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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青苹果糖 ...

  •   冬天的人好像格外的脆弱,只是轻轻一碰,腿就能青了一大片。
      体总的流浪猫最近一只都看不见,风把露在外面的手快要吹成碎碎冰。
      江羽黎练一会儿球后边指让她休息,自己闪身跑去卫生间,她大咧咧地撩起衣服下摆低下头擦汗,腿轻轻靠着球桌,屁股往上一坐腿一收就盘腿坐在球桌上,随便一看视线里就是在训练的人,将整个训练馆尽收眼底。
      许莱汀正在和王泽宸练对打,统一的训练短裤下,修长的双腿步子大开大合,转腰挥拍时,会有两滴汗水从发梢甩出去。
      还挺赏心悦目。
      江羽黎挑了下眉毛,直面对他的方向坐,就那么毫不避讳,毫不遮掩的看着。
      大咧咧的视线盯着,许莱汀渐渐回过神来,一开始只当小姑娘中场休息看他打几个球。直到十分钟后,他终于意识到这直勾勾的眼神,原本富有节奏感的回球击打声慢慢掉了链子。
      王泽宸“哎呦”一声弯腰去捡球,江羽黎笑了笑,转头就和一只手打了石膏满脸不高兴的李指对上视线,她呵呵笑了一下,叼着水瓶子继续在馆里面乱看。
      “梨子,你边指呢?”薛指导跑过来问她。
      “去厕所了。”江羽黎歪着头,“咋了?你找她啊。”
      薛指导摆手,又指了指她,“我不找她,我找你。”
      江羽黎皱着眉毛,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有边指的身影,问:“找我干什么?”
      “想请你和二队一个小子对打一局。”薛指导刚说完,就被她挥手拒绝,“不去。”
      “你要不要这么果断?是谁我都还没说呢。”
      “是谁都不去,边指说了你最爱薅人羊毛,我才不去。”江羽黎转了转,背对着薛指导,“要找免费劳动力你先齐洋他们去,反正他们乐得干。”
      薛指导挠挠头发,走过去面对她,他放出终极大招,“真不去啊?二队那几小子长得还可以,你不去的话我找别人了。”
      江羽黎原本故意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来,“有多可以?”
      薛指导神秘一笑,“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句话勾起了江羽黎的好奇心,她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四周,见边指还没回来,人从球桌上下来站到地上,故作纠结,“虽然有点占用我的时间,但互帮互助一直是我们的传统美德,既然这样,那我就免为其难的顶着边指的压力去帮助一下吧。”
      “好好好,勉为其难勉为其难。”薛指导边点头边笑,连哄带夸的把她嗖的一下就这么拐走了。
      “梨子姐好!!!”
      “我……去。”
      江羽黎看着一排的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冲她点头问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还往后撤了半步。
      “呃……”江羽黎一句话在嘴里炒了十几遍,才舍得说出来,“你们好。”
      薛指导双手扶往她的肩膀往前推了一下,让她退无可退。
      “你们不是一直叨叨着想学一队的技术,今天我把她请来了。人家可是一拍拍靠实力打上去的,实力和你们肖楚哥有得一拼,都给我好好学,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不是,薛指导,你让我教他们?”江羽黎看着那群小孩围在一起兴奋地动论着,感觉自己还是太傻了吧唧的了,他一句“长得还可以”自己就被忽悠过来了,“我以为光是打一局。”
      “你一直学的是男子技术女性化,打球水平和肖楚他们没什么区别,教他们这几个刚入二队的小孩还是可以的。他们一直往你那边看,天天叨叨说什么自己能和你打一局就死而无憾,我被他们教练烦得不行了才把你找来和他们打一局。”说着说着,薛指导的声音弱了下去,整个人都有一种沧桑感,仿佛质尽了无奈与折磨。
      边指现在把她这宝贝徒弟可看的紧,放在平常他要是敢当着边指的面找江羽黎,她高低得让他来个医院几日游,今天看她人不在了才敢去把她的宝贝徒弟忽悠过来。
      江羽黎出于尊敬他的劳累,忍住没翻白眼没咂舌,点点头应下来。几个小孩兴冲冲的搬来计分牌,齐刷刷的跟蘑菇一样一个挨着一个扒着围栏站着。
      他们让出他们里面打得最好的那个出来,叽叽喳喳的给他加油打气,江羽黎麻溜儿的跨了好几个围栏跑回去放水瓶拿拍子,一边擦着拍子一边抬腿轻松跨过围栏走回来。
      她没拿主拍,也不打算用右手和二队小孩打,怕给人家打哭了。边指和王指他们几个特意说了好几遍让自己左右手换着打,她这话还是听进去了一点,偶尔磨合一下拍子和左手。
      江羽黎把拍子搁在球桌上,迅速的把衣服下摆捅进裤子里,抬手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开始了。
      对面这长得确实还可以的小孩叫闵初,10年的,今年刚进二队,听他们刚才说话聊天,这孩子好像还是她粉丝。
      打球技术算是他们这一批里数一数二的了,这些全是刚才薛指导告诉她的,还说他反手是短板,让她多教教。
      教什么?
      她想不懂她能教点什么?
      一板子往死拉逼他用反手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江羽黎搞不懂中年男人的想法,摇摇头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甩出脑子里,目光放回这场小比赛上。
      球打得质量还不错,打眼一看就能知道这孩子有在认真对待每一个可以增长实力的比赛,抓住每一个机会提升自己。
      人有干劲是好事,至少能让自己有往上冲一把的勇气。
      江羽黎一个反手球打回去,又接住闵初的一个擦网球,见他撕大角度,反应快速的换持拍手,一拍快、准、狠的抡回去。
      “啊我去。”
      闵初侧后方传来一小声痛呼,两人手中停下动作纷纷看过去,只见许莱汀站在隔壁桌的围栏那,小白球被他抓在手里,正皱着眉揉着胳膊。
      看到这一幕闵初有点不知所措,拍子哐当一声被扔在球桌上,江羽黎几步过去把球从他里拿走扔到球桌上停止,不由分说直接拉过许莱汀的胳膊,一看果然红了片。
      “你脑子归厂了不知道躲一下,它速度多快你心里没点数吗?”
      江羽黎皱着眉打了他一下,瞪了一眼转头回去拿拍子,许莱汀“哎呀”一声。从围栏那边过来,作势要挡她,抽空给大气不敢喘的二队小孩比了个手势,让他们赶紧撤,闵初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会,然后被折回来的人一把拽走。
      “你别生气,我没事。”许莱汀挡在江羽黎面前,她向他就向右,她向右他就向左,转头想走大步过去继续挡在她前面,“我真没事,你理理我嘛。”
      “你神经病啊。”
      “你别生气啊。”
      江羽黎抬眼看了下他,抿了一下嘴唇偏过头。
      “没生气。”
      许莱汀看她那明显不高兴的样,笑了笑,挪了一下把她挡住让别让看不到,上手捏捏她的脸,“还说没生气,你都不想理我了。”
      “没有不理你。”江羽黎突然感觉自己干什么都提不起什么兴趣,叹了一口气,“让开,我要打球。”
      许莱汀这次没挡着,看着她有气无力地扶着围栏,抬起一条腿跨过去,抬另一条腿过去时整个人摇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摔地上,粗想了一下就跑过去放慢速度和她并肩走着,“我和你打,来不来?”
      “我和你?”江羽黎提起了点兴致,“你确定你不会大半夜的不睡觉,再一次对着窗户默默伤心?”
      赵锦一那几个嘴巴咔咔漏风的,她刚起了个话头还没切入主题呢,他和齐洋就一股脑的全给她说了。
      许莱汀来不及细想到底是谁给她说的,“你就说打不打吧。”
      “行啊。”江羽黎答应了。
      边指晃晃悠悠地提着两杯奶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排的二队小孩围在江羽黎和许莱汀经常训练的那张球桌边,李指面前放着个计分牌,看到两人过去,小孩们又跑到围栏另一边站着。
      “他俩干什么?性别大战啊。”
      她拖着个椅子走过去,在李指旁边坐下,看到江羽黎看过来手抬起奶茶向她示意,然后靠在椅背上悠闲地喝奶茶。
      “你怎么不给我带一杯?”李指刚说完边指一个白眼就给过去了,“你脸大的像老薛画的大饼,让我给你买,哇你好配啊,不会以前干过配钥匙吧,那怎么到现在还单身呢是因为不想吗,钥匙三块钱配两把要不你去配吧。”
      边指一如既往的嘴毒,成功的让李指一脸心酸的把头把回去,悄悄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沮。
      妈的,他说不过她!
      小白球从手里腾空又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啪”的一下又飞回去,转着旋裹着一缕风,像是要撕裂时间。
      “咳。”
      许莱汀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男记者注意到他的动静,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另一边的房间里,江羽黎听着记者的问题,面上温和的笑让正在提问题的年轻记者不免放松了点。
      “首先恭喜梨子在WTT法兰克福的三项比赛中拿下冠军这样的好成绩,对于这次的比赛旅途,梨子有什么想和我们分享的吗?”小记者看了眼台本,说完后看向旁边的Mone,见她微笑的点点头,知道自己说的话没问题,笑了笑抿抿唇转回去。
      “说到分享,生日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大家也都看到了全程直播嘛,我当时特别感动。就是感觉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在这里,今年我也在这里,两次特殊的日子我都离开了我的国家,但是身边依然有队友陪伴着我。”江羽黎以一种很松弛的姿态靠在椅子上,颇有一种蒋心语在赛场上“烂命一条就是干”的感觉,随手扯了扯连帽卫衣的领口,“我感觉这事我能记一辈子,不开玩笑,真的。”
      “我记得我当时采访完离开的时候,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观众席有一个女生拉着一个手幅,上面写着‘红豆生南国,国乒全男模’。我还看到她旁边坐着几个女生,她们应该是一起的,手上拿着的海报应该是……巴黎的吧。”江羽黎说一句顿一下,手上还比划着,语气轻松的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一样,就在最后一句话上面愣了一秒。
      “当时汀哥也看到了,我还和他说快,你快看啊,他们在举你的照片。”
      “我觉得这真的挺有意思的,照片也都很好看,我也很赞同这句话。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我的照片也在里面?”她继续接着没说完的话说,说着说着,没忍住笑出来,语气中有一点无奈,又带着一丝探究。
      年轻记者捂着嘴笑了一下,Momo从她手里拿过麦克风,然后道:“可能是因为梨子性格的原因吧,让我们从你的身上看到的那种蓬勃的朝气和青春热烈的少年感。”
      “这样啊,那我就把这句话,归为夸奖我的话了哈,谢谢大家。”江羽黎对着摄像机笑着,抬手点了点头。
      “法兰克福比赛我印象比较深刻的……采访完的时候,嗯,梨子叫我去看观众席几个女生举起来的照片吧,那个手幅上面写着的字儿也挺有意思的。”许莱汀道。
      “如今在很多赛场上都可以看到两位并肩作战、奋斗搏拼的身影,不知道站在现在的位置,两位是否仍然还记得当初的初心?”记者根据提词器的提示继续提问题,成功把两人干得脑子疯狂转动。
      许莱汀轻轻晃了下头开口:“我觉得初心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是一个很持久的目标,虽然它以后可能会有所改变,或者说变得不那么重要,但是夜晚的时候我还会想起,然后就是感慨那段时光吧。”
      “夜深人静时思考人生的哲学家。”江羽黎边说边笑,抬手抹了下鼻子道:“我觉得汀哥可能会这样。对我来说初心这个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是想不出来,因为我一开始打羽毛球的时候就只是为了锻炼,后面转乒乓球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初心。”
      她偏头盯着墙看了一会儿,又转回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时间变成什么样,现在的我和未来的我都会为乒乓球奉献我自己。”
      “我是如此确切地,热爱着。”
      “我初心是什么我还是挺清楚的,但是梨子就不一定了,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她思考这一类问题。”提起江羽黎,许莱汀抿着唇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我们都有在为自己当下的热爱去奋斗,我觉得这就够了。至少我从来没有说过想要去放弃;至少我还仍然站在我所热爱的赛场上;至少我还继续在奔赴我的热爱。”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一眨眼间就会过几个春秋。朋友间的开头总是莫名其妙记不真切,那么我想问问梨子,还记得第一次搭档是在什么时候吗?”Momo坐在江羽黎的对面,手里握着麦克风。
      “首搭啊。”江羽黎微微皱眉,在脑子里努力搜索,“德班世锦赛吧,是这时候吧?”
      Momo笑了下没说话,只见另一边房间里,男记者看着许莱汀胳膊撑在扶手上,手抵着脸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23年新加坡大满贯。”
      “啊?!新加坡啊?真的假的?”江羽黎看到Momo举起的正确答案后舔了下唇,手心朝外手指抵在唇上,“有点子尴尬啊,我居然记错了。”
      她不太好意思地抿着唇笑,手指悄悄过程全放在腿上。
      “这,我觉得梨子可能会记错吧。”许莱汀仿佛已经能想到某人傻傻分不清时间,没忍住露出一个笑,“但这也真不怪她,每天眼一睁拿起拍子就是打,时间都是混的,周三周五都能分不清,我有时候也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年轻记者继续采访:“我们本次的采访即将进入尾声,两位有什么想对对方说得吗?”记者又顿了顿,“或者说有没有对对方的什么评价。”
      “嗯……她挺优秀的,反正她肯定是比我优秀得多了,成长速度快到我们几个进队早的望尘莫及。和她在赛场上对上视线的那一秒,我就觉得如果我们是对手,那我估计从上场就输了,真的很庆幸我和她站在同一侧。”许莱汀说着,脸上的笑里多含杂了一丝的失落,“她老和我说我们一起顶峰相见,她……她已经到顶峰了但是我还没到呢。就……我希望她可以走得很远很远,又总怕她走得太快我追不上,担心我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楚哥也说我们最大的对手是我们自己,其实她也这样我也这样,但是好像每次都是她在开导我,说实话我真的很少见到她去否定自己。感觉每一次一有她在我旁边我就安心很多,可能是因为知道无论我打得如何她都会带着我逆风翻盘吧。”
      许莱汀断断续续说了一大堆,最后说了一句:“我……快点追吧,早点和她顶峰相见。”
      想说的话?
      江羽黎听完这个问题后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口:“他挺好的,敢拼,敢冲,敢往上爬。虽然慢了点,但你不能否认他有在努力不是吗?我觉得一个人能有这个勇气就已经很历害了。”
      “他在我心里就像……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的身上有那个韧劲儿和不息的生命力,我想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些优点,让我从未后悔过和他搭档。”
      江羽黎不疾不徐地说着,“我和他说我们顶峰相见,但他总是不太自信,就是……容易自己把自己困住,也不和人说。每次他情绪一不对劲我就和他说话,他不想说我硬拉着他说。他老夸我,说我这好那好的,以致于他好像忘了他本身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有很多人喜欢他。”
      “希望他可以像野草一样,火烧不尽,春风又生。”她一字一句地说着,铿锵有力。
      只能说江羽黎不愧是理科生里的文科生,总能逻辑清楚地蹦出几句金句来。
      她唇边含着淡淡的笑,眼睛里满是淡定从容。
      我希望你是野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阳光带着点暖意洒在林间路上,带着点春水复流的预告。
      讲台上的人正在做小组作业汇报,许莱汀面前摊开着个笔记本,把笔拿在手里转,旁边坐着个戴着帽子斜撑脑袋看平板的人。
      江羽黎缩在小角落里霸占着他的平板看电视剧,手拔弄着背包上的线条小狗挂坠,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老师突然点名。
      她一经济学的,金融学学生名单里能有她就怪了。
      等下课铃声响起来,学生稀稀疏疏的出现在学校的路上,两人从教学楼里出来,一走到阳光里就不约而同地眯起眼睛,许莱汀抬手把帽子扯到头上,把直照到眼睛上的阳光遮住才好受些。
      “回体总吗?”许莱汀看了眼时间,“李指这会儿应该在馆里。”
      江羽黎终于舍得把她的耳机摘下来了,“行啊,刚好没课了。”
      她把对着许莱汀那边的耳机塞进兜里,低下头打了个哈欠。两人一路低着头出了校门,多走几步到了停车的地方,许莱汀刚把门锁打开,某人就“嗖”的一下就钻进去瘫在副驾驶位上。
      “安全带拉上,包给我我放后面。”
      江羽黎乖乖照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听钥匙插孔然后发动机启动,眼前实在晕乎乎的,头歪到一边看着窗户睡着了。
      许莱汀把窗户升上去留下一条小缝,熟练地打方向盘向体总开去。
      快到体总几十米远的时候他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门口东张西望,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江羽黎“嗯?”了一声,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坐起来。
      “到了。”
      她说着就要开车门下去,许莱汀“哎”了一声拉住她把她拽了回来,“没到,体总门口有代拍。”
      江羽黎这下彻底清醒了。
      “我操。”她慌慌张张的扯开安全带,从后座把包捞过来翻出副墨镜,又把口罩戴上,然后把外套脱下来放在腿上。
      “你把你外套给我,快点别磨叽。”
      许莱汀不理解她要干什么,但还是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江羽黎几下子把自己的连帽外套塞进包里扔后座脚底下,拽住衣袖把他的外套穿上,帽子一扣拉链一拉,双手一抱头往那一靠。
      “走吧。”
      “你这……干什么?”许莱汀有点好笑。
      “徐周和你衣品差不多,我假装一下他,不然咱俩今天就都别想进去了。”
      许莱汀驾照拿了有一段时间了,这车显眼的很,被天天蹲在门口的代拍拍到好几次,偏偏她还只能坐许莱汀的车上下课。
      无他。
      方便啊。
      要不是她还没考下来,不然她也自己开车。
      江羽黎眼睛一闭就开始装死人,许莱汀把车窗关上,踩下油门向体总门口驶入。
      车杆搭起,人群里一种半围式目送这辆路虎进去,见开进了体总,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江羽黎坐起来把口罩和黑镜摘了。她抬手抓抓被帽子弄得凌乱的头发,等着许莱汀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把车门开开下车。
      许莱汀长臂一伸从地上捞起那个被抛弃的小白包,搭在肩上把车锁了往训练馆里走。
      “你们上完课回来啦。”
      安芝和刘佳第一个注意到她,然后才看到后面慢悠悠晃荡着进来的许莱汀。
      “差点被赌门口进不来了,这几天人怎么这么多?”江羽黎把衣服脱了,外套折了一下轻轻放在椅子上,解开肚子上绑着的绳结,把穿在外面的长裤脱了。
      “那外面都是楚哥和王哥的粉丝吧?除了他们我实在想不到谁了。”
      王程风前几年休假了不少时间,现在又重新回来打球,本就人气爆棚的楚风组合现在又出现在大众视野了,可激动了不少他们的球迷和粉丝。
      “应该也我去你干什么?!”安芝伸手把她刚撩起来的衣服按回去,整个人都快惊吓死了,“梨子干什么?齐洋光膀子照片儿可还在墙上挂着呢。”
      “我下面穿……运动背心了。”
      江羽黎的手被安芝死死按住,无奈叹了口气。
      “那也不行!你是女孩子别学他们。”
      安芝把她转了个向,推她走,“去卫生间去卫生间,以后真的少跟他们玩,都给你带坏了。”
      她就说不能让这孩跟男队太久吧。
      江羽黎被安芝碎碎念着去卫生间换衣服,许莱汀手拽着领子一拉把上衣脱下来,又把短袖套上,李指一从外面回来时就看到他趴在地上开腿,两条腿放在同一水平线上,和球桌的长不相上下。
      “你今儿和丫头不是有课吗?”
      他走过去,许莱汀听到声音抬起头,见是李指又趴了回去,“课上完了不知道干什么,就回来了。”
      “那行,梨子也回来了吧,你俩等会帮我带带两小孩。”
      “不是,谁啊?我们干什么要同意?”许莱汀皱起眉。
      李指“嘿”了一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你马指今天老婆生了,请假没来,他那对打混双的小孩就交给我带了。”
      “钥匙三块两把,你去配一个吧。”
      边指拽的二五八万地走过去白了他一眼,江羽黎跟在她后面过去,旁边还跟着个低着头悄悄往这儿看的安芝。
      许莱汀撇撇嘴,悄悄给边指竖了个大拇指,李指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力地跑一边生闷气去了。
      安芝被刘佳叫走两人练对打去了,她禁赛期还没过,前几天因为说脏话声音太大被又罚跑了一万米,这几天火特别大,拎起拍子就是咔咔一顿抡。
      两人有来有回的打着,江羽黎看着她俩拿着弹力带在那拉伸,从下往上戴到大腿上,蹦哒着躺在边指旁边的地上,两条腿弯曲起来,抬起一条腿拉开弹力带,连着上半身都微微往上仰。胸膛一起一伏,整个人悄悄的上下位移着,后背贴地,涌上一截衣服露出腰间的皮肤。
      弹力带难拉的很,像她这样腰和腿上但凡有一个没力,她就拉不开。江羽黎张开嘴均匀绵长着吐气,然后用鼻子吸气,再吐出来。
      “怎么着你拉这么轻松嘞?”
      边指见她把弹力带拿在手里,拉伸上身肌肉,从手里接过她的弹力带,手抓着两边撑开,皱巴着脸把这东西放回她包里,“难拉,你牛逼。”
      “边指多试试,肯定不减当年。”江羽黎和她说笑着,又侧头问:“我自己开腿还是你帮我开啊?”
      “我来吧,不然真的显得我很闲。”
      江羽黎这孩子有主见的很,根本不用她操心,以致于她没天闲得没事干,老蹲在地上扣地胶,然后被薛指导一顿哭诉把钱赔了。
      她抬起江羽象的一条腿,在空中划了一道圆润的弧线,然后停在鼻尖上方。江羽黎头偏了一下,边指又往下按了点,鞋尖直碰到地上。
      哎呀,徒弟太优秀了。
      有点爽。
      边指给她扶着腿,余光瞥见衣服卷起来了,给她往下扯子扯盖住肚子。
      江羽黎昨天训练到很晚,早上又匆匆忙忙赶去上了个早人,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这会正困着呢,跟着泥团娃娃一样被边指来回压腿,一声不吭的脸朝天睡过去。
      “你在干什么?”
      一道声音突然从背后出现,吓得许莱汀把东西团巴团巴塞进裤兜里,他45°角仰望着头顶什么也看不到的天空,江羽黎一脸怀疑得看着他,许莱汀偏头避开她的视线,有些心虚地抹了下鼻子。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岔开话题。
      许莱汀还是不太会撒谎,话题转得生硬而且突兀,江羽黎视线把他上下打量一遍,才开口说:“薛指导说这几天我们加练,然后出发去多哈。”
      半天没听见人说话,她看了下时间,把球拍放进拎起包,“我等会还有课,先走了。”
      “我送你吧。”许莱汀说着就要放下球拍和她一起走。
      江羽黎不等他过去拖着包就跑,一边推门出去一边给他挥手,“我自己过去!”
      许莱汀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笑了笑,指腹磨擦着口袋里的细线团。一辆黑车停在体总门口对面的路边,江羽黎脚步突然放慢,出了大门走过天桥,打开门闷头钻进去。
      “你再不出来我就以为你要放我鸽子了。”王程风等她拉过安全带系上,这才
      打方向盘把车开出去。
      江羽黎长呼一口气,“边指呢?”
      “她已经骑她的小电驴过去了,我现在带你过去时间刚好。”
      “好,但是,你俩确定人家乐意把技术全教我吗?”江羽黎看着眼前的植被变了样,身旁的车快速驶过。
      “乐意的。”王程风咔嗒一声按了转向灯,“不乐意就把他打乐意。”
      好粗暴简单……
      她选择闭麦。
      白炽灯将两个房间用一扇玻璃滑动门隔开,明亮的白色灯光照亮几台球桌,边指着拍子和一个男人在对打。先进门看到的是吧台,咖啡豆的香味淡淡的绕在这,米白色灯光酒在乳白小矮桌和懒人沙发上,绿植的叶子轻轻动着。
      乒乓球场和咖啡厅一里一外,装修简约却又不单调。
      江羽黎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喝,手里端着个小蛋糕。滴溜着双大眼睛往球桌那边看。边指打一拍说一句话,虽然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但大概率是在问候祖宗十八代。
      Evecloud是肖楚他妻子开的,江羽黎听肖楚说过,但是不知道在哪里,这还是第一次来。
      “姐姐,你也是爸爸的朋友吗?”
      衣服被人拽了一下,江羽黎转头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奶里奶气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明明人才大那么点,手都没她的掌心大,却握着一个乒乓球拍。
      这谁家的孩子?
      江羽黎脑子反应着,手却已经放下蛋糕,伸手虚虚的把那个小男孩拉到自己前面,放轻了声音问他,“宝宝,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蹦出来几个字:“肖家哒!”
      肖家?
      肖楚家的?
      但看着不像啊,她记得他孩子不是已经六岁了吗?
      “宝宝,你今年多大了呀?”她又问。
      “三岁了。”
      江羽黎感觉自己脑子要转不过来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肖楚这是不是他儿子,就见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大一点的小男孩从球场里面出来,那个小男孩松开他妈妈的手,噔噔噔几下跑过来。
      “小知,你干嘛呢?”
      小知脆生生叫了声“哥哥”,然后拉着他兴冲冲的给江羽黎介绍,“姐姐,这是哥哥。”
      “……莫莫?”江羽黎迟疑了一会儿才叫出来。
      眼前大一点的小男孩正是肖楚的宝贝好大儿——肖莫何。
      “梨子姐姐好。”
      他乖乖地叫她,然后看着江羽黎,把他爸的宝贝好二儿——肖何知抱在怀里。
      江羽黎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要塌了。
      他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他什么时候又有儿子了?
      “何姨,求再来一块蛋糕让我静静。”
      何姨正在吧台里面收拾刚才做咖啡用的东西,听到她这么说笑了笑,从玻璃展示柜里取出一块小蛋糕放到盘子里,“莫莫,帮妈妈给姐姐端过去好吗。”
      “好的妈妈。”莫莫跑过去,稳稳的把小蛋糕送到目的地。
      江羽黎仰着头手捂在脸上靠着懒人沙发,过来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一低头就看到两小萝卜齐刷刷坐在对面对面看着自己。
      “何姨,我怎么不知道你和楚哥还有个儿啊?”江羽黎扁着嘴。
      何姨看她这样,摸摸她的脑袋在莫莫和小知那坐下,两小孩立马拱了拱钻进她怀里。
      “小知出生的时候夏天那会了,你那会儿还没入队呢,我们也没怎么在外面说,就队里几个人知道。“她顿了一下,“小知百岁宴时我记得小汀那孩子来了啊,还送了一个小银锁呢,他没给你说过吗?”
      江羽黎摇得波浪鼓一样。
      “好球!”
      “漂亮!!”
      王程风和边指呱啦呱啦的鼓掌,两个小萝卜蹲在地上,虽然看不明白,但也有样学样呱啦呱啦的鼓掌。
      肖楚被这球拉得设话说,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他为啥要答应这俩呢?
      虽然吧,他很乐意教这个非常有天赋,也很很吃苦的丫头,说实话他也挺喜欢这丫头的。但是王程风和边关月这两人真的每次都很过分诶!!!
      自从肖楚同意把自己“从不外传”的技术交给她,江羽黎每天下午抓着包就跑,一到下午许莱汀就见不到她人了。同时不见的,还有边指,和前几个月宣布休假回来,现在仍是现役的王程风。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多哈世乒赛,到了赛场上,许莱汀才发现她的不同。
      转拍扣,将军一剑,背手接球……这都是肖楚的打法,还有王程风的直扣和侧拧,以及休息时打出来的孔雀开屏。
      他现在从江羽黎身上看不到多少女队的影子,只觉得这场混双于他而言是场男双。
      “啊我操这拉的,妈了个逼的。”
      球丢了一个,江羽黎开口就是句问候,声音放低只能她们俩听见,她挠着头发,对边指道:“她那拉的太恶心了,我等会前三板拉死她。”
      “你没嘴吗不会边骂边拉,分不该丢的现在咔没了,怎么你想上吊凑个屌字?”
      两人一句对一句的差点吵起来,边指袖子一撸就要抢拍自己上。
      李指看着她们欲言又止,抬手抹了把脸别过头去装什么都没看到。
      他又拦不住,他又不敢拦。
      多哈世锦赛的冠军毫无疑问的被两人收入囊中,江羽黎看着这个已经将自己名字刻了一遍的奖杯,忽的又想起休斯顿来。许莱汀站在领奖台上接受相机的洗礼,看着面前看台上的观众感觉自己前途一片大好光明。
      摄像师又一次的让她亲吻奖杯,德班的时候刚拿第一次没经验,整个人懵懵的直愣愣就亲上去了,把她鼻子硌得慌。这次江羽黎学聪明了,亲吻奖杯的边边,把上面的名字用手摸着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真好啊。
      许莱汀感受着怀里的重量,由衷的感叹。他两手托着把奖杯举起来,再一次让自己的名字刻在历史长流中。许莱汀一直想干一件事,打德班那会就想干了,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做出来了。他把奖杯的盖子揭开,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盖了回去。
      里面什么也没有,就一普通奖杯。
      他人刚一下来,肖楚他们几个就把他围住,给他呱啦呱啦一顿的鼓掌,许莱汀也才19岁,正是经不住起哄的年纪,当场就害羞到把头抵到墙上,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安芝挺激动的,女双一夺冠就抱着江羽黎直蹦跶,两人拥抱着,笑着,共同举起她们奋力打下来的奖杯。
      场内闪光灯被人叫关,肖楚远远地看着同样望向他的王程风,和他们正当年轻时候那样笑了笑,然后和许莱汀合影。
      几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坐飞机回北京,许莱汀被王程风拉着,听他说了好多他们以前的事情。比如东京奥运会大放光彩的三剑客,比如李指以前是李成恺那会长得也挺不错,又比如董主席以前头发挺多的,还有肖楚当年和女队的何霖结婚时哭得稀里哗啦。
      两人还说到了肖楚两个好大儿,原来肖莫何和肖何知这两个名字是他们几个大男人和几个当时关系好的女队员,在何霖生产那几天苦思冥想几天几夜后一致决定的。
      当时肖楚说要不叫肖爱霖,或者何倾楚也行。何霖觉得太土了实在忍受不了,指挥王程风和李成恺他们几个把他架着关门外去了,后面他自己晚上又悄悄溜进来,正正撞上打游戏的李成恺和方渊,还有正在看小宝宝的沈妍秋和边关月。
      江羽黎趴在椅背上听得津津有味,就差给她拿包薯片让她吃了,然后不知道从哪拿了一把的瓜子,还是五香味的。
      她转头问许莱汀吃不吃,他问她从哪里来的,然后就看到她指了指正给王程风剥瓜子的肖楚,和呲个大牙乐的方渊。
      好吧。
      这两人不愧是当过徒弟和教练的。
      一个死样。
      “转身,抬手绕头,好,眼神给出来,梨子把你那种全天下都是垃圾的眼神收一收,你后面再放出来!后面那两个注意动作,气息平稳点,完美!”
      音乐进入尾声,然后结束,江羽黎收了动作扯扯贴在背上的衣服,靠着练舞室的镜子坐下,抹了把头上的汗掏出手机给许莱汀发消息。
      小鬼:在干嘛?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正休息的许莱汀听到声音把吉他放到地上,边往外走边给她打去电话。
      “哈喽哥哥,下午好啊,在干嘛呢?”
      对面刚接通就蹦出来几句,许莱汀笑了笑,整个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我刚排练完,在休息。”许莱汀问:“你在休息吗?”
      那边“昂”了一声,又继续道:“我们等会去吃火锅怎么样?”
      火锅?
      不怎么样。
      “不行,你胃病还没好。医生说了不要吃辣的,尤其是火锅特别不行。”许莱汀义正言辞拒绝她。
      江羽黎感觉自己天都塌了,她今天就馋这一口。
      她已经好多天没吃火锅了,不行,她今天还就必须吃了。
      “你练完直接回你家吧,我这边还得好久好久呢。”她道。
      许莱汀看了下时间,“用不用我去接你?”
      “你来接我我车怎么办?”江羽黎一句话出来,给两人都干沉默了。
      他怎么把她的小电驴忘了。
      “行,那我直接回我家了。”许莱汀见朋友过来叫自己,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去自己马上就来,然后对江羽黎道。“你到加了给我发消息,太晚的话你就把电动车扔那,我去接你,送你回去。”
      “知道了。”
      电话被挂断,江羽黎心情愉悦地长吐一口气,转头就看到几个头齐刷刷的地冒出来,眼睛里的八卦心都快藏不住了。
      “你们干什么?”江羽黎被他们逗笑,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
      “刚刚在给谁打电话呀?”
      “笑得这么开心?”
      “我兄弟而已。”
      许莱汀不也算她兄弟吗?
      没毛病。
      “兄弟唉!”
      “我不信,你信吗?”
      “我也不信。”
      “是情哥哥还是情弟弟?”
      几个一唱一和的,江羽黎走过去给里面的女生来了个清水炒栗子,男生……就算了。
      “我堂弟,说是谈恋爱了要把人家领给我看。”江羽黎脸不红心不跳的把这口锅狠狠扣在林也身上,远在另一座大学教学楼里上课的林也打了个喷嚏,眼泪都沁出来了,嘟嘟叨叨地揉揉鼻子继续听课。
      音乐的鼓点被踩的一个不落,动作干净利落、张驰有度,几人练了几遍顺完后收拾东西,江羽黎去更衣室换了件衣服,几人聊着天去饭店吃火锅。
      店里放着音乐,江羽黎坐在单人椅子上,外套搭在椅背上压在她背后,听他们聊天说地,自己专注着吃饭。
      她没敢吃辣的,怕许莱汀骂死她。
      也怕王程风和边指打死她。
      “诶!节目单出来了,你们在群里看吧我发里面。”
      江羽黎打开手机,点进冒着一个小红点的群聊,把节目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我和李木晴的双人舞是第二个,咱那刚好你们可以看。”李木冬翻着手机,说着抬头看了眼李木晴。
      “你们俩跳真得不会笑出来吗,熟人见面老想笑了。”汪了从江羽黎手里接过饮料,抿了一口,“我一和梨子对视就想笑。”
      “还行吧,把他当个冬瓜就行了。”
      李木晴刚说完就被李木冬咬牙切齿地使劲摇她,恨不得当场给她展示一下自己一米八的身高。
      几人看着这对亲兄妹日常的相爱相杀,纷纷耸耸肩转回去吃饭。
      明日当空,几声摩托车响贯穿校园,几十个摩托车停在操场上,一眼看过去极有压迫感。宋存双腿站在地上支撑着车,见江羽黎拿着一银色的杆晃着旗子过来,把头盔从车上取下来扔给她。
      “你不是说你骑车技术特别好,我不用戴吗?”江羽黎这么说着,还是理了一下头发把头盔戴上。
      宋存从她手里接过杆和旗子,把旗子弄到杆上,“我问了,导员说不戴算违返交通规定,所以你还是戴着吧。”
      “你小子不会让我摔吧?”
      “收回你这句话,我骑车技术杠杠的,包你今天帅翻全场。”
      江羽黎笑了笑,抬手和他碰拳,两只手套碰在一块发出闷声,她手里握紧杆子跨腿坐到宋存身后。
      开幕式跟随时间推进准备开始,广播室里的学生看好时间放出音乐,早就等候着的车队放下挡风板,腿一收拧下把手。
      风声列列裹着衣袖,十几面红旗划过半空,江羽黎扶住宋存的肩膀,然后慢慢在车上站起来,旗子连带着杆在她手里转了几圈,被告举在空中,飘扬的旗尾后是一面莲花和一面紫荆花,尾星的角直指天边烈阳。
      摩托车整齐排成三角绕田径跑道一圈,“砰”的一声响,猛得喷出一圈彩色的烟雾弹,紧接着一面巨大的五星红旗被几十个无人机吊着在空中展开,一排排彩色绸带被自动从操场的一头拉向另一头。
      开幕式完美完成,运动会分批次进行着。
      白天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江羽黎被人压着腿,半个身体空着,双手交叉贴在肩膀上。
      国兵今几个统一测腰腹力量和背肌耐力,她一弄完开幕式就匆匆往回来赶,本来是个女生给她压着,然后她小嘴一张就开始和人家唠,薛指导直接给她换了个男生压着,和旁边同样测试的女生中还隔子一个位置。
      美醉了。
      “好时间到。”
      掐表的教练说了一声,旁边人陆续下来。江羽黎手向后撑着站到地上,拍拍手刚抬起头,就看到边、李二指和肖楚、王程风都抱着胸站在不远处盯着她。后面还站着个拽了二五八万的许莱汀。
      神经病啊……
      “现在能去前面看吗?我也想看啊。”李木晴穿着演出服站在后台候场处,频频望向前面的观众席。
      江羽黎裹着件外套蹲在地上给自己衣服遮得严实,听到她这么说往前面看了眼,往上场口扬了扬下巴,“你从那也能看到。”
      “来得急吗?我怕我去了一时半会儿回来不。”
      “你和你哥的双人都结束了,这才第五,咱们是压轴出场。怕什么赶紧去,我和你一起去前面看。”
      汪了和李木晴猫着腰跑前面去了,江羽黎和几个伴舞的男生开了个房间一起打游戏,耳机里传来的全是英文播报声。
      蓝牙耳机突然响了一下,趁着一局游戏结束,江羽黎摆摆手说“不玩了”,退出游戏界面点开微信。
      哭包:我要上场了。
      上场?现在到哪个节目了?
      江羽黎转头看向上场口,她干脆直接跑到前面摄影社的拍摄和直播的地方,正在拍摄的成员看到她过来,都不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从人群里扒拉出个椅子给她,又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当素材,然后就又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每当浪潮来临的时候,
      你会不会也伤心。
      在拥挤孤独的房间里,
      我已经透不过气。
      在这冰冷无情的城市里,
      在摩登颓废的派对里,
      每当吉他噪音又响起,
      电流穿过我和你。”
      沈言把话筒递到程时嘴边,被左今也一把抢了过去,程时翻了个白眼给他,只见左今也扶着话筒,大声喊:“让星星燃烧在这个夏天,让我们的青春再热烈一点,让我们永远年轻,永远肆意张扬!!!”
      台下的观众给他们极大的回应,沈言一蹦一跳的,“会唱的都唱起来好吗?!”
      “好!!!”
      “你你你你要跳舞吗!
      你你你你要跳舞吗,
      你你你你要跳舞吗,
      你你你你要跳舞吗?”
      许莱汀看着台下有规律的摇动着的荧光棒,笑了笑,低头拨动吉他的琴弦。
      「主唱:沈言
      吉他:许莱汀
      电吉他:程时
      贝斯:左今也
      民谣:齐年安、齐岁安
      电子琴:柳三月
      架子鼓:李天祁」
      舞台的灯光”啪”的一下全关了,两灯白光在空中交错,隐的照到台上的几个人。
      江羽黎在黑暗中把耳麦离嘴近了些,然后伸出手弯曲胳膊轻轻搭上身边一左一右男生的肩膀,前面还站蹲着两个女生。
      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她抿了抿唇,在灯光打下来那一瞬间迅速调整好表情。
      舞台的灯光把操场照得堪比演唱会现场,几人随着音乐鼓点动着,江羽黎听着耳麦里的卡点,一顿一仰点了下头。
      西装领带白衬衫,腰带玫瑰大长腿。
      此刻集齐全场最热烈的欢乎声,今夜的尖叫注定要为她而彻响。
      “那年的相遇分开 都飘着花,
      我们曾笑着闹着 去追晚霞。
      青春是发烫的脸颊,
      手心的流沙,
      向着天空大声喊 等着你回答。”
      带着微熏的磁性,有着少年时代的蓬勃朝气,隐约间又仿佛自带混响。
      全开麦唱跳。
      开口跪。
      导播让摄像师把镜头拉进,就差直接把摄像头怼在她脸上。
      原相机下依然扛打的颜值,发丝随着动作飞起,脖子上的领带轻轻晃动。有些宽大的衬衫被腰带束起来,抬起手时衣袖下滑,露出一截骨肉匀称的手臂。西装外套胸前的口袋里插着几朵玫瑰,白色板鞋显得整个人清爽干净。
      李木晴抹了把口水,张大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肤白貌美大长腿,我命都没这腿长,她一定是学钢琴的,不然怎么那么像我的初恋情人!”李木晴举着手机连连感叹,台上正进行到高潮,她手绕过头顶,伸展至半空的手纤细修长,却依旧比不上她那张脸更加吸引人的注意力。
      “李是我的姓,爱上美女是我的命。”
      汪了拽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些,这难到光彩吗?”
      许莱汀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台子上又唱又跳的人,认命一样的举起手机拍照。
      台前喷出烟雾和烟花,飘至上空的烟雾让光线有了踪迹,她在上面不顾人死活得大放魅力。抬手把口袋里插着的几朵玫瑰拿在来,在手指间转了几圈,腿腾空一条用力扔出去。
      “在所有想起你的夜,
      抬头把看见的星星都数遍,
      故事被定格的画面,
      放进了回忆我们的相片。
      在遇见你的那年,
      的蝉鸣,
      的夏天;
      在手里的蒲公英,
      风吹过,
      飞多远。
      想起我们淋过的大雨,
      在每个角落,
      的喧闹;
      想起我们写下的誓言,
      走再远我也,
      能听到。
      翻看我们的扉页,
      的过去,
      的告别;
      窗边快要破开茧,
      的蝴蝶,
      去蓝天。”
      许莱汀听着台下整齐有力的跟唱,目光跟随台上的人一起移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明晃晃的相机将自己的这一幕拍了下来。
      “我就说她身上的少年感超级绝吧。”沈言举着手机录像,侧头和左今也说话,“有生之年也是看到两位奥运冠军给我们表演了。”
      “没错。”左今也认同的点点头,“还是活的。”
      “怎么的,你的意思是我俩之前不是活的是吧?”许莱汀被这两个女孩儿的话逗笑了。
      “你把梨子的微信推给我呗。”沈言笑嘻嘻的凑过去,许莱汀往后躲了一下,“没有,”
      沈言:“你们俩可是搭档哎,怎么可能没有?”
      “我没有微信,没有手机。”许莱汀道:“反正就是没有。”
      沈言“切”了一声,嘟囔,“就你这样,也不知道是真妹妹还是假妹妹。”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沈言疯狂摇头,“我说梨子太好看了。”
      许莱汀有些傲娇的轻哼了一声,把头扭回去,顶了顶腮帮子自己偷偷暗爽着,继续录视频。
      “雨滴蒸发把梦留下,
      痕迹就像一副涂鸦,
      我的青春有你入画,
      才是最佳答案。
      第一眼就好像掉进了漩涡,
      我的世界照进了光的颜色,
      轻轻地闪烁着,
      你的每个笑容都值得捕捉。”
      “那年的相遇分开 都飘着花,
      我们曾笑着闹着 去追晚霞。
      青春是发烫的脸颊 手心的流沙,
      向着天空大声喊 等着你回答。”
      屏幕上的背景里的炸开一堆的千纸鹤,灯光暗了下来,许莱汀以为结束了正准备把手机收了,就听到一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他的目光突然放到脚边的吉他上,俯身拾起掉落在上面的玫瑰。
      玫瑰白色纯洁,透露出清清爽爽的雨后露珠的气息,诠释着什么叫少年和青春,把本就是抽象名词的它们逐渐变得具象化。
      此刻,音响里的心脏声仿佛和他同频。
      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剧烈的跳动着。
      大屏幕上的心电图有了波动,然后跳动出一个爱心,音乐切换成一首英文歌,舞台上切上音量打开灯光。
      李木晴一身红色吊带裙,耳边别了朵鲜艳的红玫瑰,站在舞台的右侧的灯圈里。
      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响指从看箱里传来,江羽黎踏上舞台迈开步子向她走去,灯光赶忙跟上她的速度。
      “哪来的玫瑰花儿?”
      李木晴搭上她的手,被江羽黎揽进怀里,李木晴听到这话笑了笑,笑得像她耳边的花一样,“刚刚捡的。”
      “挺好看的。”她说。“不过我可不记得我有准备红玫瑰。”
      李木晴笑了笑,依着舞蹈动作伸出一条胳膊,江羽黎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歪了下头贴近她的脸。两人对视了一秒,她又快速离开,李木晴反应过来,抿了抿唇,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刚才上场所有伴舞全部上来,李木晴提着裙摆,身旁人突然往后退一步让出来C位,她震惊的转头看向她,却见江羽黎正在和李满满互动,又把头转了回去。
      “I love you baby!”
      台下闪光棒整齐划一的摇着,万人同唱,俨然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演唱会。
      “And if it's quite all right.
      I need you baby.
      To warm a lonely night.
      I love you baby.
      Trust in me when I say.”
      许莱汀的镜头一直放在生疏得跟着李木晴跳拉丁的女孩儿身上,她的动作确实不太熟练,但她明媚自信,比灯光还要闪耀,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Oh pretty baby.
      Don't bring me down I pray.
      Oh pretty baby.
      Now that I found you stay.
      And let me love you baby.
      Let me love you.”
      汪了和江羽黎被李木晴拉着来到舞台前面,三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然后不约而同的开始跳起由李木晴亲自指导的拉丁舞。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You'd be like heaven to touch.
      Oh I wanna hold you so much.
      At long last love has arrived.
      And I thank God I'm alive.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I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让我们嗨起来好吗?!”
      江羽黎就在空中一下一下的击掌,调动台下观众的情绪,指挥他们用同一个节奏摇着荧光棒,半蹲着身子,笑得肆意张扬。
      她站起身转回去,只见台上的十几人不约而同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墨镜戴上。
      “I love you baby.
      And if it's quite all right.
      I need you baby.
      To warm a lonely night.
      I love you baby.
      Trust in me when I say.
      Oh pretty baby.
      Don't bring me down I pray.
      Oh pretty baby.
      Now that I found you stay.
      And let me love you baby.
      Let me love you.
      I love you baby.”
      “啊!!!梨子妈妈爱你!”
      “他妈的帅疯了!”
      许莱汀被后面的两个女生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默默抱住吉他,不敢转过头去。
      节目进入尾声,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节目的参与人员的名单。
      「《等你的回答》
      C位:江羽黎
      主唱:江羽黎
      伴舞:汪了,李木冬,李木晴,宋存,李满满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C位:江羽黎、李木晴
      主唱:江羽黎
      领舞:李木晴
      伴舞:汪了,李木冬,李木晴,宋存,李满满,盛俨,张启鹤,王齐明」
      江羽黎绝对C位,天选主唱。
      0票反对。
      文化艺术节完美落幕,演员最后上台进行大合照。
      江羽黎下台后摘了耳麦,齐岁安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和一根笔,有些不太好意思,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过来,就被她的姐姐齐年岁和沈言他们几个一起带着过来了。
      “梨子,请问可以签个名吗?”
      江羽黎正低着头看手机,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看到是和许莱汀同台演出的几个人后,笑了笑,点头答应。
      许莱汀手插在兜里,拎着吉他站在后面,看着江羽黎自然的把名字签在他已经签过名字的合照上。制止住上扬的嘴角,嘴里嚼着空气,看着正在一个一个签名的江羽黎舔了舔嘴唇,吞了一下口水。
      摄影社的成员见他们这两个节目的人都在这还没走,提议给他们拍一个大合照。由于每个节目在上场之前内部已经拍过合照了,所以这次是沈言他们和江羽黎拍合照,李木晴他们和许莱汀拍,最后两个节目的人来了一个特特特特特特大合照。
      沈言如愿以偿的要到了江羽黎的微信,还拥有了只有两个人的合照,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临走前得意洋洋的给许莱汀展示好友通过验证的界面。
      许莱汀看着她这副欠欠的模样,偏过头不屑的笑了一下,抬手直接搂过江羽黎,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江羽黎侧头看了眼他,挥手和他们告别。
      等到两人上车了,江羽黎才终于对刚才这件事有了反应。
      “你刚干什么?大庭广众的。”
      “咋了,这不挺正常啊。”许莱汀把车停到江羽黎家的小区门口。
      江羽黎感觉自己没什么话说了。
      对于他们来说……
      确实挺正常。
      毕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当初巴黎几百个机位不照样这样。
      她半天憋出了一句“你早点休息”,然后解开安全带,推开门拎着包走了。
      许莱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莫名的感觉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恋爱的感觉,甜甜的,又带了点青涩,像青苹果糖一样。
      哎我操。
      想什么呢。
      他摇摇头,让自己别乱想,打了转向灯掉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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