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总要有一个人妥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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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一夜，夏城大学各个学院，都有节目在上演。
秦缘也有节目，名字就叫《父慈子孝》。
因为秦泰平来了。
现在他们一家还有老苏、师娘，坐在夏城饭店顶楼的旋转餐厅，“共享新年盛宴”。
导师和师母都是中文系的教授，往日儒雅端庄的学术作派，在推杯换盏间，竟都失了风度，变作寻常饮醉的中年人。
酒，有时候就像是一个还原剂。一杯杯下肚，就能一层层还原人本来的样子。
秦缘倒不是对老苏失望，退去人设的包装，大家都是装着七情六欲的一块皮囊，更何况，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酒至酣处，迎来了情感的高潮，秦泰平和老苏搂着彼此的肩膀，称兄道弟了。
老苏更是拍着秦市长的手，让他放心：“老大哥，我早就把小秦当成我的亲儿子一般……”
真是家和万事兴啊。
秦缘抿着橙汁陪着笑，观察着，适时地配合着。希望在明天新年到来的日子，没有人不高兴。
一顿饭吃成一家人，分开时竟有些依依不舍。
秦泰平酒量惊人，秦缘早已见惯不怪。刚在后排坐下，就开始闭目养神，习惯没变。
他也蛮辛苦的，一把年纪了。
秦缘心里对老父亲有些心疼和愧疚，所以没作死地拉副驾驶的车门，也乖乖坐进后排。
因为他知道，他爸一定有话在等他。
司机在前面开车，闻丽坐在副驾驶，秦泰平和秦缘在后排沉默。
车窗外是万家灯火，在霓虹交织的繁华里，仿佛时光倒流般，让此刻的光景与过去的一幕重合。
那是高考成绩出来后，填报志愿前的某一天。
谢师宴结束，回家的夜也是这么美。正值盛夏，桂花开得满城都是，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秦缘按下半个车窗，闻了闻桂花的香气，秦泰平却马上不满：“开着冷气，把车窗关上。”
秦缘悻悻地关上车窗，但还是忍不住去看外面的世界。
秦泰平突然和他说：“到时候填志愿，你就填在省内，最好是夏城大学。专业，选一个靠谱的就行。”
甚至连自己想学什么都没问。
秦缘身体一顿，拧着眉毛和他说：“我想去京城大学。”
秦泰平听完沉默了片刻，语气却不容反驳：“你就呆在省内。毕业就考公，我都想好了。”至于想好了什么，他没有说完，和个孩子说这么多干什么。
闻丽的声音从副驾驶上传过来：“缘缘，你想念京城大学的什么专业。”
“考古。”虽然自己很生气，但还是希望爸爸在听到这个答案后，能尊重一下自己的意见。
没想到秦泰平嗤笑了一下，却说：“考古？哈，考古有什么用？”
当年的一幕，虽然已经过了好多年，秦缘却忘不掉。
过去他曾经无比想挣脱出来，可越长大，越觉得自己无法挣脱。
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正因为如此，懂得之后才会更加痛苦不堪。
“爸，今晚你们住哪里？”秦缘开口，他觉得自己应该得比往年更成熟几分。
秦泰平很意外，毕竟儿子向来“只问他妈，不问他爸”。
他松了松衬衣的扣子，声音听不出醉意：“我们晚上回家，先把你送回学校。明天市里还有活动，我不能缺席。”
“奥，这样来回太奔波了。张哥，您晚上开车一定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刚才在车里补了觉，三个小时的车程没问题。”司机回道。
“缘缘，再有几天就放假了，寒假早点回来，爷爷奶奶也常念叨你。”闻丽发现今晚秦缘全程好脸色，趁机提了要求。
“好，导师那边要是没有其他安排，我一放假就回去。”秦缘答得爽快。
秦泰平虽然闭着眼，却一句没落下，都听着呢。
秦缘知道他爸没睡，接着说：“爸，下次你和妈要来，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
“吃饭这种事，我还是能配合的。夏城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我也能带你们去转转。”
秦泰平还在想回复的措辞，闻丽已经抢先抱怨上了：“你爸难得今天有空，我就惨了，我是旷工一天，被他拉来的。这不想着在过节前，请你们导师吃个饭，别给你安排太多事情，搞好关系嘛……”
“说这些干什么，”秦泰平打断妻子的话，对秦缘却还是要嘱咐几句的，“你有时间还是提早准备。”
这次秦缘没说话，只沉默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秦泰平也没再说什么，回校的路上，他只听听闻丽和秦缘聊些什么。
希望自己的一片苦心，他日能得到一丝半点的回响。
秦缘站在宿舍楼前，直到黑色轿车消失在视线里，也没有挪动脚步。
这世间少有两全其美的好事发生，总要有一个人妥协。
在冷风中呆滞了半天，耳边响起宿管阿姨的催促声，秦缘才想起要上楼。
越是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越是心情沉重。因为他已经笃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所以连上楼的脚步都轻快不了。
回到宿舍，一股暖意袭来，费了一晚上脑子的秦缘，进屋后竟开始犯困。
方方早早上床，正在看书。
“也不知道打包些高档剩菜回来！”方方看到两手空空的秦缘，无比失望。
“都被老苏打包了，我不能跟他明抢吧，但你可以赶在明天中午前去他家，还能剩口冷汤。”秦缘像是有种呛人的天赋，也算是先天怼人圣体。
见秦缘放下手机去洗漱，方方不禁亮了嗓门，喊道：“你联系那个铁直男了没？我和他说你不去看晚会，他好像很桑心。”
伤心了吗？秦缘拧开水龙头，等水变温才接了一杯温水刷牙。镜子里的人，顶着一张被风吹到苍白的脸，两眼空洞无神，前途未卜，到底该伤心的人，是谁啊。
习惯就好了，人生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
他桑他的心，我烦我的事，都不空虚，很好。
302的朴素宿舍，空调像个哮喘病人，拼着老命制暖，但却只有天要亡我的无力感，配合四个穿棉袄的智慧大学生，破碎感满满。
“算了，放过彼此吧。”李铭先拿起遥控器把空调关了，大家顿时都有种解脱了的轻松。
“空调的命，也是命啊。夏天还得指望它，不能让它嘎在冬天。”正义之言来自何权。
“还是研究生宿舍好，冬天有独立供暖。”师然脚下抵着热水袋，思念着秦缘宿舍的温暖。
“太不公平了，学校就差那点钱？研究生就高人一等？我们本科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王一言一听简直气炸，一串反问。
“钱要花在刀刃上，可能我们都是刀背吧……”李铭先开了集体嘲讽，把大家都干破防了。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我们只是一把韭菜，韭菜你还点上菜了？
过了午夜就是元旦，王一言内心躁动想做点什么。
“师然，咱们通宵吧。反正明天也放假。”
师然满头问号：“去哪通宵？”
王一言兴致勃勃：“在宿舍通宵啊。”
何权爬上床，钻进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像个大肉虫，说：“你可以整夜不合眼，但不可以吵到我睡觉。祝你通宵愉快。”
说完便安详地闭上双眼。
“不如我们组队打游戏？”王一言试图唤醒何权。
何权无动于衷。
李铭先也一头扎进了被窝，盖得严丝合缝，回他：“为什么要给2025的最后一夜，找不痛快。游戏什么的，我已经卸载了。”
“就是，刚有了2026，你就不管2025了吗？”师然划拉着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心里不是滋味。
“你们三个真是没有情趣！”王一言躺在床上不甘心，“睡不着啊，想做点什么。”
何权闭着眼睛给予指导：“你可以通宵创建一个新游戏，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老子的世界》。”
在一片黑暗的宿舍里，爆发了一声怒吼和三串笑声。
这也算是青春的乐章了吧！
因为临近考试，平时不怎么学习的人，都天天呆自习室刻苦钻研，更何况是像秦缘和师然这样，本来就有目标的人，更不会懈怠。
师然为了顺利获取出国交换资格，拿出了高三冲刺的劲头，除了睡觉，几乎在宿舍看不到他平躺。
不就是门门优秀，科科出彩吗，简单！拼过高三的人，都是头铁的人。
这天临近中午，图书馆自习室已经有不少人撤了去食堂，师然还浑然不觉。
忽然有人，敲了敲他的桌面，师然懵了一下，抬头一看，是秦缘。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替他挡了一半阳光。
秦缘小声问：“走不走？去吃饭。”
师然眼睛一亮，就开始收拾书包，还特意把思修的课本放在桌面上占座。
吃完饭，他还要回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图书馆，才开始交谈。
“你怎么跑这么远，来这里上自习。”秦缘今天穿了件亮面黑色羽绒服，但是到了外面反倒觉得有点热。
“以为能碰见你，没想到真碰见了。”师然说得理所当然。
“呵呵。”秦缘尬笑了两声，把拉链放下来一些，真挺热的。
“走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得来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请你吃个食堂。”
“就等你这句话，走起。”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总要有一个人妥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