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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丑锦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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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想回来,真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但她还没想好在什么契机下和父母开口。
四四方方的宅邸内,一个个女人绣着衣袍,等着府门一开,宅子的主人归来,一座院子便像油锅上突然溅上去的水一般,鬼屋活过来了。
游魂便凑了上去,说着数十年不变的话,无趣的很。
接到崔家宴席的邀请,林家父母便带上了林淮因去看看未来郎婿的家。
林淮音拒绝不得便去了,离开崔府回林府的路上,马车晃晃荡荡,女孩撇过头发呆。
去年夏她离开书院,到而今,已接近一年。
突然见到书院的旧人。
今晚遇上的崔鹰?
本以为不再有接触,从此就那么断了。
官位,家财,这人缺什么,要什么,都有人巴巴地往跟前送。
这人不在京城好好当个闲散世家公子,去书院做甚。
那一年,卯时一刻,林淮音轮值打扫书堂,在早钟响起前,她冒失地从斋舍赶往书堂,发髻松松散散的,带着早起的迷糊。
在长廊的遮掩下,水房旁,银杏下,一个舞着剑的身影在雾中,红色的发带飘舞着,倒是和枝头的秋应和上了,但是赶路的人没有心思去看,她快来不及了。
出剑干脆利落,右手打出收回,腰肢翻转,一身束身衣襟,在书院一众宽袍大袖中看着倒确实有一股侠气,干脆利落得很。
崔鹰看到了廊上奔跑的白衣,眼被日头晃得睁不开眼。
“小九,你说。”林淮音看向对面的女孩开口:“我什么时候坦白呢。”
“小姐,奴婢不知。”林淮音看着旁边被自己从蓝湖苑中带出来的丫鬟--郑九。
“小九,你怎的这般白,怪唬人的。”林淮音感觉到握着的手好凉,将自己的汤婆子分给小九。
身后崔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室外,春夜的风,躲入马车,还是很凉。
“我最近新得了盒胭脂,你便拿去吧。”郑九也到了年纪,得好好打扮打扮。
“还有,房里有乌鸡党参,对身子好,你记得再去库里领”从蓝湖苑回来后,补了这么久了,郑九这人气色还是不见好。
“庄上新收上来的绸缎,成色漂亮,我吩咐下去,你也添件新衣裳。”林淮因不能再因为自己耽误人家,她害得人家都烧了,还让人丢了差事。
郑久本就是在郑家做婢的孤儿,来她林家也一样只是谋一份差事讨生活。
带在自己身边,也方便她问询郑家的情况。
郑九身上的宝蓝地小花瑞锦袄子就是有点小,稍显得不合身,衣裳主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师傅说,待人要平等。她不懂平等是什么意思,她想,大抵和谦和是一般的意思。
主仆二人说着话,马车便到了林府门口。
门前倒是站着个小厮,拿着个食盒。
大概是来找自己父母的,而她是从来就不用插手府里这些事的。
林淮音想着直接抬脚进府,思及师傅说的要平等待人。她脚步放缓,不再装作没看到那人,而是刻意地朝着小厮们微笑点头,她向来是最听师傅话的。
她强调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旁人只觉得小姐笑得诧异,小厮丫鬟们则是下意识紧张,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哪里没有做好。
郑九刚使唤人去拿车上山楂糕,此时正站在台阶上。
见身边无人,那小厮便出了声,袖中悄悄拿出一份信件,连同食盒一并弯腰递过去。
“望姑娘转交。”
“这我家主子吩咐的,给林公子的。”小厮便走了,也不说他家主子是谁。
“小姐,这封信,我拿不定主意。”房间内,郑九帮林淮音拆着发,对着铜镜里的人说。
林淮音看着桌上那封信,思索着。
“等五哥回来,我亲自送过去。”怎的偏偏这个时间送来。
若是要紧事,不可能在府门傻等,更不可能送到一个丫鬟手里。
送信人不可能不知道林怀柏在崔家,今日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员都被邀请去崔家家宴,送信人不可能不知道林怀柏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偏偏让自己撞上了,要不要拆开呢。
“下去吧”林淮因挥手让郑九下去。
“小九,那食盒是送到五哥房中了吗?”林淮音叫住准备离开的郑九。
“没,在厨房里放着。小姐有何吩咐。”不知来历的糕点,哪里敢直接拿到主子跟前。
“罢了。就那么放着吧,吃酒回来,五哥也吃不下。等五哥问起,再送过去。”林淮因思索了一下便这么交代着。
“奴婢告退。”郑九退到门外,入侧室,交代好守夜的丫鬟,便去厨房找点吃的,在宴会站那么么久,她也饿了。
听着门外喧嚣声起,后又回归平静,床上一个身影在昏暗中,借着镂空花窗透下的蓝白光,轻手轻脚地坐到了梳妆台前,慢慢拆开了那封不加署名的信封。
“?”一条浅青色锦带,一页纸。
这不是自己的锦带吗?她绣的,丑得别致。
借着一点月光细细看,纸张还泛着黄。
“林兄,走得匆忙。若得空,明日午时城东张氏茶楼见,关于踏青,城东南的蓝湖如何?或见面再商议?”黑墨写就,熟悉的字迹。
若是外人来看,多半是为了送落下的锦带,并约着故友同窗相约踏青。
但是朋友间又何须写书信呢,托人来传个口信便行了。
“林兄?”她就只有三个哥哥,大哥和父亲在外征战,自己回来时五哥还在崔家,七哥还在书院。
林淮因眯起眼睛看这几个黑墨写就的字,“城东南蓝湖”只觉得事有蹊跷。
郑家住的院子就叫蓝湖苑,只是此蓝湖非彼蓝湖。
城东南的蓝湖,只有一片草地和森林,不曾有房子。
城东张氏茶楼——盏菊斋,文人雅士常在那边喝茶。林淮因儿时和范景芝没少往那听说书。
林兄,说得是崔家家宴上的林怀柏。林淮因书院时的锦带,送信人只能是她的同窗,她的未婚夫。
从城东崔家过来也要一段时间,他动作倒是快,自己这才离开崔家多久,信就送来了。
林淮音倒是不知道林怀柏和崔鹰二人是可以相约踏青的关系。
这人心思还是这般迂回。
一年前是男子,今晚她以女子的身份二人见了面,他不介意吗?
林淮因猜当时化名马南山的崔鹰是地主家的公子,当时那人只是笑着不说话。
林淮因说自己是林怀鱼的亲戚。
这也对,她也不算骗子。
那么一点虚假情意,而今他凑上来问询,是何居心。
要不要去见自己这个未婚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