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见：规则洗牌》小莴

21、21. 卷入

　　碰巧，当柯翔才刚回府，即迎面遇上披着能包裹全身并带上帽遮挡住大半张脸的银色斗篷正欲出门的柯清云。

　　柯翔一件那斗篷，心底闷遭一锤：他曾在年前看了最新修正的“族史”新续部分看到过相关介绍：这是一件可防火防水隔热还能刀枪不入、还能反光的特殊材料制成的执任工具，目前只有“5号大陆”能做出来，且只有执行特级以上任务者才有资格申请获得。

　　如此，柯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即便柯清云可能级别还是“待定”的准特级，但此次任务必定是特级以上的任务。那么她跟穆可必定是部分合作关系，而非听命于穆可——如果穆可果真是柯族人的话。

　　登时柯翔额角冒出星星冷汗，背脊发凉：他们竟然在他眼皮底下谋划了这么多事，他却连“冰山一角”亦是穆可“提醒”才意识到！——如果他们真要弄死他，简直易如反掌。

　　“今儿怎的这般好兴致，竟要出门了？可是这天，这雨，似乎不适合散步吧？”

　　柯翔已经看懂了柯清云等待的某种时机已然到来，正需要她亲自出马——这么重要，他岂能错过！她若能带上他最好，若她不肯，他就是跟踪，也要相反设法找到她，弄清楚她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柯清云见他比平日晚了些时辰回来，想是去过宫里。那没准已经知道周允瑞……

　　临时起意：“正好。想来这段时间你心里也有一肚子疑问想问又不敢问吧。——那不妨跟我去吧。也省得我回头再处理你这个麻烦。”

　　说完，柯清云不再理睬他，自己先走。

　　柯翔没想柯清云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但她既然会说，说明他还有机会，她还没打算真弃了他。那么他定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定了定神，收敛情绪，异常清醒地紧步跟上她身后的两名护卫，跟着他们一同去了她的目的地：莺歌楼。

　　柯翔一路沉默跟着。直到跟着她进到苏云畅私院，在他书房内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苏云畅和……周允瑞？！

　　柯翔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所以穆可才……

　　然而，对柯清云的任务有利，对穆可的任务有利，对柯族在雁国的布局的目的有利，——却未必会对他柯翔有利！

　　他之前的不祥预感此时终于明了：他将不可抗地被柯清云设计，而他无路可退，无路可选，惟有乖乖听话，就算她要他死……他也只能乞望她给个痛苦……

　　柯翔已经面如死灰。僵木着跟在最后，最后，也忘了以左相身份向周允瑞行礼，只木木地立在护卫身旁，第一次没想坐下，只想站在柯清云身后，跟两名护卫站在一起，反而能获得些安全感。

　　柯翔也来了？——苏云畅和周允瑞二人见柯翔不只是跟来，还自觉立于柯清云身后，但不同他身边另外两名蒙面护卫，他则一脸死气。

　　两人对看一眼，再瞧向柯清云，很是诧异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拿捏柯翔到这种程度？还是柯族已经放弃他了？

　　柯清云脱下斗篷，在他们特地留给她的左上座坐下，随手将斗篷放置身边茶几上。没有刻意示意什么。

　　周允瑞是坐在主位上，苏云畅坐在右上座，跟柯清云似乎已经有了某种默契，柯清云只是坐下，连客套寒暄都没有，他俩也不在意。

　　这些，柯翔全看在眼里，心中只觉惊悚震撼：难道他真的要被弃了？

　　柯清云看着周允瑞，先开口问他：“怎样？约我来见，该是有答案了。那现在还有什么想问的？”

　　周允瑞特地看了苏云畅，见他朝自己微点头，才回头来向柯清云表明立场：“我们想先听你说完我们不知的‘后半段’，再做选择。”

　　在场人中，只柯翔不明所以。当下他们的每一个眼神，没一句话中有话的言外之意都令他心尖惊颤。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出不来这门？

　　柯清云听着周允瑞说话，却别有深意地看向苏云畅：他们俩，做主的是苏云畅，好处归周允瑞，但责任，得由苏云畅一并担下——他俩在她来之前已然达成了共识。

　　苏云畅感受到柯清云投来的目光，即时移开视线不看她。

　　柯清云见了，才转而朝周允瑞颔首，回复道：“好。不过，我说了你们想知道的，你们也得回报我点东西才算对等。要知道，我给你们的可不是你们随便想查就能查得到的，也绝对会影响你们今后各自的人生走向。——这么大的价值，你们总不能让我白送吧？”

　　周允瑞略有顾虑，微眯着眼，紧盯柯清云，想揣度她的心思。柯清云没有回避，特地睁大眼正视他，一副“随便你瞧”的架势，嘴上继续游说道：

　　“雁皇大可以这么想：反正以你现在的处境——你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被我族连累而彻底沦为傀儡。

　　但是就算我族什么也不做，刻意放任不管你而致使你最终被那三个辅政轮番算计，拿你当工具来成全他们自己的私利，你于他们不也是傀儡？

　　既然你左右最坏也不过还是个‘傀儡’，那跟你现在的状况比起来，又能差到哪儿去呢？——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的尝试，不可能让你的处境变得更糟。但你若敢尝试，那你就有或许能改变的可能。而一旦成功，你即会获得一定远甚现在的你敢去想象的最好的结果。

　　雁皇以为，我说的，有没有点儿道理呢？”

　　“已经最坏了，那之后要么没变化，要么只会更好？”周允瑞喃喃低语。回味着她的话。

　　柯清云的话，尽管尖刻，但不无道理。且她说的也确是事实。尤其她代表的势力，确是他周允瑞现在仅能寄望的唯一选择——她有说这话的资格。

　　“好！朕答应你！”忽然间，伴随他吐出的这几字，周允瑞有了他作为“雁皇”在对待“外国使臣”本该持有的自信。第一次对柯清云特地强调了——他是“朕”。

　　柯清云回以满意的眼神。但她态度依然——既没高看他，也没无视他，还难得愿意平视他。她继续向周允瑞提议：

　　“首先我要声明：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即便特地去查，至多能查到何种程度？——所以，我就从你们肯定查不到的部分说起。如果在那之前的还有你们清楚、困惑的，待我讲完，你们再问。如何呀？”

　　周允瑞点头同意，苏云畅则微低下头，不予表态，也是让周允瑞代为表态了。

　　柯翔则一心专注如何自保，静静看着，听着。

　　“据我族记录：‘后半段’得从‘前雁皇’特地来找我族，向我族寻求帮助开始说起。”柯清云开始娓娓道来：

　　“因为形势所迫，前雁皇必须在‘苏皇后’刚死不久即再立新后——而且只能立杜萱为后，但前雁皇又不能彻底寒了苏氏一族的心，这样两难的处境，迫使前雁皇最后不得不找上我族。我族当时他能选择的惟一第三方力量。

　　经过一番谈判，前雁皇签下契约，我族根据契约要求，指派当时其实已经在你们雁国宫里当差的一名族人前去与前雁皇接洽，配合他保护当时才年仅三岁的苏皇后独子——也就是雁皇你。

　　——那，我族指派的族人具体是谁，想必也无需我介绍了吧。”

　　“穆可！”

　　“穆可！”

　　“穆可！”

　　听着的三人（包括了原本还一直沉默的柯翔）都不禁脱口而出。——可见他们仨对此都如出一辙的震诧，意想不到。

　　随后，他们仨又因彼此的反应而重新评估了各自对此事的了解程度，也让周允瑞和苏云畅对柯族所谓的“生意”究竟能深入到何种地步，亦有了掂量——简直毛骨悚然。

　　柯清云看到他们的反应，只笑笑，略过这段，继续说她的：

　　“当前雁皇的‘嫡长子’身边有了放心之人贴身陪护着，前雁皇就照我族的建议，设计拖延——他要求：除非杜萱这次产下的是男孩，否则立后一事需再议——毕竟，他已有了‘嫡长子’，不急着再封个皇后来给他生更多的‘嫡子’。

　　前雁皇话里话外对杜氏和苏氏两边皆有所交代。前雁皇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不管他究竟是从哪儿弄来这么难对付的人保护着‘嫡长子’，但两方势力都知道此人深得前雁皇信任。同时，前雁皇属意何人为继承人，已经再明白不过。

　　既然嫡长子是苏皇后之子，日后自然是跟苏氏更亲。但同时，前雁皇也说了，不是不肯立杜萱为后，而是需要杜萱先诞下一子，才好在立她为后时，能堵悠悠众口。

　　不过，吊诡的也是这点：既然杜萱之后确实产下一子，也如愿成了皇后。但杜萱为何并不积极扶植自己的儿子跟雁皇你争抢当年的太子之位——你们可都是‘嫡子’，只要你死了或者伤残无痊愈可能的，那太子之位自然会落到她的儿子头上，那她为何不这么做呢？——这才是当年那个秘密的真正关键所在！”

　　苏云畅凝目炯炯，心中已有计较。而周允瑞当刻才意识到其中诡异之处：的确，扪心自问，杜萱谁待他不亲近，但也从未亏待过他，甚至几次被暗算背后的主谋也不是她，而是杜宇默，而她自始至终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周允瑞清楚得很，即便有必须自保的缘故，但杜萱本身亦有着非寻常女子可及的野心和眼界，过往对上杜宇默和苏立文，她的手腕也并不逊于他们，如果她想，完全有能力阻止他继位，推扶自己的儿子上位——但她没有？

　　为何？——不可能是杜宇默授意。他都恨不能直接坐上那个位置，只是碍于名不正言不顺才不敢的，但不代表他不会曲线达成自己的目的——比如扶植流有一半杜氏血脉的嫡次子上位——可他没能如愿？

　　“难道，杜萱真的在帮我？为何？为何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继位？”周允瑞提出疑问。定定看向柯清云。

　　柯清云讽笑：“还能为何，不过是杜萱知道那孩子并非自己亲生，新仇旧恨一起算——她不仅要保护自己，坐稳皇后之位、之后的太后之位，也要跟杜宇默一直都下去，不让他如愿。杜宇默越是不爽，杜萱就越是舒畅——但她也会拿捏分寸，绝不会让他们之间的斗争波及祸害到整个杜氏。”

　　“什么？”周允瑞惊诧得半张着嘴，两眼瞪圆，半天呆木在那儿。

　　柯清云请摇了摇头，解释道：

　　“杜宇默不是傻了，而是当时的情况，前雁皇要杜萱必须诞下男婴才能获得皇后之位，而机会一旦错过，谁知道之后还会不会有其他变数？——杜宇默不敢赌，故而也下了决心，这一胎无论如何都要杜萱诞下儿子！

　　为保证杜萱这一胎一定生出男孩来，杜宇默私下预备了几个怀胎时间与杜萱差不多的孕妇，秘密养在杜府密室中，同时待产。

　　可谁想会那么巧，在杜萱临盆那日，杜宇默府内一小妾也同时临盆。而且，还诞下了一个男婴。

　　一念心起，与其换个没血缘的‘儿子’，不如就换成他自己的亲儿子——杜宇默觉得这个主意绝对是最好的！

　　杜宇默把自己的亲儿子送进宫换出了杜萱的孩子，还瞒着杜萱，让杜萱以为那个假儿子跟他们杜氏一点关系没有。

　　另一边，杜宇默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和那些待产的孕妇、还有那个小妾全都杀了，把从宫里偷换出来的女婴给送走。

　　杜宇默本想把女婴送到祖宅去养着，没想半路遭劫，最后不仅找不到对方幕后主使，连女婴都彻底失了踪，至今仍没找到。

　　女婴丢了，杜宇默便随便找了个女婴替代那小妾之女，以‘深爱娇妾’为由，将此女过继到正妻名下，做了杜氏嫡女，给宫里的杜萱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苏立文也这么巧的送了个女婴去他们苏氏祖宅，也这么巧的将这小妾生的庶女过继到他的第三任妻子名下，成了苏氏嫡女，但一直被养在祖宅，直到苏云畅入京，才跟随一同来了雁京。”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苏立文能隐瞒痕迹十几年，让杜宇默至今查不到苏氏头上，当年还能那么精准地迅速半道劫人，之后彻底销声匿迹——没有柯族参与其中，绝无可能！——而那个女婴，杜萱的亲生女儿，应该就是现在的苏氏嫡女，由苏云畅亲手养大的他认下的唯一的妹妹，苏叶雨。

　　砰——

　　周允瑞气愤地狠锤座椅扶手，把手撞红了一块。

　　“陛下息怒。”苏云畅赶忙安抚他。

　　在场的也只有他会在意周允瑞会否伤到自己。就连他身后的小树从柯清云进屋后也只一直沉默着，周允瑞都忘了身边还有个小树。反倒是苏云畅忽然抬眼迅瞟了他一眼便移开，似乎也没人发觉到他方才的那一眼。

　　“雁皇先别动气。先冷静听我把话说完。如果到时候，你还觉着我的分析没有道理，那你再回去找杜萱他们算账不迟。”柯清云冷淡提出她自己的建议。

　　周允瑞听言，忍了忍，终是点了头。

　　柯清云这才继续说下去：

　　“雁皇，你扪心自问，若是杜萱想扶她自己的非亲生子上位——不管她是否知道那孩子其实是杜宇默的，——你以为杜萱真会没有实力逼迫前雁皇立那周允轩为储，废了你这个‘嫡长子’身份？你以为这些年杜宇默会一直坐以待毙的什么都不做，干等着杜萱‘成全’了他？

　　雁皇，你自己藏着怎样的私心，你以为还能瞒得了他们？——但事实是，你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还被封了太子，也顺利继承了皇位。

　　杜萱……哪怕她是为了自己，但她帮了你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在要挟我？”其实听到一半时，周允瑞已经怒气全消——自知底气不足。但他还是忍不住。杜萱对她的那点帮助那里能弥补得了她协助杜宇默杀他生母、害他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战战兢兢地活在她眼皮底下给他的身心创伤？

　　不过！远远不够！

　　柯清云唇角微微上勾，没有温度的浅笑盯着周允瑞，气氛开始诡异起来。明明没有杀气，却让周允瑞觉得她想弄死他易如反掌……

　　渐渐不敢再有动作。

　　“平心而论，这些年，杜萱虽没有薄待周允轩，但也一直是更加厚待着你这个人尽皆知的同样也非她亲生的嫡子。

　　就连之后周允轩被前雁皇要求过继给旁支，搬去前雁皇早已准备好的特地设在京城内的‘轩王府’居住，——杜萱也没阻拦过。

　　这些不争的事实，雁皇你为何对它们视而不见？

　　我希望雁皇你明白：就算你有理由恨杜萱，你也不能抹掉杜萱这些年对你不可替代的帮助和保护。——哪怕她那么做并非是为了你。

　　如果雁皇你连这点是非好歹都拎不清，那你也不配做什么一国之君。——做皇帝，比起什么恩怨好坏来，最该计较的是‘整体的平衡’‘善用了所有利弊’‘哪怕有失公允，也要优先考虑能将整体损耗降至最低的那个折衷选项’。

　　作为君王，最不该首先去判断的，恰恰就是以个人情感、观念来判断的所谓‘对’‘错’‘好’‘坏’。

　　雁皇，难道你还是小孩？还是你以为，现实能够容许你再继续做个长不大也不肯长大的小孩——这么奢侈？你是嫌命太长了吗？”

　　苏云畅和柯翔听得胆战心惊。他们从未见过有谁胆敢这样语带侮辱的当面斥责雁皇！

　　反而周允瑞继之前忍不住应激自我保护又被压抑下后，这会儿，他反倒越听越安静了。

　　“你说得对。”良久，手指骨节被自己握拳捏得咯咯轻响，周允瑞面无表情地开口回应柯清云的质问：

　　“既然杜萱一直被杜宇默暗中要挟，她心里定也恨着杜宇默。而杜氏一族亦是我势必是要重挫的！但作为皇帝，我必须顾忌到全雁的根基稳固——杜氏是我朝开国以来就与苏氏一起支撑起大雁江山稳固太平的两大根基支柱之一。

　　不仅是杜氏不能全垮，连苏氏也同样不能！

　　身为皇帝，我只能想方设法把控住其中分寸，让他们不敢再越界犯上，但也不能让他们过于弱小——以免给邻国有可乘之机。”

　　“所以？”柯清云诱问。

　　“所以，我要好好利用杜萱跟杜宇默之间的仇恨，利用他们从内部削弱整个杜氏对我的威胁，而不是趁机为报私仇而企图将他们一网打尽、彻底消灭。”周允瑞眯了眯眼，彼时已完全冷静下来：

　　“杜氏如果没了，苏氏便大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杜氏’。——就算不会在我在位之时发作，也迟早会连累我的子孙。

　　所以，我要做的是趁此机会力挫了杜氏和苏氏，趁机设法插足干预他们自己的本族内务，分化他们族内的凝聚力，逼迫他们都不得不尊我为大，不得不依靠我才能继续维持他们现今拥有的一切。”

　　“嗯……”看柯清云的表情，她对周允瑞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但还是表态道：

　　“其实，从我族立场来看，像你们这样为了争权而斗来斗去的，一旦事情闹大，势必会搅得整个雁国动荡不安，更别说白白便宜了邻国，频繁袭扰你们。但这样‘抢劫’的日子过得好今日过不好明日，一旦你们重新稳定，他们又会被你们秋后算账。

　　如果将生活在同一块大陆上的你们当做一个‘大陆整体’来看，你们这么争来争去、抢来杀去的，其实只是在原地打转，对谁都没好处，谁也不能得到长久的安宁。而没有稳定长期的安宁，生意就不好做，也做不大——我族不喜欢。”

　　柯清云说得跟点菜、品菜一样，却愣是把周允瑞恐吓住了。他是招惹了什么怪物，竟然能只手遮住这块大陆上的所有国度的天空？

　　苏云畅预感到这次谈话恐怕难以再继续，为免加深柯清云和周允瑞对彼此的误会，他必须出面干预了。

　　苏云畅故意跳过柯清云刚才数落、质疑、警告周允瑞的那些话，就之前柯清云说的，明着是帮周允瑞，实则是帮他自己拉近与柯清云距离的问柯清云：

　　“你说的，我们之后自会去查证。但我有预感，最后的结果多半不会跟你所言出入太多。所以，我想先提前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柯清云的目光从周允瑞转向苏云畅。

　　周允瑞则暗自记下了苏云畅说的“她说的应该和苏二能查到的无甚出入”。

　　“我们查到，杜宇默当年打败启军进犯，多是靠了你们柯族提供的情报，也多次购买你们柯族提供的武器弹药。——当然，也是多亏了它们，才在后来大大改进了我们雁国自主制造的武器的技术水平；

　　另外，我们还查到，当年杜宇默对杜萱下的药、还有指使杜萱向苏皇后下的药，都是从你们柯族买来的。——当然，你们只是做生意，全是以你们自己的规矩记录在案，买了同样药的，也不只杜宇默一个。

　　所以，杜宇默干的事，我们也不会不讲理的全怪在你们的头上。

　　何况就连先帝也曾找过你们，也多亏了穆可，才保得陛下即便养在杜萱身边，也没有真正被她给蛊惑了去。——这里头，相信没有谁会比陛下更清楚你们刻意派穆可去帮忙的用意和苦心。”

　　苏云畅刻意说这些，无非是为“提醒”周允瑞，不要因小失大！更要有自知之明！——至少现在必须该低头低头。

　　周允瑞一面震恐于耳边听见的这些事实，一面也听进了苏云畅的“提醒”，悄渐地收敛了怒意，静静听着。

　　就听苏云畅问道：“我只是疑惑：即便你们能通过各种他们与你们交易的痕迹留下的线索查到当年的真相，但是他们自己说过什么，做了什么，你们又是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周允瑞瞳孔一亮——苏云畅问的对！那么多细节，那么多具体过程，他们是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就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柯清云不以为意，反问苏云畅：“我需要回答吗？你不是已经自己回答了？”

　　苏云畅听了，蹙眉垂目想了想，再抬眼：“那个御医果然是你们的人？杜宇默身边也不乏你们的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杜宇默现在最信任的心腹，那个杜府总管——难道也是你们的人？但他的出身明明没有问题，他们一族的确是世代伺候在杜氏族长身边！他，他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的宗族，背叛杜氏，背叛杜宇默？”

　　柯清云眼珠转了圈，撇了撇嘴，想着怎样才能尽可能简单地说明白这个其实一点不简单的沉甸甸的真相：

　　“这么说吧，那个御医是为财，自然会更愿意选择能他更高价位、又更能帮他保守秘密、还能跟他没有任何实质利益冲突的势力合作，——那自然是我们会比杜宇默更有优势；

　　其次，你说的那个总管，他们的确不会背叛他们的‘归属’。——只不过，你犯了个错误：你默认他们在成为‘柯族的人’之前就已经是杜氏的家养仆族。但事实刚好相反，他们是在有你们杜氏之前，就已经是‘柯族人’了，前朝是柯族人，现在也是柯族人。他们是因为任务才在合适时机渗透进杜氏，追随杜氏，帮杜氏一起追随周氏打下这片江山。——我族，才是他们真正的‘归属’。比起你们，甚至比起你们的整片‘周氏江山’来，他们的在雁国走过的时间可比你们‘周氏王朝’长得多。”

　　一席话，让周允瑞和苏云畅都哑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们谁也没想到柯族竟然不只是强大，连寿命……他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他们正在和什么打交道：不是简单的势力，而是一种可能比他们熟悉的任何一种文明还要更加强韧且神秘的文明。而它已经不想再隐藏了！

　　周允瑞站起身，脸色煞白，强作镇定道：“该回去了。苏二，带路。”

　　苏云畅十分配合，借着带路暂时从柯清云视线里消失。两人都是一阵惶恐，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如果真是一种他们前所未见的文明，那么他们该如何应对？他们呢？柯族究竟想要做什么？真的只是做生意？还是想趁机吞了他们？

　　那两人还有一直安静得仿佛让人忘了他存在的小树——三人前脚刚走，待他们出了院子，柯清云才起身来。柯翔见了，立即跟上，走在她身后第一个。

　　出院后，柯清云走了跟苏云畅他们不同的道，并没有再遇见苏云畅他们。

　　待苏云畅回来，见屋里空空，才不由得长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