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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冥顽不灵 ...

  •   一条蜈蚣顺着少年的肩背,攀附领口,爬上他脖颈。

      起伏的喉结下,暴露着死穴。

      脆弱而美丽。

      江落舍不得杀掉傅溶,但是没有办法。

      有柳章在她什么也干不成,待下去白白耗时间而已。她会吩咐蚁群把傅溶的尸体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把蚁群带回家,拼起来,组成一个新的傅溶。

      这样傅溶可以永远陪着她。臭美的少年怕脏又怕臭,被吃掉是种完美的死法。不必腐烂,流出浓水,招来苍蝇。特别干净。皮肉是这世上最丰盈美好的东西,相比起来骨头就显得很无用了。

      跟柴一样,干干巴巴,还硬邦邦的。怎么携带都硌手硌脚。

      不过她还是会想办法带上的。骨头也是傅溶的一部分,加起来,这样才是完整的傅溶。

      江落杀死向云台时,心里一点波澜也无。但不知为何,蜈蚣即将咬开傅溶的咽喉,却让江落感觉到兴奋。这一丝微妙的杀意被辟邪珠捕捉到。珠光陡然大亮,江落扭头吐出一口血。蜈蚣啪嗒掉在地上。血溅射在纸张上,斑斑点点,染透十几层。

      傅溶醒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傅溶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你怎么了?”

      江落嘴角流血,面无表情。她抓着手腕上的辟邪珠,怎么拽也拽不下来。挣扎之间掀翻了一整张桌子,毛笔、砚台和宣纸凌乱倒塌,满地狼藉。

      傅溶试图稳住江落,“你冷静一点”,被江落大力推开,她眼睛通红,顺手抽出傅溶的匕首,去撬动辟邪珠。辟邪珠分毫无损,江落的手臂鲜血横流。她决定把自己的手砍下来。那也是无用的。

      辟邪珠不在她手上,在她的元神里。

      柳章赶到现场时,到处都是血。

      傅溶看起来既茫然又无奈。他捡起江落的手,一副惊呆了的样子。

      江落趴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柳章道:“冥顽不灵。”

      妖怪的恢复能力十分强大,第二天,江落的手就长好了。她的突然发狂给傅溶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简直毫无征兆,不知怎么,忽然就疯了。

      与她从前小窝囊形象形成巨大反差。傅溶几乎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才狂性大发。而柳章不那么认为。

      他一眼看出,江落本性如此。

      妖性是不可能被驯服的。

      经此一事,江落又意识到,有辟邪珠在,杀掉傅溶是不可能的。柳章才是控制整个局面的人。她只能往更高一层去解决问题,那就是杀掉柳章。这是她上次尝试做过的事情。

      竹屋外,虫潮涌入,结果柳章提起毛笔就震死了一地。以她现在的修为,杀掉柳章难如登天。

      江落天性乐观,绝不气馁。

      既然自己技不如人。

      那便继续修炼,等待反杀的时机。

      “今天怎么没有我爱吃的红糖包子?”

      走到餐桌前,江落踮起脚尖,扫视桌上的全部早点。她提出了一个疑问。

      边上仆人有必要解答,因而道:“红糖用完了,还没买,明天就有了。”

      江落坐下来,拿一只春卷吃,道:“那好吧。”

      傅溶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她还奇怪地看回来,反问:“你怎么不吃?”

      傅溶道:“我没胃口。”

      江落道:“哦。”

      妖怪喜怒无常,跟没事人一样。柳章差点杀了她,她醒来后,第一次反应是告诉傅溶她饿了,需要吃点东西。没有任何崩溃或者害怕的反应。柳章收她为徒,她也安之若素。非常顺畅地接受了现实。

      正当傅溶以为她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时。她又突然发作,弄断自己一只手。

      情绪的收放自如到达了一种令人难以费解的境界。

      你根本无法揣测,她到底是憋着一股邪火指不定哪天就爆炸,还是真的没有心。

      她甚至看起来脾气非常好,没有红糖包子就吃春卷。特别通情达理,不为难下人。

      连仆人们都很喜欢这位新来的小姑娘。柳章收她为徒,那么她的身份就不再是来历不明的孤女。而是楚王府独一无二的大小姐。

      府里人一直盼望一位贤良淑德的楚王妃,没想到先迎来了大小姐。大小姐自然金尊玉贵,需要好生伺候。她喜欢红糖包子,那么府里就要每天备着。她爱杏花,那就要每天采摘新鲜的,给她插瓶做花篮。

      大小姐的绣房也要布置得精致富丽。

      那些用不上的古董,使劲儿往她屋里摆。柳章两袖清风,作风简朴。对府里人娇养江落的行径选择了不闻不问。傅溶心知这是欲盖弥彰。向云台一案沸沸扬扬,至今没有结案。

      这是悬在他们所有人头顶上的雷。

      很快,楚王府收了女徒弟一事传遍长安,连太后娘娘都很好奇,让傅溶把人带进宫里给她瞧瞧。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横空出世,便处于风口浪尖的小姑娘,会是杀死向云台的凶手。傅溶再三告诫江落,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你杀了向云台。”

      江落道:“为什么?”

      傅溶道:“因为那样的话,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他试图教会江落伪装,隐瞒。

      江落一点即透。妖想学好很难,学坏却十分容易。

      向云台发丧那日,出殡队伍经过楚王府。按照丧礼,每经过一处府邸,那家要提前抬出张桌子,摆放香烛贡品。白色经幡一到,便鸣放爆竹。屋主亲自候迎,表示哀悼。送殡的亲友则跪地痛哭。双方寒暄一阵,全了礼,再去下一家。

      这事是陈叔亲自张罗的,毕竟是王公大臣丧子。楚王柳章理应出面宽慰几句。傅溶虽无职位,但也是皇亲国戚。

      一大早,傅溶跟在柳章站在门口。哭嚎声向他们涌来,仿佛地狱冤魂。

      傅溶心里特别微妙。

      柳章扶起颤颤巍巍的御史中丞,“向大人,节哀顺变。”

      向大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承蒙九殿下关切。犬子暴毙,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老夫实在痛心疾首,恨不得随他去了。无奈他留下孀妻弱子,老夫实在难以闭上这双眼。”

      柳章垂下眼,望向他身后的年起儿媳,还有三岁孙子。

      傅溶上前搀扶向大人,“老世伯保重身体。”

      向大人看向他,泪如雨下,“小侯爷,犬子也和你一样的年纪,曾在书塾念书。”

      傅溶忽然接不上话。

      下一刻,向大人攥住他的手,铁钳似的。

      “小侯爷,你曾在天师府拜师学艺,一身本事。我儿死得如此蹊跷,定是被妖邪所害。你一定要为老夫查明真相,还我儿一个公道。方不负他在天之灵,对得起他的妻儿。”

      向大人说得老泪纵横,几欲昏厥,后头的管家连忙搀扶住自家老爷。

      三岁戴孝的小孩登时哇哇大哭。

      年轻儿媳连忙捂住他的嘴,把人搂在怀里,哑声道:“乖,别哭了。”

      小孩伸手指着楚王府大门,哭个不停。

      傅溶心下一惊,余光向那处瞥了一眼。原来大门后江落探头探脑。她出不来,隔着门正在看热闹。小孩灵智未开,却敏锐感到异样存在。当娘的首先注意到孩子不对劲,进而顺着他的指向,看见门后那张脸。她陡然僵住,身形一抖,强行箍住了孩子的手,不让他指。

      小插曲很快过去,出殡队伍重新出发。

      目送他们消失在街头,柳章和傅溶才回到府里。傅溶心惊肉跳,一把揪住了江落,道:“不是说了待在房间里,谁让你出来的。你差点被发现。”

      江落道:“我听到放鞭炮,好热闹。”

      傅溶道:“人家出殡呢。”

      “下次出殡是什么时候,我要去看。”

      江落以为出殡和灯会一样。

      傅溶气结无语,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你趴在门口干什么?”

      “我看到两个人,”江落道:“我见过他们。”

      “向家人见过你,是谁?”

      “抱孩子的女人,还有她旁边,胡子很短的男人。”

      “向家的儿媳妇和管家,”傅溶狐疑道:“你怎么会见到他们?”

      论理,她是被向云台带回去,掩人耳目,应该避开妻子。这风牛马不相及的两拨人怎么会正大光明碰到。而且,傅溶打听过,向云台被杀案至今毫无线索,仆人都只说见过小丫头的背影。若向家的儿媳妇和管家看清了她的脸,为何保持缄默,什么都没向官府透露。

      傅溶意识到这是个巨大的疑点,根本说不通。

      里头明显藏着猫腻。

      傅溶把江落按在椅子上,严刑逼供的架势,道:“你老实告诉我,到底什么情况。”

      江落毫不犹豫道:“我看到他们两个在草丛里交/配。”

      傅溶道:“……”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江落重复道:“我看到他们两个在……”

      柳章坐在后面喝茶,厅内只有他们三个人。她说的话一点也没有掩饰,直至核心,听起来让人有种头皮发麻、脑子炸裂的感觉。话是这么说,但这话也太糙了。尤其是当着柳章的面。傅溶真不敢相信她就这么宣之于口。以至于她要说第二遍,傅溶如遭雷劈。

      他一把捂住江落的嘴,把那个恶俗的词强行压下去。

      “别说了,”傅溶严肃道:“你确定你看到的是那两个人?”

      江落又眨眼睛又点头。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表示妖精不用眼睛认人,靠气味。

      气味是不可能被认错的。

      傅溶松开她的嘴。怎么会这样?

      听说大户人家特别混乱。管家跟少夫人搞到一块去,还是很炸裂的。难怪那两人不吱声,这要是捅出去,他们得被浸猪笼。说不定奸情败露,向云台这条命都要背到他们头上去。

      傅溶思索再三,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楚王府非常清白,从来没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他下意识望向了柳章。

      柳章道:“旁人私事,与我们无关。”

      傅溶也是这么想的,他对江落道:“他们不检举你,你也别把他们的丑事宣扬出去,知道吗?”

      江落抓错了重点,“他们在交/配,为什么是丑事?”

      她根本听不懂人话。

      傅溶嘴角微微抽搐,道:“你以后不要再说那个词了!”

      江落道:“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疑问。

      这也要刨根问底。就不知道何为廉耻吗?长辈还在这里,傅溶无法解释清楚,被她弄得灰头土脸。简直有些恼羞成怒,“不为什么,不许说就是不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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