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如秋》多读书少睡觉

49、照片

　　第二天姜晚一如既往去上班，姚珂也一如既往同她打招呼。姜晚等了会，见姚珂没有提起赵菀青的事情，便知道昨晚真是赵菀青临时起意。

　　只是姜晚仍想不通，来回四百多公里，就为了还一个饭盒？

　　说来滑稽得不敢让人相信。

　　姚珂将厚厚一沓文件放在姜晚桌上，“这是要审的最终方案，你先过一遍然后分出你觉得行和不行的，然后再给我。”

　　任务看上去有点艰巨，姜晚无心分神，全身心投入工作。

　　下午快到下班时，姚珂接了个电话，她正忙得乱七八糟，连来电者是谁都没仔细看，随手开了外放放在一边。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姚珂“喂”了好几声都没反应，连姜晚都察觉到不对劲。

　　姚珂放下手上的文件，低头去够手机，等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脸上不禁露出忧心的神情。

　　“菀青，怎么了？”

　　电话那头迟迟未回应，姜晚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良久，才听见赵菀青淡淡的声音——

　　“姚珂，赵海富签字了，我的父母，离婚了。”

　　姚珂和姜晚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里的担心。

　　姚珂挠了挠头，不知从何说起，“你还好吗？”

　　那头的赵菀青似乎低笑了声，“他一开始不肯拿钱走人，还要继续留在公司。我妈说他答应过出轨的话就净身出户，他说没有文件也没有证明，我今天第一次见识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姚珂为难地看向姜晚，想从她那里获得一些帮助和安慰的灵感，但赵菀青没给她安慰的机会。

　　“他们吵了很久，吵到让律师先退场，让他们吵清楚再协商，我妈让我也走，但是我不愿意，我就坐在那里，看我的父母互相揭对方的伤疤，看我从前坚信的幸福家庭变成谎话，看那个小孩，被他妈搂在怀里。”

　　“最后是我妈放了狠话，如果他不离开，我妈就拉着那对母子一块死，这样就算他留在公司，也只会有我一个继承人。”

　　当时的场景，比赵菀青说得还要骇人一点。

　　一向体面有礼的林寒雁女士赤红着眼，指向角落里的那对母子，“我让你拿钱走人已经是看在菀青的面子上，你要不是还不肯走，大不了我拉着那两个不要脸的一起死，等你死了，公司还是我菀青的。你和我当了那么多年夫妻，应该很清楚我敢不敢。还有，我要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我的菀青做什么，我就拉着你全家一块死，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赵菀青冲上去拉着她妈的手，哀求她不要说这么惨烈的方案，她已经失去爸爸，不想再失去妈妈。

　　林寒雁的眼泪也跟着决堤了，抱着女儿痛哭。

　　后来赵菀青的爷爷奶奶也来了，一人劝一个，没人去理赵海富，角落里的母子更是被当成了空气。

　　或许是自己有错在身，或许是妻女的眼泪，或许是父母从头到尾没看过他一眼，或许是折腾一天终于累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总之，赵海富最后同意签字，拿着账上的现金离开公司，股权全部由赵菀青继承。

　　赵菀青说完最终的结果后，电话那头又陷入死寂。

　　姚珂拙劣的安慰她，“没事，至少公司保住了。那对母子也未必就对他真心，说不定以后还会被抛弃。你知道的，我的乌鸦嘴一向很灵的。”

　　赵菀青没应，姚珂又问：“那你是不是要回n市了？今晚回吗？要不要我陪你喝个酒？”

　　“暂时先不回，我妈手里的现金都被他拿走了，这边的事情还不稳定，我得继续陪在我妈身边。”

　　姚珂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遗憾，“那你慢慢来，反正这边，有我帮你撑着，不着急。”

　　“嗯，谢谢，等我安顿好一切，我再请你吃饭。”

　　“好，我等着。”

　　“那我先挂了，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嗯，你要是想聊，随时打给我。”

　　挂了电话，姚珂忧心忡忡看向姜晚，“你要不要也打个电话安慰一下？”

　　姜晚低头敲着面前的键盘。

　　姚珂自讨没趣，继续为赵菀青卖命。她手上忙着，嘴也没闲着。

　　“菀青这个人吧，看上去好像没事人一样，其实她的情绪很多都习惯憋在心里。上大学那会她爸脑溢血，她表面上没事人一样白天跟着她妈四处奔走，实际上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难过。前几年跟你刚分手那阵，也是表面上继续忙公事，实际上背地里喝了不少酒，然后某天就突然大病一场。”

　　姜晚敲键盘的声音突然顿了顿，她从屏幕后伸出脑袋看向姚珂的方向，发现对方正看着她，好像等着她一样。

　　姚珂撑着下巴，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你其实心里也担心她吧？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嗯？”

　　姜晚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还是没应。

　　姚珂“切”一声，语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我就说你不长嘴。”

　　晚上回家后，姜晚看向沙发上的毯子，想起赵菀青昨夜躺在这里的样子，为她昨天的行为找到了答案。

　　她看了看手机，仍旧没有未接来电或信息。

　　下午姚珂问她要不要打个电话安慰一下的时候，她虽然没应，却也想着，如果赵菀青打给她的话，她会安静的听她说完，然后时不时安慰几句。

　　但是赵菀青的电话没有来。

　　要不要主动打过去呢？

　　姜晚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最终断绝了这个念头。

　　事情已经变得有点乱糟糟了，不要再添乱了。

　　次日姜晚又起了个大早，早早去公司开始工作。

　　姚珂也罕见的到得很早。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姜晚说早安，“我昨晚都没怎么睡着，还是有点担心菀青。她后来有没有打给你？”

　　姜晚摇摇头，她手机声音一直开着，除了骚扰电话没别人找她。

　　“怎么连你也不找。”姚珂坐在位置上叹气，“她爸以前对她那么好，要星星不给月亮，谁看了不羡慕。昨天她打电话来，那语气太平淡了，我真怕她憋坏了。哎——估计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调理好。”

　　姜晚在心里赞同，将今天要盖章的文件递给姚珂。

　　“我们也没什么能做的，就帮她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吧。”

　　“只能这样了。”姚珂又叹了一声。

　　姚珂走向角落里的保险柜，输入密码拿出最上面的公章递给姜晚，“你来盖章吧，我老是盖糊掉。”

　　姜晚不置可否，反正在会计师事务所实习的时候，盖章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做起来轻车熟路。

　　等姜晚盖完，姚珂收好公章放回保险柜里，又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除了公章，还有一个文件袋。

　　好奇心驱使她拿出了里面的文件袋，除了营业执照，就是一张照片。

　　姚珂拿到照片感慨万分，走到姜晚面前递给她。

　　“我们那年拍了那么多照片，她就只珍藏这张啊？”

　　姜晚不明所以的接过照片，那是17年她们毕业的时候，赵菀青、姜晚、姚珂、唐冉一行四人去z市附近的古镇旅游时拍的。

　　那年确实拍了很多照片，单人的、双人的、四人的大合照，但是眼前这张，是姜晚和赵菀青的合照。

　　姜晚接过照片摩挲了下上面的脸，她都快忘记自己以前的模样。

　　那是还没有经历数年分离、还没有经历过爱意在争吵中消磨的两张脸。

　　头顶是蓝天白云，身后是古镇风光，没有亲密动作，只是头靠着头，神态轻松，肢体语言明确传达着，她们全身心相信对方。

　　姜晚清了清嗓子，“从哪找到的？”

　　姚珂侧了侧身，使身后的保险柜不被遮挡。

　　“放在文件袋里，和营业执照放在一起。”

　　和营业执照放在一起。

　　姜晚细嚼了嚼这句话——

　　不是在办公桌上摆着，也不是在书本里夹着，而是和营业执照一起放在保险箱里。

　　或许还曾和赵菀青一起，跨越数百里。

　　盯着照片又看了一会，姜晚将照片递给姚珂，“放回去吧。”

　　姚珂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你就一点都不感动？”

　　连她这个局外人，也要感动了。

　　姜晚柔柔地说：“感动，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人要向前看。”

　　姚珂恶狠狠抽回照片，大骂姜晚冷酷无情。

　　“你就是块木头，赵菀青瞎了眼才看上你，她对你这么好，你连个电话都不给她打一个。17年的照片欸，17年的，到现在都……”

　　姚珂突然停下来，掰着指头数了下年份，“到现在都七年了，她居然保留到现在，还当个宝贝一样放到保险柜里。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关保险柜时，姚珂还特意使了些力气，好像以此泄愤。

　　姜晚并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笑着应对姚珂的破口大骂，加快了敲击键盘的速度。

　　她们即使破镜重圆，也再拍不出这样的照片，何必执念过往？不如转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