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有一本“外挂”》南极松萝

4、第四章

　　听说凌云派并不富裕。

　　至于多不富裕，云双原本也没有概念，来了这里才渐渐有了数。

　　比如。
　　凌云派烧不起煤炭，弟子都是靠一身正气扛严寒。

　　比如。
　　凌云派买不起铸剑铁，弟子的佩剑都是一剑传三代，人走剑还在。

　　再比如。
　　凌云派修不起大路，几大建筑群相距甚远，能御剑的弟子还好，飞过去就是了，不能御剑的弟子要么步行，要么轮着用两组雪橇。

　　以及。
　　凌云派的一众弟子为了生存，总把“先赊着先赊着”挂在嘴边，欠了一大笔外债至今没还……

　　前两个，是云双这里两日在凌云派亲身经历的，后两个，是云双刚刚从凌师兄口中得知的。

　　《外挂》上说大师兄需要帮忙是不假，可她也没想到，这个忙——
　　居然是帮大师兄赖账？

　　看得出，凌师兄也知道赖账不是件好事，所以在得知云双是来帮忙时，他阴沉的眼神都被点燃了，显得更阴恻恻了。

　　云双看着师兄手里牵着的一只傻乎乎的巨型犬和一个雪撬板，惆怅道：“师兄，欠钱不还是老赖。”

　　凌师兄黑着脸：“谁说不还，这不拿去抵债吗，过两月会还的……你这斗篷哪来的？”

　　看起来挺值钱。

　　云双被凌师兄眼中毫不遮掩的算盘嘣到，连忙岔开话题，她看着那一麻袋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可是师兄，这都是些什么呀？”

　　凌师兄脸色更黑，语气更差：“再啰嗦我就把你卖了还债。”

　　云双利索地牵过狗来：“我去了师兄。”

　　云双裹好大侠的白绒斗篷，坐上雪橇，背着师兄的一大兜还账的乱七八糟，踏上了做任务的路。

　　*

　　按照凌云峰分配住所的惯例，一般外门弟子会住在离长风町稍近一点的“乾字”居——环境如此寒冷，让外门弟子每日起大早爬雪山也不好。
　　毕竟年末还有优秀门派评选。

　　但本派弟子就不用在乎那么多，尤其是那些能够御剑飞行的弟子，住在远一点的“坤字”居也能及时赶上早课。

　　只是凌师兄的这个债主，明明是外门弟子，居然也是在远处的“坤字”居。

　　领跑的巨犬是凌师兄饲养两年之久的灵宠，通人性、懂人语，后来为了多从门派挣点钱，被师兄“捐”出来了充公。
　　因此严格来说，这灵犬，也算是云双的师兄。

　　犬师兄身披厚实的灰白皮毛，哼哧哼哧地飞驰在雪地里，大尾巴甩的飞快。

　　云双觉得，倘若自己一辈子也学不会御剑飞行，驯养出这么一只通人的灵宠，也算值了。
　　毕竟她现在也确实觉得，自己也许还不如这些动物有天赋……

　　凌云峰可行人的道路统共就那么几条，犬师兄带着云双左拐右拐，就回到了最初，云双上山时，大排长龙的路上。
　　一众等待最后考核的问剑弟子像向日葵一样整整齐齐地看向云双，露出惊叹的眼神。

　　云双爽了。
　　她得意洋洋地靠在雪橇上，直到远离人群，才从怀里翻出《外挂》来。

　　先前都没仔细看。

　　这本《外挂》还挺别致，不同于寻常粗糙的竹简书卷，这本秘籍纸张整洁白净地过分，上面的字迹工整，不似毛笔的笔迹。

　　云双大致理了理这本秘籍。

　　按大侠的意思，这秘籍后面的任务她尚无法完成，只有第2页标签之前的内容她能看。这样看来，1至69，也许是修习的等级。

　　一共有69级，现在她是……第1级。

　　哇塞。
　　路漫漫其修远兮。

　　1级的任务内容也不算多，目前只有一个“每日课业”。而除了课业外，还有两栏系统：【修为历练】和【生产采集】。

　　【修为历练】栏，分别是“经脉冲破”和“装备打造”。

　　云双看了看，“每日课业”任务的奖励有1000铜币和20银两，“经脉冲破”一次只需要4000铜币，但“装备打造”最便宜的装备也要5000银两！

　　算下来，要想仅凭课业那点银两打造齐六件装备，怎么也得三年时间！！！

　　啧。
　　好穷。

　　得挣钱。

　　而幸运的是，【生产采集】栏似乎不太需要钱。

　　【生产采集】暂时只有两个技能，一个“自由采集”和“工具制作”，云双在颠簸的雪橇上艰难读明白两个技能的简介。

　　一阶物品的采集，如枯木、野花、河蟹、铁石等不需要工具。而采集二阶物品就开始需要工具了。
　　如二阶采集物香樟木、常春花、青鲤鱼、铜矿石等，分别需要铁斧头、铁锄头、铁钓竿、铁铲子。

　　《外挂》还很贴心地把各种采集物的模样贴了上去，但那些工具如何获取，《外挂》上尚未提及。

　　以及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采集物可以到各大市集进行交易。】

　　云双两眼放光。

　　哦？
　　交易！

　　她闻到了铜臭味。

　　但是。
　　哪里有市集？

　　犬师兄的低吠把云双从大悲大喜中叫了回来，云双回神，原来已经到了。

　　远离长风町，寒意便没有那般入骨了。木屋虽旧，但能看出也是被人细心打扫过的。

　　“坤字”居丁舍，凌师兄债主的住处。

　　云双提着凌师兄抵账的破烂，很礼貌地要敲门。
　　手刚碰到门，门就嗞哇乱叫地打开了——

　　如果有乐器，那云双觉得，此时应该来一曲高山流水。

　　雅，太雅了。
　　松香、屏风、白鹤亮翅，茶台、棋盘、空谷幽兰。

　　好……好追求生活品味的一位债主。
　　云双甚至觉得自己背着的破烂包袱会玷污这里的空气。

　　她围着屋里绕了一圈，确实没看到人，心想留下包袱写张字条回去交差正好，还省下和这位高雅债主打交道的麻烦。

　　云双打定主意，正要找纸笔留字，却没想到空荡荡地房间竟毫无征兆“彭”地一下冒出来一个大男人！
　　就那么，不知道怎么出现地，出现在云双的眼前。

　　云双被凭空出现的人吓地脚下踉跄，跌坐在地。

　　“……啊！来、来、来者何人！”

　　青年修士似乎也很意外，但很快沉下了心绪，板板正正地道：“这位师妹，真巧。”

　　云双四仰八叉地坐着，听到这呆板的音色，她脑子里“叮”地一声。
　　她轻轻“啊”了一声：“师兄，是你？”

　　这不是入山门那天排在云双前头那个，张口就是“之乎者也”的古板师兄吗？

　　缘分啊。

　　云双爬了起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最近好像经常重复“狼狈爬起”这个动作。

　　难怪凌师兄说，猴子的协调能力都比她好……

　　可那也太伤人了！
　　明明是因为自己被吓到了，仅此而已！

　　为了缓解尴尬，云双指着硬邦邦的地板：“师兄这是……地遁？”

　　古板师兄往外挪了一步，眼神满是“请看”。

　　云双盯着地板乱七八糟的划痕。
　　看什么？

　　古板师兄又是一副“不应该不知道”的表情，旋即在教养的挟持下收回震惊，道：“这是千里阵，可缩地千里穿梭自如。我此番问剑匆忙，去市集置办了些物件。”
　　他说着，从包里掏出来一下雅致高洁的瓶瓶罐罐。

　　太讲究了吧……

　　但重点是！

　　缩地千里！来去自如的逛市集！
　　她似乎听到了银两在钱袋子里晃悠的声音。

　　于是云双开始套近乎。
　　古板师兄也很给面子地跟云双聊了两句。

　　真的是两句。

　　第一句是古板师兄说：“你就是江掌门坐下第两百五十名弟子吧。在下昆仑弟子，姓赵。”

　　云双干笑两声，谦虚道：“师兄，以后那些虚名，我们略过就好。”

　　她指的是那个二百五的美名。

　　赵师兄点头。

　　第二句古板师兄已然有了送客的意思：“师妹寻我，有事？”

　　云双心说，原来这位古板师兄竟是五大派之一的昆仑派出身，难怪举手投足这样气宇不凡，儒雅高冷地有些过分了。

　　凌师兄借钱就罢了，怎么还借到昆仑弟子身上啦？

　　云双想到这里，强装镇静，端出一副真挚的表情，添油加醋地卖情怀：“有事师兄，是正事。是凌师兄委托我来的，近日问剑他实在忙碌，门派琐事无法。凌师兄说，行走江湖义字当先，欠债太久也是过意不去，就先凑了这些物件用来抵债。赵师兄看看能划多少账，剩下的，凌师兄日后必回补齐。”

　　云双边说，边打量着赵师兄的脸色。

　　赵师兄脸色没有太多起伏，只是拿过那一大麻袋，打开，然后一个个破烂往外清点。

　　真的是破烂，大多都是折断的剑和打废的铁，这么大量，云双不由怀疑凌师兄是不是偷藏公物，但转念想到凌师兄那逮着人就要拉人论剑的架势，他一个人砍废这么多剑，也不是不可能。

　　云双偷偷瞄了一眼掏破烂的赵师兄，却见他面色如常，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还债方式。直到最后一柄弯成直角的剑被丢了出来，赵师兄才吐了一口气。

　　他开口：“麻烦师妹回去转达，这些抵1000银两，他还欠我43990银两。”

　　云双：“什……”

　　什么！！！
　　师兄！你干甚了！怎么赊了这么多账！

　　只是。
　　云双看着赵师兄把一地烂剑收起来，却迟迟不愿离去。

　　赵师兄也狐疑一瞬，问：“师妹可还有事。”

　　云双也不客气，指尖小小地对了一下，然后看向地上的千里阵：“师兄，这个能赊给我吗？”

　　赵师兄：“……”

　　怎么。
　　他们师门的门风，都这么一脉相承，可着他一人儿薅吗。

　　但赵师兄人木，榆木脑袋几乎没有脾气，不仅没有把云双扔出去，反而真的劝起她来。

　　赵师兄语气冒出些同情：“这是最低级的阵法，昆仑派初阶弟子第一个学的就是这千里阵。想来过两日，凌云派也会教习的。”

　　云双摇头，执意要买，现在就买。

　　她要挣钱升等级，她等不了那么久。
　　而且。
　　她不确定，自己目前的天资，能不能学会这阵。

　　可赵师兄这人，过于死板，说什么也不愿意做这笔生意，云双索性厚脸皮让他看在缘分一场，把阵法送她得了。可师兄还是拒绝了，说什么，门规有诫，不以缘分论交易。

　　云双气得干跺脚，最后抱头哀嚎：“或者师兄，我替你做一件事，你把阵法送给我，这总不欠什么人情了吧！”

　　赵师兄想了想：“做一件事？”

　　云双眼看有戏，忙道：“对，当然，要是我能力范围的事情哦。”

　　赵师兄听罢，果真认真思索起来。

　　良久，他把那张阵法图卷了起来。简单告知用法，又强调：“但师妹，这阵法的时效只有一月，一月之后，便再无用处。”

　　云双感激涕零，如接圣旨一般双手捧过：“好的师兄，我明白。那师兄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赵师兄盯着云双的眼睛，向来木木的神情竟涌动起丝丝缕缕波澜。

　　“我想请师妹帮忙，于七日后子时，把凌昀风约到凌云峰山脚。”

　　啊……啊？
　　干、干什么？

　　追债就追债，半夜约小树林，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