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拥抱》岁莫狮眠

31、翻窗传统

　　家长会在周五上午，这也算是漫长学期里的一个小小放松时刻。

　　许安言站在走廊看着跟着家长的学生从身边经过，有些落寞。万舒和许帆远太忙了，以前都是爷爷或奶奶过来开家长会，今年没有人来了。

　　“这是哪家的小朋友没人认领啊？”江昀走过去，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递出一根棒棒糖。

　　“江昀?”许安言眼前有些惊喜，接过糖，看向他身后，“你刚才不是下楼接家长了吗，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

　　“......没有，”江昀敛了下神色，没多解释。他学着许安言的模样，也趴在阳台上，笑着伸出一只手，“好像只有你和我没有家长，不如互相认领一下吧，许安言同学。”

　　许安言搭在阳台上的手指蜷曲一瞬，却没有伸过去，而是问道：“那谁当爹？”

　　“你真的不得了了，还想当爹，”江昀极为轻快的笑了一声，不动声色撤回自己的手，“我们两个，不应该是哥哥和弟弟吗？”

　　许安言微微眯起眼，道：“好啊，江昀哥哥，你跟我走吧。”

　　江昀哥哥。

　　江昀被这个称呼打的猝不及防，脑子里仿佛有无数个录音机一样，在他耳边循环播放。

　　以至于到最后，那个声音变了调，江昀觉得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也许一切都是他臆想的，许安言压根没有喊过。

　　“跳进去吧。”许安言拉开教室的窗户，对江昀道。

　　全程跟着许安言往前走不看路的江昀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这是哪？”

　　“五楼的空教室，”许安言说。

　　“空教室?”

　　江昀看向里面，椅子全都架在桌子上，只有后排几个散落的放着，虽然不知道要干嘛，但他还是一手撑着窗台，跳了进去。

　　许安言跟在他后面，跳进了教室，随手把附近的椅子放下来，用纸巾认真擦了擦桌椅，做完这一切，他从口袋里拿出被折叠成四四方方的试卷，展开后就开始写题了。

　　江昀被他一系列的操作震惊了，许安言你这么爱学习吗？

　　“你把我叫上来，是让我看你写试卷?”江昀问。

　　许安言：我有病啊，天天在教室被你盯，现在出了教室还把自己送过来让你盯。

　　许安言解释道：“教室要开家长会，我们得在门口站半个小时多，而这里可以坐着。”

　　“哦，”江昀搬下来一个椅子，拿桌上的纸胡乱擦了擦，坐在许安言对面，问道：“许安言，你刚才真叫我江昀哥哥了吗？”

　　许安言点头：“叫了。”

　　江昀悄悄打开手机录音，道：“那你再叫一声。”

　　许安言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江昀哥哥。”

　　许安言想做的事情，他不会有任何犹豫，不想做的事情，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是宁死不从。

　　虽然每次喊完，胸腔的热度都会扩散到脸颊，蔓延至耳后，最终烧成一片，但看到江昀呆住的反应，许安言又觉得刺激。
　　他喜欢看人前人后有反差的江昀。

　　“许安言，你也在这啊！”窗外有人喊。

　　许安言扭头看过去，是一班的几位同学，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习题，简单打了个招呼，他们就从窗户翻进来，在后面找位置坐下了。

　　没多说几句话，和许安言一样，坐下就开始写题。

　　江昀回过神来：“这是你们一班的传统吗?翻窗户写作业?”

　　许安言笑道：“可以这么说，教室被家长占用，我们没地方去，都会来这里，待会估计还有其他人来。”

　　果然，人家能进一班是有原因的，江昀：“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下啊，我只带了手机。”

　　本来没打算叫你的，临时起意罢了。
　　许安言想了想，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物理卷子，“你看这张吧，不过我只带了一支笔。”

　　“没关系，一支笔够了，”江昀把手机备忘录打开，选了涂鸦模式，“我先在这上面演算，算出来再写答案。”

　　“也行，”许安言点头，继续写试卷了。

　　江昀拿着手机，翻开刚才的录音，备注“许安言小公子”五个字，调成静音播放，盯着上面滑动的声纹波形看了一遍又一遍。

　　许安言都叫他哥哥了，是不是代表他们是一家人了。

　　-

　　一班的家长会比二班结束的早，有人上来通风报信，教室里一下站起来十几个人，哗啦啦的，椅子被放回了原位。

　　窗户只有三扇，他们排着队一个一个的往外跳，步伐挪动缓慢，像极了企鹅在冰面上跳水的模样，江昀抬头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班几个人朝他看过来，江昀低下头，恰好许安言坐得直，帮江昀挡住了那边的视线。他干脆直接把脸贴在桌子上，望着许安言。

　　听着教室里没声音了，江昀知道人都走完了，问道：“许安言，除了学习，你就没有别的喜欢的东西了吗？”

　　“有啊，”许安言抬起眼皮看向他。

　　江昀问：“是什么?”

　　“我喜欢看漫画，喜欢买各种周边，我还喜欢养花，虽然总是种不活，”想到那些花，许安言叹了口气。
　　顿了顿，接着说：“你觉得我喜欢学习，大概是因为我们一直待在学校，其实放假的时候，学习只会占我一天时间的五分之一。”

　　江昀坐了起来，道：“五个小时，还是，挺长时间的。”

　　许安言没作声。
　　早上六点到七点半看书，吃完早饭再做三个小时左右的题，剩下的时间许安言都会去干别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留给学习的时间真的不多。

　　但江昀要兼职，肯定没那么多时间，许安言怕他难过，没在这上面多做争议，而是问道：“江昀，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我小时候喜欢去游乐场，所有的项目都会玩一遍，最后要离开时，一定要坐一次旋转木马，”江昀笑着说，“我其实不喜欢旋转木马，觉得那是小孩子才玩的，但看她高兴，也乐意陪着她玩。”

　　江昀看向许安言，解释道：“我说的是我妈妈。”

　　“你现在不喜欢了吗？”许安言问。

　　江昀仍是笑着：“我也不知道，太久没去，都忘了。”

　　江昀原本不想说这个的，但挑挑拣拣，发现自己的生活被上学和打工占完了，可他不喜欢打工，也没那么热爱学习。
　　一个人要是连喜欢的东西都说不出来，那真是太可悲了。

　　许安言有点不敢和江昀说话了，好像随便说一句，都能勾起他的伤心事。

　　明明是笑着的，眼睛里却全是悲伤。

　　到底什么样的经历，才能造就这样一个人啊。

　　许安言收了桌上的试卷，叠成小方块塞进校服口袋里，道：“江昀，我们也出去吧，家长会应该结束了。”

　　江昀点头：“好。”

　　-

　　一中基本上是三周才放假一次，上午开完家长会，下午休息半天，一中住校生多，这半天算是给家长和学生一个独处的时间，之后晚自习照旧，周六周天也要上课。

　　陈年磊站在讲台上，很多家长领着孩子围着他问成绩，许安言和江昀回了教室，坐在位置上静静的看着他们。

　　周瑞希见江昀回来，也没问一句“昀哥去哪了”，目光紧紧盯着台上，他这次月考退步了，眼下正轮到他母亲和陈年磊谈话，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孙青繁谈完话，向陈年磊道了谢，把机会留给其他家长，往后面走过来。周瑞希观察她的神情，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生气，实在是捉摸不定。

　　江昀打了个招呼，“繁姨好。”

　　孙青繁笑着道：“小江，开班会的时候你们老师夸你呢，这次英语又考了满分，真厉害啊。”

　　“妈，昀哥哪次英语不是满分，你别说他了，我们老师刚才说我什么了？”周瑞希站起来，把椅子让给她坐。

　　孙青繁坐下，道：“你这次总成绩退步了五名，但数学单科提高了十分，也算是有进步，你们班主任说现在学生压力大，让家长不要批评，要多鼓励，免得你想不开。”

　　周瑞希点头，“确实要多鼓励，我们压力真的很大。”

　　“那你加油啊，”孙青繁象征性的说一句，看向江昀，“小江啊，待会和我们一起回家吧，我中午炖排骨，你在我家吃了饭，回去休息一下午，再和瑞希一起来学校。”

　　“对啊昀哥，跟我们一起走呗，也不用挤公交了，”周瑞希坐到杨凌源的位置上，回过头来，“我妈炖的排骨虽然没有许安言带来的香，但也能凑合。”

　　许安言：“......”
　　哥们你就算想拉踩，也可以不用说我的名字啊。

　　孙青繁瞪了周瑞希一眼，“觉得凑合的话，那你别喝。”

　　“周瑞希他开玩笑呢，”江昀在中间打圆场，“繁姨炖的汤很好喝，我中午跟您回家，肯定能喝两大碗。”

　　“好，”孙青繁笑了，道：“你们待会排完座位一起下来，我在楼下花坛旁边等着。”

　　孙青繁从后门走了出去，周瑞希瘫在椅子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肯定得挨批，还好老陈会说话，知道对着家长使劲夸，不然我妈今天炖汤要用我的骨。”

　　江昀：“你别说得那么吓人，繁姨人很好的，哪次真的打过你。”

　　“确实，我妈好像真没打过我，”周瑞希坐起来，“但这不妨碍我怕她啊，昀哥你不懂，家长会的时候班主任和父母这两位凑在一起，就没有学生不怕的。”

　　江昀耸了耸肩，道：“那我大概这辈子都理解不了了。”

　　“昀哥，我也不是单独说你，”周瑞希挠了挠头，看向旁边，眼前一亮，“许安言肯定也不怕家长和班主任会面的，对吧？”

　　许安言在周瑞希的引导下，点了点头。

　　因为一点小小的愧疚，周瑞希口不择言：“难怪你俩这么有缘分，刚开学昀哥闭着眼就选了你做同桌，这是不是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许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