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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到处赏赐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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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笙的犹豫不定被众人看在眼里,周适安脸上的表情也渐渐从高兴变成不知所措。
他对顾笙一无所知,更无敌意。
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四套梅兰竹菊的首饰却像一个暗示,印证他德不配位空有美貌,只因皇帝仁慈才被纳入后宫,实际无才无德,品行堪忧。
萧太后微笑着看着顾笙,一句话也没有说。
段月白打心眼里不想在萧太后面前露脸,他今日故意穿得比往日还要低调,甚至一直故意把身子往后缩,就是为了不要被皇帝身边的那个女人注意到。
但此刻他顾不得许多了,站起身就要为周适安解围。谁知有一个人比他动作更快,直接端走了侍女手中的全套梅花首饰,不由分说塞进周适安怀里。
端亲王福晋福了一礼,对周适安笑得满面春风:
“妾身听王爷说了,多亏祥贵人照顾才保得世子平安,妾身感激不尽。本想备下重礼谢过贵人,又闻贵人风华绝代,恐薄礼寒酸不堪相赠。今日正好有皇上赏赐的奇珍异宝,妾身借花献佛,再谢贵人援手之恩。”
沉甸甸的木匣里装着梅花造型的金簪和步摇,还有两幅项圈,一条镶着猫眼大的红宝石的镂空梅花纹饰腰带,及四五个玉佩等物。
这些珠宝工艺精湛还在其次,最珍贵的是每一件饰品上都有一小块指甲大小的辟寒金。
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只要一点子大,就能让人在寒冬腊月里如沐春风。若是戴上这一整套,便是在鹅毛大雪中也能不惧严寒。
这样的好东西,轩辕旻私下里给过周适安更好的:一支完全用辟寒金打造的发钗。只不过他今天不想太出风头,所以没有戴。
何况皇帝赏顾笙的这四套首饰,把顶上所有的辟寒金扣下来恐怕还没有他那支三分之一大。所以周适安看着这些首饰并不像别人那样新奇,只是配合着笑一笑,逢场作戏罢了。
“福晋客气了,我跟小世子很投缘呢,不过这些东西太珍贵了,不知道皇上舍不舍得让顾答应拿出来分呢?”周适安罕见的情商上线,抱着一匣子珠宝,笑眯眯地看向皇帝。
轩辕旻勾起嘴角:“既然是福晋要送,你就收下吧。”
“那就多谢福晋啦!”周适安把东西递给虎啸,高高兴兴坐下,福晋也功成身退,坐回端亲王身边。
顾笙僵了一下,没想到讽刺周适安不成,反而让他和端王府的关系更紧密了。他心虚地看了眼太后,她仍是笑着,只是那笑容里似乎掺杂了几分凛冽。
韩昭宁打量着朝他迎面走来的顾笙,突然站起身走到周适安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
“我自幼最喜梅花,不知能不能从祥贵人这里讨个梅花玉佩,也好衬我今日这身衣裳。”
“好啊!”周适安立马给他找玉佩。
周适安本来与韩昭宁并不熟稔,但今日几次与他搭话后,他发现韩昭宁其实非常平易近人,而且毫无丞相之子的骄矜架子。
他本就对皇宫繁琐的礼仪和规矩束手束脚,今日宴席上能有韩昭宁这样一位谦谦君子相互照顾,周适安高兴地恨不得把整匣子梅花首饰都送给他。
他一眼挑中一个最大的红玛瑙玉佩,亲自弯腰给韩昭宁戴上,“快点好起来吧!等下了雪,咱们去御花园赏梅。”
韩昭宁本是想酬谢他病中探望之恩,没想到周适安居然诚心诚意盼着他好,他许久未见过如此简单纯澈的心意,一时竟有些楞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一定。”
“嗨呀,韩兄好不会算账,白白错过一箱珍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赵夙青已经站起来跃跃欲试。
“赵答应喜欢哪个,随便挑,左右都是陛下的心意。”顾笙皮笑肉不笑,极力隐忍心中的不适。
没能让周适安出丑也就罢了,他唯一想要结交的韩氏居然也当众打他的脸!
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和太后是一家人吗!
“哦,就这套吧!”赵夙青毫不客气地拿走青竹首饰匣,“等下我要耍枪,正好戴上!”
顾笙一听他也要献艺,还要带着分得的首饰献艺,不禁有些咬牙切齿:“赵答应喜欢就好。”
段月白坐在末席,若不仔细看还以为那座位上没人。顾笙总算找到个没家世没背景又不敢骑在他脖子上拉屎的,直接将兰花一匣指给了他。
顾笙:“段答应似乎很配这匣兰花,我就自作主张了。”
“多谢顾答应。”段月白多一个字都没有,谢了礼就坐下了,仍旧一副清清淡淡与世无争的样子。
最后落到顾笙手里的只有一匣菊花图样的首饰。
偏巧,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菊花。
顾笙努力撑起一个甜美的笑容:“陛下恩泽四方,臣再拜陛下,祝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多好的孩子啊,”萧太后端起酒杯对皇帝说道,“皇上后宫有如此贤德兼备之人,哀家就放心了。”
轩辕旻与她轻轻一碰,一饮而尽,“让母后挂心是儿子的不是。”
萧太后点点头:“依哀家看,顾答应如此识大体,堪称六宫表率,理应封个贵人以示嘉奖。”
“母后说的是,”轩辕旻早已料到这一招,“就封顾答应为贵人吧。”
顾笙喜出望外,立刻跪地谢恩:“谢陛下,谢太后娘娘!”
周适安看着场上诸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国之君就是要有三宫六院的,他劝自己。
轩辕旻的心就是要分给很多事,很多人的。这些道理他都明白。
那他到底算什么呢?
“很多人”里相对更受待见的那个?
因为更受待见,所以要顶着“祥贵人”的身份,坐在最受禁锢的席位上,看着他和别人你来我往情意绵绵,今日一个晋封,明日一个赏赐。
......
心里堵。
一杯冷酒下肚,犹如五脏俱焚。
烦躁时,他听到轩辕旻的声音再度响起:
“韩答应入宫后一直谨慎妥帖,在御书房与朕探讨兵法甚得朕心,即日起册封韩氏为贵人,赐号忠,暂领协理之权。”
太后今日笑了太久,脸仿佛笑僵了,只有耳畔的东珠耳坠微微摇晃,昭示着她急促的呼吸。
周适安用口型对他说了声“恭喜”,却发现韩昭宁和自己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笑意。
他沉默地走上前,一板一眼谢恩,又沉默地坐回周适安身边。仿佛只是起身拿了盘糕点,面色毫无波澜。
周适安看着他沉默寡言的脸,突然一阵心酸:总觉得韩昭宁和自己好像。
还有避世不出的段月白、对面柔嘉长公主紧紧抿在一起的嘴角、在宴席上心不在焉的驸马——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恍惚感。
就好像坐在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话本,冷淡而无趣。
“怎么,皇宫御膳吃腻了?”神仙大哥的声音冷不丁在他心里响起。
周适安盯着新端上来的诱人菜色,喉结不争气的一滚,“当然没有,就是觉得做后妃一点也不痛快,不爽。”
神仙大哥:“你觉得怎么样才叫爽?”
“一人一剑走江湖?或者神仙眷侣共闯天涯?反正不像现在这样,得了封赏的不高兴,费尽心思往上爬的也不高兴。”周适安语气沉闷。
神仙大哥:“天下本就没有那么多高兴事,轩辕旻对你算是好的了,起码他没有一边说在乎你,一边把你往火坑里推。”
“那还是人吗?”周适安在心里惊叫,“他要是敢那么对我,我就一寸一寸扒了他的皮!”
“爱之深责之切。这才几天啊,就对皇帝这么上心?”神仙大哥问。
“还不是要帮你拿心头血。”周适安心虚嘀咕,“都怪我这人太善!”
大哥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堂上的歌舞已经换了几回,端王也频频向皇帝敬酒,重华宫里一片觥筹交错的繁华景象。
王和躬身给皇帝斟酒,“陛下,今日赵答应也为陛下准备了一场表演,只是这表演需要用枪,还需与盛大人合作,不知陛下可有兴趣一观呐?”
“与盛秋岚合作?有点意思。”轩辕旻点头,“秋岚,你去吧。”
盛秋岚立即从一边退下,舞姬们也让出地方。一阵欢快的鼓点随着节奏响起,赵夙青手持长枪踱步场上。
周适安醉眼朦胧地靠在太师椅上欣赏。他一手托腮,口边又送来一只小巧的纯金酒杯。扳指大的酒量,他竟不声不响地喝了大半壶。
“好枪法!”虎啸炯炯有神注视着赵夙青笔走游龙的身姿,恨不得自己上去比划两下。
周适安心里装着事,看表演时难免三心二意,视线时而略过赵夙青英姿勃发的枪法,时而在端亲王夫妇与长公主夫妇之间游移。
柔嘉长公主曾是先帝最喜爱的公主,宫里宫外的骑比拼和演练,凡是先帝看过的,她都跟着看过。见赵夙青着实武艺不俗,长公主也赞不绝口。
长公主笑着看向驸马:“这枪法,不知和盛大统领比起来如何。”
“嗯,”驸马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坐席上的人,“是好看,真好看。”
他的视线太直白突兀,长公主微微蹙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发现驸马爷目不转睛盯着的居然是皇兄颇为宠爱的周适安。
驸马宋元才仍未发现长公主的异样,看入神般喃喃道: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古人所言竟是真的。”
“你说什么?!”柔嘉猛然掷声,宋元才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