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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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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东阳从来没有想过,会和陈棉再次相见。
两人重逢在一个商务酒会,徐东阳右手端着酒杯,正准备找个角落透透气,拐进偏厅,一抬头看到正和人聊的火热的陈棉。陈棉身穿合身的高定西装,一米八几的身姿俊朗挺拔,喝了酒的脸颊微红,嘴唇红润,正和人有说有笑聊着天,眉目如画,褪去了高中时期稚嫩的少年气,多了股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令人移不开目光。
徐东阳脚步猛地一顿,一时间动弹不得,脑袋一片空白,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丝毫的准备,他遇见了高中时的同桌陈棉。大概有八年没见了吧?自高中毕业以后,徐东阳考到了首都大学,陈棉则朝着家里人帮他规划好的道路,选择出国留学。
徐东阳原本因为喝了酒的脸颊红晕一片,却在这一刹那间,脸色寸寸苍白下去,在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下暴露无遗,无所遁形。就这样杵在原地,一时间将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什么准备做什么全抛脑后,他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棉。
大致是徐东阳站着不动且目光如炬,正和人说着话的陈棉像是感应到了异样的视线,把头转了过来。
陈棉低声和旁边的人说了句话,脸上带着惊喜和笑意,朝着徐东阳缓步走来。
“东阳,好久不见,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陈棉语气和表情都带着笑意,像是真的因为遇到老同学而感到兴奋不已。
徐东阳耳边轰鸣嗡嗡作响,一时难以回神,还沉浸在重逢的复杂心情里。等到陈棉的笑容有点僵住,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拿着酒杯的手,五指都在微微颤抖,深怕自己端不住酒杯弄出打破物体的响声引来全场注视,便施加了力道握的更紧了些。压抑住躁动的心、狂乱的思绪,哑声开口道:“是啊,真的好久不见。”
两人走到宴会厅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处,陈棉也在悄悄打量着面前的老同学,比高中那会更高了,也更帅了,皮肤还是这么好,啧。
“东阳,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昨天才回国,受宴会主办方邀请来参加今天的酒会,没想到还会在这里见到你。好巧呀!”
酒后的红晕慢慢又覆盖上脸颊,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血色,徐东阳强迫自己收回定在陈棉身上的目光,扯扯僵硬的嘴角,勉强回了个笑容:“是好巧,本来今晚的活动是我领导来的,他突然说有事走不开,临时把我叫了过来。”
好多想问的问题,但是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离开了八年为什么突然回国了,回来办事吗?还走吗?又为什么来了首都?打算待多久...“...你...”徐东阳迟疑着开头,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却没了勇气继续问下去,害怕听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要再次离开的答案。
“嗯?”陈棉满脸疑问,看到徐东阳一副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憋了半天却只说出一个你字,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放缓声音道:“东阳,你想说什么?都可以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现在住哪,...改天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其他问题都往下咽,徐东阳只问出了这两个看似没有那么突兀的问题。
“我就住在旁边的酒店,准备找房子长期住下。改天有空肯定得聚。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陈棉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带着笑意。
徐东阳听到“找房子”三个字,心脏猛地一跳,血液快速的流向全身,心脏处微微发麻,直直的看向陈棉,是要在首都住下的意思吗?这次是打算不走了?终于要回来了吗?
“我帮你留意一下,你要找什么样的房子呢?打算住在那个区域?要几房几厅?单身公寓可以嘛?...”徐东阳快速的把脑子的疑问一股脑抛出,试图最全面的了解陈棉的住房需求,然后尽快帮他找到合适的满意的房子。
陈棉噗的笑了几声,没回答徐东阳的问题,问道:“东阳,你的号码是多少?你还有我的电话吗?”
徐东阳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后面的问题没有回答,怎么会没有呢,高二放寒假前,你把写着你电话号码的纸条给了我,我怕自己不小心把纸条弄丢,藏在书包夹层里。高考前买了新手机,号码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你便已出国。不,也不是没有合适的时机,是我以前太懦弱,不敢告诉你。很长时间我的手机电话薄里仅存了你一个人的号码,但是这么多年,我却从没勇气拨打过。
对于徐东阳的选择性回答,陈棉也没有刨根问底,这个人,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样子。
酒会后面徐东阳都有点恍惚,隐约记得陈棉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后面又在简单寒暄了几句,陈棉走开以后,他离开了酒会。
回到家中,徐东阳站在客厅落地窗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手上还抓着手机,屏幕页面停留在陈棉的电话簿。原来这么多年,陈棉还在用这个电话号码,而自己依旧是那个不敢主动联系的懦夫。
一声低低的叹息后,徐东阳把手机放下,不再翻看。
躺在床上,徐东阳久久无法入睡,思绪烦杂,脑海里高中时期的陈棉好像活过来了,像是电影放映一样一幕幕闪着,每一幕全是陈棉的身影,低头写作业的、开心笑着的、吃着零食的、眉飞色舞和自己碎碎念的...一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陈棉今天下午两点的飞机,徐东阳不知道陈棉在国外念完大学还会不会回国,就如同陈棉说为了躲开南方的冬天想去北方生活一样,两人刚同桌不久,陈棉也透漏过父母从小对他的规划是高中毕业后去国外留学,要是喜欢就留在国外生活的想法,所以他一直没敢问这个问题,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立场问出来。
徐东阳背着书包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地铁站,在地铁上一直盯着手机,看着它不停的变换数字,内心十分焦灼,多希望时间能在此刻暂停。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陈棉了吧,看一眼,就一眼,看完这一眼,就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历经及其难熬的一个半小时,徐东阳终于抵达机场,十二点半,距离陈棉出发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他找到国际出发航站楼值机口,站在自认为相对隐蔽的角落,在人群里找着熟悉的身影。
其实会不会看到陈棉,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机场这么大,能不能遇到真的靠运气。他其实有陈棉的电话,但是他没有勇气拨打这个电话,普通同学能熟络到可以送机吗?自己这样突然出现在机场的行为是不是很怪异?陈棉的家里人会觉得自己不正常嘛?他不知道,没有人教他年轻人之间该如何相处,如何保持舒适的距离。除了陈棉以外,他没有朋友,和其他同学私下基本没有交集,在学校说的话也寥寥无几。
那天他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内心希望的火苗也一点点熄灭,19岁的徐东阳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他不知道原来不止一个登机口,也不知道商务舱的乘客有VIP通道,当然也不会知道自己在8年后能再次见到陈棉。那天他在机场,一直等,一直扫视着来往的行人,双腿站的发麻发痛,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身上冰凉一片。一直一直等到天色变得昏暗,才用尽力气提起僵直的双腿,慢慢的、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机场。
那几个小时的心情,他大概会记很久很久吧。伤痛可以忘记,这种空荡荡的失落感,却能记得好久好久,那种感觉就好像,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带着满腔热血助跑跳下深不见底的悬崖,绷紧牙龈,太阳穴剧烈疼痛,轰鸣声在耳边不断炸开,难受的想要快点死掉,悬崖却高的仿佛没有尽头,强烈的失重感裹挟着全身,整个人一直一直往下掉,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崖底。
闹铃响起,徐东阳从梦中惊醒,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这些年梦见太多次。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关了闹铃,看了下时间,又该起床上班了,坐着发了会呆,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原来这些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