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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原来我唯一可以从容面对的那个人一直是他(一) ...

  •   这周末和前辈参加市上举办的经济峰会,我就顺便回家住了两天。同声传译实在太累了,必须全程集中精力,绷紧每一根神经。虽然跟着前辈学到了很多经验,但是我累得下午回家一觉就睡到了晚上。还好周一的课比较晚,我可以明天上午再去学校。

      我穿着睡衣到楼下便利店买了零食当晚餐,刚把我的酸奶盖子打开准备边吃边回家,突然身旁来了一道力,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上的酸奶就掉到了地上,等我回过神来一只萨摩耶尽情地享用着我的酸奶……

      我竟然被狗抢了食吃,欲哭无泪,可它长得好可爱,我蹲下捏了捏它的小耳朵,软哒哒的,它吃了我的酸奶,也不反抗我摸它,我气消了一半,蹲在旁边安静地看它享用我的晚餐。

      “不好意思啊,我家狗刚刚突然就冲过来了,我没拉住。”

      狗狗的主人来了,我循声抬头,竟然看到了许炎!

      “这是……你家的狗狗?”他家难道也在这附近吗?

      “对,我家在这附近。”

      许炎重新给我买了一杯同款酸奶,我们坐在便利店橱窗前闲聊,刚刚抢我食吃的萨摩耶这会儿倒是斗志全无,耷拉着耳朵趴在我旁边的地上默不作声。

      “你家狗狗今年几岁了?”

      “六岁多。”他说。

      “这么大了还和我抢酸奶!”说完我狠狠挖了一勺酸奶放进嘴里,挑衅地看了一眼。“对了,它叫什么名字?”我问。

      “它叫,明光辉。”许炎看着我,像是等待我说些什么。

      明光辉。怎么有点耳熟啊,但是我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看许炎直勾勾的眼神等着我回复的样子,于是我说:“它也姓明啊,好巧。”许炎一副无语的样子不再理我。

      和我一样姓明!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年前的一个画面,但是我又有点难以相信这个世界会有那么巧的事,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给它取这个名字呢?”

      “你自己想想。”许炎的语气似乎带着一点失望。

      他让我自己想,突然我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许炎,你有没有英文名?”

      “有啊。”

      “叫什么?”

      “Kaz”他说完偏过头来看着我,似乎等待着我的反应。

      我惊讶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

      “你听说过济航中学吗?”我想确认一下。

      “我的母校。”他说

      “那济航的英语夏令营你参加过吗?”

      “明灿灿,你还要问多少问题才能想起我?”他语气有些无奈和失望。

      “不是,大哥,你摸着良心说,你外形变化这么大谁能想得到?”我兴奋又震惊。

      六年前。

      中考结束那个暑假我妈给我报了济航组织的英语夏令营,那段夏令营时光险些成为我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幸好我遇到了他。

      济航的夏令营是针对高中部组织的,但是报名的通常大部分都是高二的学生,因为除了常规的英语集训,学校还会邀请一部分刚参加完高考并且取得优异成绩的学长学姐当助教给夏令营的学弟学妹们分享学习和考试的经验,所以对于即将高二升高三的学生们来说这无疑是不可多得的提升机会。而那时候的我才刚刚初中毕业,原以为可以平静地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暑假,谁曾想在我拿到高中录取通知书之后我妈兴奋地递给我一张报名表。

      “恭喜明灿灿同学顺利直升济航高中部,送你一个夏令营大礼包。这可是我拜托你罗阿姨帮我要到的名额。”罗阿姨是济航高中部的副校长,我妈大学时期的室友。

      我苦笑着接过报名表,在妈妈的殷切目光下填完了申请。

      从小我就是在妈妈揠苗助长的教育方式下长大的,学舞蹈的时候还没到考级年龄的我被我妈强行报了名,三年级的我被我妈拉到五年级的写作班学习,又比如现在,刚刚初中毕业的我被她拉到高中组的夏令营。她听别人说孩子的适应能力越强,性格越外向。以为这样可以改变我的性格。可是这样做却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时宜的,突兀的存在。

      几天后,一群聊天聊得热火朝天的高中生旁边站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我。

      我从没想过高中生和初中生在外形上的差距竟然会有那么大。你相信吗,明明身高体型差不多,却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我们不是同类。

      “听说有个初中生参加我们这次夏令营。”等营地大巴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闲聊,应该是在说我。

      “那不就是吗。”我感受到他们朝我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好土。”这是他们对我的评价。

      “你看她那是什么发型,好难看。”

      “一看就是小学生装扮,土得要命。”

      我安慰自己,一群人中总有个别人不好相处,我就不靠近他们就行。于是我迈着不安的脚步挪到了离大部队更远的地方。惶恐地张望着前方的人群,却也期待着能有人来跟我说说话。哪怕就那么一个人,老天,求你了,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尴尬。

      就这样惴惴不安地站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感觉书包被人从后面提了起来。

      我惊讶地转头,一位有些“壮硕”的男生站在我身后帮我拎起了书包。

      我不认识这男生,可他好像认识我一般,上下打量着我,黝黑的皮肤衬得他一双眼睛锃亮,好似能看穿我的窘迫和尴尬。我赶紧低下头,怕他再多看出我的惶恐不安。

      “你是明灿灿?”他问。

      我稍稍抬起头,回了他一个微不可见的点头。

      “知道了,罗主任说这次夏令营有个初中小孩儿,让我多照顾着一点儿,”他说完像模像样地帮我整理了一下书包的肩带,继续说道:“你放心,这个月哥罩着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他给我发了一顶夏令营定制的遮阳帽帮我戴上,然后叫了几个人一起去别处分发帽子,没再理我。

      之后的几天我在营地一直都没有见过他。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切,还说照顾我呢。

      待在夏令营好几天了,和我说过话的人屈指可数。其实我理解,不是大家刻意疏远我,而是我既不是他们的同学,也算不上和他们志趣相投的友人。我是夏令营的孤魂野鬼,是找不到同类的丑小鸭。每次回寝室我一进门聊天声就会戛然而止,转为学姐们的窃窃私语。我知道她们其实并非有恶意,只是青春期的秘密本就不是谁都可以听的。

      我一直有自知之明,我是舞台角落里最不起眼的配角,站在聚光灯照射不到的地方。不敢奢求能在黑暗中找到同类。

      我真希望有一个人可以看到角落里的我,把我拉到有光的地方。哪怕那只是一个有光的角落。

      我最讨厌营地的午餐时间,因为只有每天午餐的时候带队老师会趁机点名。大家在打好饭之后每个队坐到指定位置,老师会挨个点名,直到确认全员到齐之后才能开饭。这个过程非常漫长,因为上午活动结束后大家就解散了,因此排队是随机的,所以早排到的同学总是很嫌弃到得晚的同学。毕竟抢饭嘛,拼的是速度。而我有一种天赋,就是我排队总能选到最长最慢的那个队伍。所以每次我到的时候几乎都是最后一个了。我真的努力了,甚至每次去小餐厅我都是一路小跑过去的,选择窗口前我还会先观察哪队人少,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排的那列恰恰永远最慢,永远有人插队……

      可我不知道该向谁解释,因为那一双双幽怨又嫌弃的眼神盯着我的时候,我除了羞愧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某天中午我照例小跑着去小餐厅打饭了,突然旁边一只大手把我拉到小餐厅最靠边的那条过道。

      我定睛一看,是那个人!说要罩着我的那个人!我心里有些激动,像遇到救命稻草一般。

      “以后你每天都排这列,”他把我塞进队伍里,然后戴上了他的红袖标,“有人插队你就告诉我,我罩你。”我从来不知道小餐厅中午是有人监督插队现象的,他站在我附近指挥大家有序排队,我站在队伍里多了万分底气,吃上饭的时间比平常快了好多。感谢上天,让我遇到救星了。

      每次一整天的营地集体活动结束我都会在营地到处逛一圈再回宿舍,否则黑夜对我来说太漫长,太难熬。

      可是有一天,快到宿舍熄灯的时候,我在疾步赶回宿舍的途中却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和吵架声,好像是在争抢什么东西。

      在离宿舍不远处有一间杂物间,声音似乎是从那里传来。我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杂物间走去,心里预演着可能发生的情况,突然打斗声变大起来,我害怕极了,赶紧跑回宿舍叫老师。

      我和老师赶到的时候看到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女生拳打脚踢,抢她怀里的什么东西。

      见老师过来,那群人立刻停了手。老师把他们带到宿舍楼前的空地上,通知他们所在队伍的带队老师,然后带着被打伤的女孩子去医务室。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谁知道第二天中午我却突然被一群人拉到小餐厅侧门围住。

      “就你喜欢告老师,我看你现在去告啊,你去啊。”为首的男生嚣张地吼道。

      “我告诉你,少管闲事,下次再敢告老师我们连你一起打。”他旁边的人补充道。

      我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心里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早知道我就不该管什么闲事。

      “李老师!”我急中生智,假装叫老师,这群人全都心虚的转头看老师,我趁机逃离他们的“围攻”,跑到小餐厅正门,那有值班老师在门口。他们追过来也不敢做什么。

      其中一个人却追过来狠狠捏住我的肩膀:“我警告你,少管闲事。”

      就在这时,压在我肩膀上的力道像是受到外力干预,突然减少了。我转头又看到了那个人,我的救星,正在把那只捏我肩膀的手挪开。

      “同学,这么大力道对待女生可一点都不礼貌。”这一次我才看清他的红袖标,是助教。

      那他应该是高三刚毕业的学长。

      那几个人见状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就跑掉了。

      “不要经常落单哦,会被欺负的。”他说。

      “我才没有经常落单,”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每天的窘境,“刚才谢谢了。”一直以来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我抬头看他衣服上佩戴的名牌,上面写着“Kaz”,营地里每个人都有一个印着自己英文名的名牌。

      “是不是以为我上次说的会罩着你是吹牛的?”他笑着对我说。确实,之前他说完这话就消失了,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还真的来帮我了。

      “我观察你好几天了,怎么就一个朋友都没交到呢,不应该啊……”这个Kaz学长似乎是故意逗我,说话的表情蔫儿坏。

      “我自己可以照顾好我自己,谢谢你。”我撇了撇嘴,有点不服气,说完转身我就走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想晚上在营地到处逛了,没有多管闲事的能力,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谁知道,有些事是躲不掉的。

      每周五下午我们都要去夏令营教室参加外教们组织的文化交流讲座,结束之后需要几位同学轮流打扫教室卫生。这周五讲座结束之后,正好轮到我。我和几位学姐一起收拾完垃圾准备回宿舍的时候,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就是那天捏我肩膀的那个男生。

      他们似乎没有看见我,径直走向我斜前方的一个女生面前。

      “拿出来。”为首的那个男生说道。

      那个女生颤巍巍护住兜里的东西。

      一群人开始争来抢去,我看到他们从那个女生兜里抢走一个粉色发圈。然后一群人开始对那个女生拳打脚踢。几个和我一起收垃圾的学姐都懵了。

      眼看他们动手越来越狠,我焦急地看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入营第一天所有人都上交了手机,这个点所有参加完讲座的同学都去餐厅那边了。怎么办,怎么才能有效阻止,我感觉全身都在发烫,好像身体在激励我做些什么,但同时我的恐惧又在压制着我使我沉默。我的正义感与恐惧对抗,纠结的情绪让我不敢开口,更不敢上前阻止。我焦急地盯着眼前的状况,想要做点什么,可是现在我的恐惧却压制得我动弹不得,我恨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就像从小到大我从来都不敢轻易举起那原本跃跃欲试的手!可是我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我明灿灿从小就喜欢看那些勇士斗恶的故事,我是想当勇士的人啊!我一定能做点什么。我可以的!

      “别打了!”脱口而出的时候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我的声音。

      “又是你。”为首的那个男生说道。

      我身体完全僵住了,但装作淡定的样子,慢步走向被欺负的女生,挡在她身前。

      “躲远点,不然连你一起打。”那个男生说。

      “你们这样有意思吗?”我知道,我只需要拖延时间,因为在我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一个跟我一起打扫卫生的学姐趁机出去了,她朝我做了一个手势。

      “少管闲事。”那个男生把我拎到一边,“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我只是懒得浪费时间。”他一说完,刚刚被吓得颤颤巍巍的女孩子突然发狠地想抢回那个粉色发圈,我不知道那个粉色发圈为什么会成为他们的纠葛,但是现在这情形如果没有控制住,很可能出大事。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眼疾手快,我趁乱夺过那个粉色发圈,穿过阶梯教室的一排课桌跑到了他们对面。

      现在近身格斗变成了一场猫追老鼠的拉锯战。

      快点来个人帮帮我吧,就我这体力,实在禁不起这场追逐。

      “你们一天到晚闲的发慌是不是。”教室门口响起营地老师威严的声音。老师旁边站着那个叫Kaz的助教学长。总被他撞见我的一些不好的事情……

      老师把我们所有人都教训了一遍。问我刚刚发生了什么,站在我旁边刚刚被欺负的女孩子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想可能她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本来我也不想过多参与这件事,于是说我们几个女生打扫完教室准备出去倒垃圾,这群人突然进来闹事,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什么目的。没有提他们争抢粉色发圈的事情。至于后面老师怎么处罚那群人就不关我的事了。

      老师把那群闹事的人带走了,剩下那个Kaz带着我和刚刚被欺负的女生去医务室。我倒是没受伤,但是伤员是个女生,我自作多情地觉得有我陪着她应该会自在些。

      营地医生在给受伤的女生包扎。我和那个助教学长坐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我几度想开口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又因为找不到话题选择了闭嘴。

      “其实遇到这种情况,你直接说你是关系户不就没人敢欺负你了。”Kaz表情特别欠抽地拿我开玩笑,果然罗阿姨让他照顾我,被他逮着不放当打趣的笑料。

      “我没想到可以这样说!行不行!”我无语地瞪他一眼。为了保命确实可以用这招,但是我才不想这样,到时候肯定会被嘲笑关系户,没断奶。这样我就更交不到朋友了,我来这还是想交到朋友的,只是没那实力……懒得跟他解释,反正他又不懂。

      “想不到你看起来挺内向,少言寡语的,还是个爱见义勇为的。”营地医生带着包扎完伤口的学姐出来,还不忘打击我。

      我无语地看他一眼,我只是内向!又不是怂!!

      “她只是内向,又不是怂。”许炎就这样像是把我的内心独白念出来的了一样。这家伙,简直能把我给看穿了。

      受伤的学姐从医务室出来之后,看我的眼神一直有些不自在,估计是担心我说漏嘴,我见她没事,匆匆辞别他们,免得她对我不放心。

      之后的几天,每次我在小餐厅一个人坐在角落吃饭的时候,那个Kaz都会过来和我一起吃。

      他说他是奉罗副校的命要多照看照看我。

      我问他早干嘛去了。

      他说一开始觉得我是关系户,想观察我一段时间。

      我问他那现在呢?

      他说,现在觉得我挺有意思。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这人,能把人看穿不说,还能暗中观察,可怕,不可深交。

      不过在他的“照看”下,我的日子好像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似乎前些天是真的有好好观察我,他好像知道我每次去营地集合喜欢走人少的那条小路,所以每天都在那里等我。他好像知道我每次去小餐厅排队永远都排到最多人插队的那一列,所以上次特意把我带到最靠边的那列告诉我那有人执勤。他好像知道每次大家围坐在一起,轮到我到人群中间发言的时候没有人会理我,所以总是带头给我鼓掌。一切总是那么恰如其分,让我不再觉得自己不合时宜,不再觉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反正他总能看穿我,那我索性就坦然接受了,至少在他面前,我不用小心翼翼地斟酌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做出的每一个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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