那肯定是有事，开口对她说，‘‘生气火大，哥哥给你买雪糕吃，降降火。’’

　　宋知意了解自己小表妹，脾气就是个炮仗，一点火星子就炸，但也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生再大的气，哄一哄就能好，要是用雪糕哄的话效果会更好，如果一个雪糕哄不好的话就买第二个给她。

　　一听有冰淇淋吃，林听喻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高兴的拍起手来，‘‘那哥哥我要吃黄盒子，有三种口味的那种，不过有点贵啊。’’

　　宋知意佯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这样啊。’’

　　林听喻立刻像只花蝴蝶一样围在他身边，不停的喊哥哥，哥哥最好了。

　　听完她的哥哥攻击，宋知意微笑着：‘‘知道了，小鱼儿想吃哥哥就给你买。’’

　　到挑雪糕时，林听喻又站在冰柜面前看了好久。

　　宋知意见状奇怪：‘‘这么纠结，是小卖部冰柜里进什么新品种雪糕了吗？’’

　　‘‘哥哥’’林听喻喊他。

　　‘‘嗯？’’

　　‘‘我可不可以买两个雪糕啊？’’

　　‘‘……’’

　　付过钱后，兄妹二人就比肩坐在小卖部门口的长凳子上，打算吃完雪糕再去站牌等公交车回家。

　　封临作为南北过渡地带的南方城市，四季分明，燥热的酷暑过后，即便是爽朗而宁静的秋天，太阳依旧威力不减，绚烂的霞光给大地晕染上了一抹胭脂红。

　　‘‘哥哥，等我有零花钱了一定会请回来的，到时候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林听喻拍着胸脯保证，想了一下她又表情恹恹，‘‘不过要等到下个月了，未来两个星期的零花钱都被我妈妈扣完了。’’

　　听到这话，宋知意皱起眉：‘‘让你老是和张初阳打架，钱被扣光心里好受了。’’

　　‘‘我才不是故意打架呢！’’林听喻立刻反驳，但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不痛快，‘‘张初阳真费我的零花钱，为了漫画和零食，我以后还是要离他远一点好。’’

　　这脑回路转变的真清奇。

　　不过好歹是学会从失败中吸取教训。

　　也算进步了。

　　宋知意觉得挺有意思，唇角上扬。

　　过了一会儿。

　　林听喻又泄了气，放下拿挖雪糕的手，心不在焉地来了一句：‘‘哥哥，我是不是挺傻的。’’

　　关于总是在同一个地方犯错误的问题，让她沮丧极了，从小老是被大人们的一句话给搞哭，好不容易现在没那么爱哭了又老是被人骗。

　　傻乎乎的没个心眼儿。

　　宋知意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问的这个问题挺傻的。’’

　　听到宋知意的回答，林听喻撇嘴哼哼了两声，又低头挖了一口雪糕，嘴里冰凉，心里却是暖烘烘的，一下子好受多了。

　　说话间，身后渐渐响起了脚步声，张初阳从不远处跑来，‘‘哦吼，原来你俩在这儿啊！怎么不等我，叫我一通好找。’’

　　‘‘你不是和三班的男生打球去了吗？’’宋知意将手里的雪糕递给他。

　　林听喻不自觉往旁边挪了挪。

　　刚说过的话还没忘。

　　‘‘打完了呀，三班那帮人技术太差，这不？’’张初阳咬着雪糕，挑了下眉，眼睛里充满骄傲，‘‘被我速战速决了。’’

　　林听喻没搭腔，也不想理他，匆匆背上书包转身就走。

　　张初阳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听喻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感觉有点意外，未说完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望着她的背影，不禁默默在心里想：她怎么不开心了？

　　放学回家的一路上，林听喻也没开口和张初阳说一句话。

　　下了公交车，更是一个人蒙着头大步流星往前走。

　　张初阳和宋知意就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不远不近的跟着。

　　路边坐着几个老人家，悠闲地聊着家常，脚边的收音机里放着戏曲，咿咿呀呀的唱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被张初阳听见，他嘴里便哼哼起来了，‘‘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还挺好听的。

　　可这还不算完。

　　一直重复哼着这一句。

　　他真的好烦人啊。

　　林听喻实在忍无可忍，又往前走两步，脚步倏地一停，站定在了那里。

　　张初阳没想过她会突然停下来，没站稳身体猛地往后倒，差点把身后的宋知意也带着摔一跤。

　　二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多少有点滑稽。

　　这一幕，让林听喻噗的一声笑出来。

　　‘‘你笑啦啊！’’张初阳揽住宋知意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忽然想到自己之前的高冷态度，林听喻面上有些挂不住，她双手攥紧书包带子，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张初阳赶紧追上来，反身面对她，倒着往前走，‘‘今天心情不好啊？’’

　　林听喻立刻反驳：‘‘没有。’’

　　‘‘真的没有吗？’’他听后歪头上下打量着她，语气欠欠。

　　‘‘就是没有！’’她很傲娇的别开脸。

　　她才不想让他知道呢。

　　有本事你就猜出来。

　　‘‘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心情挺好的。’’张初阳聊得挺起劲，背手枕在脑后，笑得还一脸没心没肺。

　　什么人呐！林听喻在心里气得想翻白眼。

　　‘‘因为今天……’’

　　后面的话被宋知意一声‘‘小心点，前面有树！”给生生打断。

　　林听喻脑袋一片空白，想都没想，下意识伸手去抓住张初阳的胳膊，紧紧地将他拉过来点。

　　然后。

　　下一刻。

　　宋知意眉心突突直跳。

　　他俩眼睁睁的一块往树上撞。

　　这一壮举被路人看见，也不由得惊讶感叹：果然还是小孩子的世界最欢乐！童年无忌！童年无忌！

　　林听喻和张初阳跌坐在树坑里，还没来及在意自己摔得疼不疼，就先被对方灰头土脸的样子给逗笑。

　　‘‘哈哈哈，你摔的疼不疼啊？’’

　　‘‘也还行，好歹屁股还是两半，哈哈哈。’’

　　见这时候了他两在傻乐呵，宋知意刚准备松口气，转念一想又害怕摔到脑子，急切地问，‘‘还能笑？脑袋没撞到吧？’’

　　林听喻没摔到实处，就是胳膊抵到树皮挺硌的，她也不娇气，摇摇头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土。

　　相比之下，张初阳就比较困难了，刚刚一摔就直接磕地上，强撑着没站起来，校服裤子都磨破了，掀开一看，膝盖血肉模糊。

　　林听喻和宋知意将他缓缓扶起来。

　　三个人并排慢慢走。

　　宋知意叮嘱道，‘‘你啊，摔这一跤可不轻，这几天注意点你的腿。’’

　　张初阳满不在乎，嘴边挂着笑，‘‘我男生皮糙肉厚的，这点磕磕碰碰算个什么，别让小鱼儿一个女生摔伤了。’’

　　林听喻愧疚极了，心里很难过，她搀扶在张初阳身边，眼眶渐红。

　　虽然自己原本是好意，可也是自己带他撞树，不然他也不会摔倒的。

　　张初阳还嘻嘻哈哈的，膝盖的伤不用说就知道很疼。

　　这个人这么没心没肺。

　　都伤成那样了，感觉不疼吗？

　　‘‘林听喻！’’张初阳敏锐地注意到了身旁不同寻常的安静,忽然很大声对她说，‘‘你可千万别哭啊，万一把眼泪滴到我身上，因为这样我会更疼的。’’

　　她低下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说好不哭。

　　眼泪也不是说忍就能忍住的。

　　那一瞬间，鼻头阵阵发酸，眼泪忽然毫无控制地从她眼角翻涌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止不住的往下掉。

　　张初阳顿时手足无措，急忙从兜里想要掏纸给她擦眼泪，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纸巾，慌乱的只能干着急。

　　幸好一旁的宋知意递上纸巾。

　　擦了擦眼泪，林听喻抽抽噎噎地拿开纸巾，一根彩色的大棒棒糖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不过，好好的糖摔得有些碎。

　　原本一个大圆面裂成五六七八瓣的。

　　‘‘我今天被三班那帮人缠住了，赢回来的有特殊意义，给心情不好的林妹妹糖吃，吃了以后就不要不高兴了。’’张初阳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真无赖。

　　还有，好别扭的安慰人方式。

　　林听喻眨了两下眼睛，无奈从他手里接过糖，而后背过身将糖小心翼翼的放进书包里。

　　‘‘你看你不好意思了吧，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张初阳笑她。

　　刚哭完，林听喻颇有些难为情，头一点一点低下去，兀自小声咕哝，‘‘我要是小花猫，那你就是赖皮狗。’’

　　幸好，张初阳耳背并没听清她的话。

　　旁边的宋知意嘴角禁不住抽动。

　　张初阳脸上笑容还没有放下，呆呆愣在原地，全然不知自己方才错过了什么。

　　但他没有追问下去。

　　‘‘我说，对不起……’’

　　看着呆滞的张初阳，林听喻以为大事不妙，慌乱挥舞着手。

　　这次张初阳反应很快，脸上闪出惊讶的神色，一把止住她乱晃的手腕，‘‘你刚说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

　　看来是没事了。

　　林听喻干脆不认账，底气不足地反问他，‘‘我说什么了？什么也没说啊！’’

　　‘‘你给我起外号！’’

　　‘‘……’’

　　‘‘别不承认，我都听见了！’’

　　为证明自己的观点，张初阳用手肘碰了碰宋知意，意思是你也听见了吧！

　　‘‘……’’

　　然而，这家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你说你，夸我长得好看就大点声音，这天下第一帅的称呼，我就当仁不让了。’’

　　‘‘……’’

　　一片诡异的安静。

　　林听喻听到这话稍稍惊了一下，连忙抬起头，疑惑：好端端的，天上从哪里飞过一只乌鸦啊？

　　眼前的场景，让宋知意不禁回想起刚刚林听喻说，‘‘我要是小花猫，那你就是癞皮狗。’’

　　癞皮狗——不讲道理。

　　但是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