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塞勒斯》Anthoy

3、第 3 章

　　陈不语坐上驾驶座，动作生疏地启动车子，小心翼翼地驾驶，生怕磕了碰了。

　　他工作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小心过。

　　不过毕竟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他从巷子里到街上，一路开的平稳，珠江路平时人少，几年来遇不到一次堵车，但偏偏今天就让陈不语遇到了。

　　“啧，”陈不语手打方向盘，像是在埋怨堵车让他不得不放缓速度一般。

　　“喂，妈妈，嗯，”陈不语单手打着电话，向自己妈妈汇报情况，“对，今天刚回来，今晚去你家住哦。”

　　寒暄几句后，陈不语导航到自己母亲的小区，八年的时光让本就认不清道路的他此刻必须依靠导航才能找到自己的家。

　　车内放着舒缓的歌曲，陈不语享受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风景，尽管其他人或多或少出现谩骂，但陈不语却毫不在乎。

　　他对着自己手机中许昭的照片欣赏，这是他高中时候偷偷拍的，在伦敦的几年他已经看过无数次。

　　每一次他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一定要把许昭彻底忘记后就会将照片删除，然后不出一周他一定会狼狈地从最近删除中再次找回这几张照片。

　　这是他和许昭仅剩的、为数不多的可以叫作联系的东西。

　　“反正这辈子和许昭都不会再见面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对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这些照片就当纪念！”

　　陈不语抱着这种打算留下的照片，这些照片是他一个人居住伦敦的支撑。

　　几分钟后，陈不语从车窗往外看，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背影，他正通着电话，看起来是导致这次堵车的罪魁祸手之一，而另一位年过半百，头发稀疏的男人正喋喋不休的指责。

　　“真倒霉啊。”陈不语感慨，他盯着高大男子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莫名熟悉。

　　“不是吧，世界不能这么小吧。”

　　为了一解心中迷惑，陈不语一脚油门踩过去，在看到那双眼睛，以及眼角下不偏不倚的泪痣时，陈不语就知道面前这个倒霉的人。

　　他就是许昭。

　　于是陈不语用尽毕生车技，一个猛打方向盘将林阳景的车横在肇事的两辆车前，他捂着自己狂跳的心脏试图安静下来。

　　几秒后，陈不语深呼吸，理了理着装确保万无一失后打开车门，对着许昭展颜一笑。

　　“许久不见啊，许昭。”

　　许昭看他下车的瞬间，眼底闪过片刻的惊讶。但很快就收拾好自己，彻底将一旁唠唠叨叨指责不停的大叔晾在一旁。

　　“很久不见，不语。”

　　“不语，不语，不语....”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称谓，配合上许昭低沉的音线此刻却瞬间将陈不语的心防击溃。

　　他叫我不语诶，好暧昧呀。

　　“你们俩认识？”大叔横插一脚挡在两人之间，“你就说怎么解决吧，我这新提的车，你就这么给我蹭了，我跟你说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五千块！”

　　“是你别我的车才导致的刮蹭，赔偿的事情等警察来到再说。”许昭睨了他一眼，越过他走到陈不语身旁，“回来的这么早？”他上下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陈不语，“抱歉，刚回来就让你看笑话了，改天请你吃饭。”

　　“没事，我看你一直在打电话，怎么，有急事？”

　　许昭笑了，坦率地和陈不语说，“研究所的事，不过现在，”许昭示意陈不语看中年男子胡搅蛮缠的样子，“看起来一定来不及了。”

　　“去哪，我送你？”陈不语嘴比脑子快，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八年不见的同学刚见面就要开车送人家，这是否太过张扬，糟了糟了，不会让许昭看出来我对他图谋不轨吧。

　　许昭眼底一暗，随后很快点头答应，“麻烦不语了，我和车上的同事说一声。”

　　许昭大步走过去，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中年男，商讨几句后他脸上浮现出笑颜。

　　陈不语看着许昭笑着向他走来，注意力一直在他的桃花眼上，他从小就觉得许昭长得实在是好看，长相漂亮但不失英气，五官精致却不会让人误认成女生。

　　一切都刚好，都是促使陈不语此时心跳加速的罪魁祸首，但陈不语几秒就反应过来，将视线收回，这是他年少时在许昭身上练出的特技。

　　陈不语盯着看许昭三秒身体就会自动发出警告转移视线，得益于这项锻炼出的技能，陈不语才能将自己的心事藏的完美。

　　许昭看陈不语移走视线后对着大叔冷脸说，“警察马上就到，如果警察觉得我应该赔你钱，我会给的。”

　　他这两句话说的一字一顿，颇有一种威胁的意思，语气更差，明明刚刚走过来时还阳光明媚的。

　　“不语，麻烦送我到306研究所。”许昭熟稔地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真的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感受到许昭充满感激之情的目光，陈不语正襟危坐，端起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说这话就显得生分了，大家认识一场，这点小事还要在意吗！”

　　许昭低笑一声，趁着陈不语还没启动车将手攀附到他的肩膀处轻拍两下，“只是认识一场吗？”许昭看起来十分委屈，他盯着陈不语的眼睛说：“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我心底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要命。陈不语内心呐喊着，这要怎么开车啊！他强迫自己不去注意许昭，但许昭的目光实在太热烈，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许昭看陈不语不回答，悻悻收回手，又问道：“听说不语你在伦敦一个人生活，没有恋爱吗？”许昭笑意盈盈，看起来十分为陈不语的感情生活操心。

　　“没有没有，唉，”陈不语缓慢地开着车，“一个人在外打拼也很累的，我这才刚走上正轨，要不然也不会有时间回国。”陈不语按下自己想问许昭订婚对象的心，这个问题对于八年未见的朋友来说实在过于冒昧，他只能等许昭自己介绍。

　　陈不语把自己的心藏起，只能它在许昭下达最后判决后破碎。

　　“哦，那不语喜欢她们吗？”许昭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手机也不看，就盯着陈不语说话，“毕竟国内很难见到金发碧眼的美女。”

　　陈不语心下叹气，他到底要怎么告诉许昭这种大直男说自己其实喜欢的是男人，而且喜欢的就是你。
　　“呃...其实我更喜欢国人长相，”陈不语紧张地手指不停摩挲方向盘，“哈哈。”

　　许昭听完这句话心情明显不错，嘴角又噙上笑意，“不语，分别八年，不问问我最近过的怎么样吗？”

　　许昭音调平缓，但在陈不语的耳朵里却像是在故意勾引他一般，陈不语身体僵硬，眼神飘忽，他装作一直在注意路况，问道：

　　“你在研究所工作？”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奇怪，询问工作，是他能想到的最正常不过的问题。

　　“嗯，天体物理，我记得和不语提过，难道说不语忘记了吗？”许昭阖上眼，看起来似乎很伤心。

　　“没有！没有！我记得呢！”陈不语立刻安慰道：“高中我们谈过，当时你就说自己要做物理研究呢，我就知道你可以！”

　　说完这段话陈不语就后悔了，没有一个普通朋友应该把八年前的一次微不足道的谈话记得如此清楚，他这样会不会让许昭察觉到自己对他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嗯，当时不语还说要和我一起的。”许昭眼神幽怨地看着陈不语，轻声说。

　　“呃哈...有这回事吗？”陈不语打哈哈准备混过去，一脚油门冲到研究所，“到了。”

　　许昭这才松开握住安全带的手，“不语不去停车场吗？”

　　“不了不了，把你放下我就准备回家。”

　　“哦。”许昭肉眼可见地不太高兴，“不语送我来，可是我没有车走...”

　　陈不语愣住，他看着许昭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下止不住的心疼。

　　什么破工作啊，都不给配辆车！

　　“呃...”陈不语刚想说什么安慰许昭，却被许昭直接打断，他转过脸看向陈不语的眼睛说：

　　“不语，我只是去送份资料，可以麻烦你等我一会吗？”

　　陈不语在外八年，但还是受不了许昭这样赤裸裸地看他，他还没仔细想，身体就不遵守意志地点头。

　　“谢谢不语，那等我回来，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

　　等陈不语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停车场停好车子等待许昭。他仔细思考了从见到许昭以来一路上自己的种种行为。

　　“许昭把我当最好的兄弟，我却对他的话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陈不语，你还是不是男人！”

　　陈不语下定决心，要单独陪许昭吃饭。

　　“只是一起吃顿饭而已！好朋友都这样，再说，人家都不怪你八年没联系，还对你这么热情，陈不语，坚持住，千万别暴露！”

　　陈不语思来想去，打开手机给林阳景发了一条消息。

　　“阳景，许昭他要请我单独吃饭。”

　　对面秒回，看起来他应该不是很忙。
　　“哦。”

　　“你怎么这么冷淡！这可是许昭诶，他请我吃饭，还是单独！你说我万一一不小心暴露了我喜欢他，我这以后可怎么和他相处啊！”

　　“你们经常相处吗？”

　　陈不语正打字，远远看见许昭朝自己走过来，他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挺直腰板大步走来，如同模特一般。

　　他敲了下陈不语的车窗，陈不语立即关上手机，降下车窗听许昭要和他说什么。

　　比话语先来的是一股清冽的木质香味，陈不语幻想着许昭在实验室中忙碌的样子，应该是最后急急忙忙赶来沾上了实验室的味道。

　　“不好意思，耽误了一下，不语不会怪我吧。”

　　“不会，”陈不语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他转过脸看向前方，说：“走吧，你不是要请我吃饭？”

　　许昭愣了一瞬，但想起这一路上磕磕绊绊的驾驶，他忍不住提议道：“要不换我来开车？不语也累了吧。”

　　陈不语只坚持了三秒，就从驾驶座下来，开车对于他而言真的是一场考验。

　　“好啊，那拜托你了。”

　　陈不语打开车门，下车时许昭就在一旁，他这才发现许昭好像比高中时还要高一些，初步估计已经超过190cm。

　　他站在车门旁，陈不语下车像是被他环抱在怀中一样，注意到这一点的陈不语耳朵抑制不住地泛红，他迅速迈出步子，往副驾驶走去，但却不小心碰到了许昭的手。

　　“对不起，”陈不语一边说一边快步离开。

　　许昭摸了摸刚刚被触碰到的手，坐进驾驶座问：“不语有什么想吃的吗？还是说我来选？”

　　陈不语的心思现在根本就不在吃饭上，他感知着自己手中留下的，属于许昭的体温。

　　“都行，随便。”陈不语移开眼睛，盯着车窗外，心底暗骂自己不争气。

　　许昭被敷衍后也不生气，看陈不语不想搭理自己却没了笑意。“那就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