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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不想释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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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鹤衍怀抱着毛飞飞,在河畔坐了许久,直至泪水干涸,情绪平复,才缓缓从毛飞飞的怀中起身,神色略带赧然地轻咳一声,低声说道:“抱歉,刚,刚刚没有控制好情绪”
毛飞飞嘴角上扬,轻轻摇头,柔声应道:“那可是小九,您是他最亲近的人,您又怎会不伤心流泪呢,所以伤心很正常”
玉鹤衍闻言,一时语塞,抬手挠了挠头,试图缓解尴尬,目光偶然触及毛飞飞手中的包子,便借此岔开话题:“那个,包子……你喜欢吃的”
毛飞飞微微一怔,旋即展颜一笑,拿起包子大口吃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赞道:“嗯,好吃”
玉鹤衍瞧着毛飞飞此刻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又想到刚刚他的梨花带雨的样子,顿时有些搞不明白面前这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禁喃喃问道:“毛飞飞,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毛飞飞的动作稍作停顿,旋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品尝着包子,面上笑意盈盈,眼中却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邃:“将军大人您看到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玉鹤衍眉间轻拢,凝视着毛飞飞,终是无奈地轻叹一声,不经意间,他瞥见毛飞飞身侧的伤口已然崩裂,殷红的鲜血渗过白色的衣衫,洇染出一片刺目的红。
玉鹤衍顿时神色一紧,回想起方才自己情绪失控时的抱的时候大过用力,满心自责与懊悔:“毛飞飞,你身后的伤口……”
毛飞飞将手中的包子逐一吃完,而后双手撑地,试图起身,身形却止不住地摇晃。
他强撑着扯出一抹微笑,口中喃喃道:“没事没事,回去再……”
毛飞飞话没说完,因为昏迷了一个月没吃什么东西,加上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他只觉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消散,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玉鹤衍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揽住毛飞飞的身躯,将其稳稳抱在怀中,而后大步流星地朝着营帐奔去。
进入营帐后,玉鹤衍小心翼翼地将毛飞飞安置在床上,即刻唤来军医。军医迅速展开诊治,重新为毛飞飞处理背后那崩裂、渗血的伤口。
玉鹤衍则在一旁满脸忧色地紧紧注视着这一切,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心中满是懊恼与自责。
军医一番忙碌后,终于处理好了伤口,向玉鹤衍禀报道:“将军,伤口已重新包扎,暂无大碍,只是毛公子身体虚弱,需得好好调养些时日,这段时间切不可再劳神费力”玉鹤衍微微点头,示意军医退下。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毛飞飞苍白的面容,回想起与他相识以来的种种过往,心中泛起丝丝涟漪。
毛飞飞的身份、目的,以及他那多变的性情,都如同迷雾一般笼罩在玉鹤衍心头,想到这幽幽叹了口气。
良久,毛飞飞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转醒,他睁眼便瞧见玉鹤衍那深邃的目光,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被玉鹤衍轻轻按住:“莫要乱动,你身子还虚着”
毛飞飞察觉到玉鹤衍突如其来的关心,浑身不自在起来,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嗫嚅道:“那个,玉将军,您忽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有点不适应”
玉鹤衍眉峰一蹙,神色不耐道:“你若是想死,老子现在就可以帮你”
毛飞飞心中一惊,忙抬手捂住嘴巴,不敢再言语。玉鹤衍见状,长叹一声,凝视着毛飞飞,片刻后开口问道:“你背后的伤……是怎么弄的”
毛飞飞眼神忽然有些落寞,片刻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了挠头:“这个啊,就是当时为了不让小九再受伤,没注意就被背后偷袭砍了一刀”
玉鹤衍听闻,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与责备:“你小子说什么小九为什么不怕死,怎么你在那个时候就不怕死了”
毛飞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尴尬的笑了笑:“这个……当时下意识就……”
玉鹤衍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罢了,等你伤好了,我再带你看看小九”
毛飞飞猛地一怔,缓缓低下头,沉默片刻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了……”
玉鹤衍目光紧紧锁住毛飞飞,声音低沉:“为什么?你心里还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小九?”
毛飞飞紧抿双唇,头垂得更低,一言不发。
玉鹤衍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的不耐愈发浓烈,伸手揪住毛飞飞的耳朵,怒喝道:“毛飞飞,是不是觉得老子不发脾气你就觉得老子好欺负,刚刚看你没心没肺的样子,老子还以为你已经不把小九的死归咎于你自己身上了!”
毛飞飞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声轻吟,却强忍着没有挣扎。
他的脸上迅速堆起讨好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嘴角微微颤抖,显得极为勉强:“将军,小九他那么好,他又因我而死,我,我没脸去见他”
玉鹤衍瞧着毛飞飞这副模样,终是松开了手,他神色疲惫,语气中满是无奈:“我也不指望你能快这么久就能振作起来,毕竟那个皇子爷已经把自己关在营帐里颓废了一个月,整个人像具行尸走肉一般,谁来劝都不行”
毛飞飞听到玉鹤衍提及白君熙的近况,心尖猛地一颤,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沉默良久后,缓缓抬起头看向玉鹤衍:“那……可以带我去找他吧”
玉鹤衍闻言,不禁一怔,略作思忖后问道:“你身上的伤真的可以吗?”
玉鹤衍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毛飞飞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可以的,毕竟小九是小皇子的朋友,小九还是因为自己……”
玉鹤衍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毛飞飞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够了啊你!别总说小九因你而死,你都拖着那么严重的伤回来了,你都替他挨了那么重的一剑,只要小九没有遗憾,别把所有的错归在你身上,你这翻来覆去的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毛飞飞可怜兮兮地揉着脑袋,抬眼望向玉鹤衍,撇了撇嘴应道:“好了,不说了就是……”
玉鹤衍长舒一口气,起身站定后,向毛飞飞伸出了手,说道:“行了,走吧,带你去找皇子爷”
毛飞飞略作踌躇,缓缓伸出手去,玉鹤衍稳稳握住,将他搀扶而起:“不过你要注意一下,皇子爷现在他脾气可能会有些不好,可能会向你砸东西”
毛飞飞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脸上仍强挤出一丝笑容,结结巴巴地说道:“好,我,我会注意的”
随后,玉鹤衍搀扶着毛飞飞来到白君熙的营帐前。毛飞飞望着那营帐,又瞧了瞧玉鹤衍,玉鹤衍眉梢一挑,道:“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毛飞飞赔着笑,转而看向营帐,深吸一口气后,抬脚朝里走去,玉鹤衍望着毛飞飞的背影,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毛飞飞刚踏入营帐,便瞧见白君熙瘫坐在椅子上,手中紧握着酒壶,周边还摆了许多酒,整个人显得凌乱不堪,全然没了昔日那风光霁月的少年模样,邋里邋遢,眼神空洞无光,嘴里不停念叨着萧九的名字,反复说着是自己的任性贪玩害死了萧九。
毛飞飞目睹白羽珩此番模样,心尖猛地一颤,脚步顿了顿,迟疑片刻后,还是朝着白君熙缓缓走去。尚未等他出声,白君熙察觉到有人入内,顿时烦躁地吼道:“本皇子早就下令,谁都不准进来!你们是都聋了吗?是想被父皇砍头吗?”
言罢,白君熙愤怒地将手中酒壶朝着毛飞飞用力掷去。
毛飞飞猝不及防,本能地侧身躲开,刚暗自松了口气,却见另一个酒壶又迅猛飞来。这一次,他躲避不及,那酒壶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毛飞飞只觉额头一阵剧痛,眼前瞬间金星乱冒,身体也不由得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
温热的鲜血顺着毛飞飞的额头缓缓流下,他却顾不上擦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陷入癫狂的白君熙。
毛飞飞内心疯狂吐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原本头上的伤还没好,再来这一下,是想要我命啊!早知道就不自讨苦吃了。
白君熙也被这一幕惊到,手中还紧握着半个破碎的酒壶,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痛苦和愤怒掩盖,哪怕面前这个是自己最爱的飞飞哥,但萧九这个知心朋友的逝去,悲伤与愤怒将他掩埋:“飞飞哥,你……你为何不躲开?你是来故意气我的吗?”
毛飞飞苦笑一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小皇子,我知道你心里苦,你把气撒在我身上也好,只要能让你好受些”
白君熙像是被触碰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嘴唇颤抖着:“飞飞哥,我不怨你,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怨你,我都不可能怨你,我,我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不那么顽皮,如果当时自己拉住了小九,或许,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毛飞飞缓缓走近白君熙,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艰难:“小皇子,你没有错,错的不是你,错的是……”
毛飞飞说到这顿住了,他很想告诉自己错的不是自己,但是事实告诉自己,小九确实是因自己而死,不管是原本小说剧情的偏差,是自己擅自做主害死了他。
白君熙仰头望向毛飞飞,带着几分醉意踉跄起身:“飞飞哥,如果我再成熟一点,再成熟那么一点点,小九就不会因为自己而死,本质原因是,如果自己没有偷拿玉将军的兵符,没有把兵符给小九,没有亲自去找小九把兵符要回来,小九就不会死,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毛飞飞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他猛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不,小皇子,你只是个孩子,如何能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模样,我身为局外人,本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却还是任由悲剧发生……”
白君熙踉跄着奔至毛飞飞身前,猛地扑入其怀中,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泪水决堤般簌簌而落:“飞飞哥,我好难受,我好想小九,我接受不了小九离开,我不想接受他离开,身边每个人都劝我放下,但我不想,他可是小九,那可是小九啊,哪怕我再受父皇喜爱,但我没有朋友,从小到大,小九是我唯一的知心挚友,是我在这深宫中仅有的温暖慰藉,无人可替代”
毛飞飞双唇微张,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却不知从何说起,更遑论如何安慰白君熙。
在他内心深处,始终认为自己是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最没有资格给予白君熙丝毫慰藉,于是,他只能默默地伸出双臂,轻轻地回拥住白君熙。
良久的寂静之后,毛飞飞缓缓伸出双手,动作轻柔地捧起白君熙的脸颊,他的目光宛如春日暖阳下的湖水,满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的眼眸仿若澄澈夜空中闪烁的奇景——蓝与金交织的异色光芒,恰似梦幻的星芒,左眼下那颗泪痣恰似饱含深情的凝珠,眉心的痣更添一抹神圣的韵味,一头如霜雪般的白发柔顺地垂落在身后。
尽管脸颊上那两道血痕显得有些刺目,可他嘴角那微微上扬的弧度,以及轻蹙的眉头,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超脱尘世的神圣美感,仿佛是从画卷中走来的神祇,带着悲悯与慈爱,温柔的看着眼前的人:“君熙,我不会安慰人,我不会说那些漂亮话去安慰你,我也不会去劝你接受现实,我知道你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是有多么的痛苦,这军营中的每一个人都跟你一样,放不下他离开的事实,接受不了他离开的事实”
毛飞飞的手微微颤抖着,轻轻地为白君熙拭去泪痕,继续说道:“但是生活还得继续,战场就是这么残酷,一次次被击倒,一次次的爬起来,我不会告诉你,小九要是看到你这副颓废的样子会伤心,但我会告诉你,你是皇子,你是珩玉国百姓的皇子,以后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哪怕你再伤心,再难过,这都是没有办法避免的,现实会告诉你,你不能被困难打倒,一旦被困难打倒,你就很难再爬起来了……”
毛飞飞缓缓收回手,又轻轻牵起白君熙的手,将其放在自己脸颊上,语气温柔道:“你可以哭,可以闹,可以难过,可以伤心,可以不接受事实,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觉得自己再也爬不起来了,你说你没有朋友,以后我就做你的朋友,做你最忠心,最知心的朋友,小九的愿望就是保卫国家,保卫百姓,保卫营里的家人们”
白君熙望着毛飞飞,泪水潸然而下,哽咽着:“飞,飞飞哥……我……”
毛飞飞轻柔地将白君熙拥入怀中,手掌缓缓抚过他的头顶,低声呢喃:“他是你最坚韧的利器,是你成长的开端,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会成为一代明君,一位英雄,一个至善至纯的好友,而我会一直在你身后,去弥补我的过错,去成为你最忠诚的朋友”
白君熙的手颤抖着,紧紧回抱住毛飞飞,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与依赖都融入这个拥抱之中:“飞飞哥……”
毛飞飞只觉后背的伤口被白君熙这用力的一抱扯得剧痛无比,却仍强撑着露出微笑:“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但只要我不死,我还活着,我就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绝不食言”
但内心吐槽,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我的背啊!好疼!疼呐!你们怎么都喜欢抱的那么用力啊!今天第三次负伤,早知道就不当老好人了!回去之后我要让玉鹤衍给我赔医药费,没个一百两我就赖他那不走了!
白君熙缓缓抬起头,眼眸中闪烁着泪光,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毛飞飞,鼻子一抽一抽的,带着哭腔小声说道:“飞飞哥,我心里好难过,感觉空落落的,你能不能,能不能亲我一下?就一下,这样我可能会好受一些…”
毛飞飞顿住身形,嘴角微微下撇,眼中满是无奈与无语,既觉好笑又有些心疼,心底暗暗嗔怪,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都这样了还想着点我便宜呢。
毛飞飞轻叹一声,妥协道:“好吧”
白君熙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熠熠生辉:“飞飞哥最好啦!”
说完,白君熙阖上双眸,微嘟起嘴,毛飞飞见状,嘴角不禁抽了抽,无奈地摇摇头,缓缓凑近,在他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白君熙睁眼,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满,抬眸望向毛飞飞:“只亲额头吗?”
毛飞飞无奈的笑了笑:“不然呢,你还想亲哪里?”
白君熙嘴巴一撅,指向自己的唇:“自然是这里咯””
毛飞飞抬手轻刮了下白君熙的鼻梁,语气坚决:“想都别想”
白君熙眼眶泛红,又开始向毛飞飞软磨硬泡:“飞飞哥,求你了……你就看在我这么伤心的份上,就亲哪里我吧,求求你了”
毛飞飞被他缠得没了法子,只得应道:“行吧行吧,你先闭上眼睛”
白君熙笑逐颜开,赶忙闭上眼睛,满脸期待。毛飞飞凝视着白君熙的面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深吸一口气,稍作犹豫后,缓缓低下头,蜻蜓点水般的在白君熙的嘴上亲了一下,然后逃似的转身离开。
白君熙凝视着毛飞飞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笑容从眼底蔓延至整个脸庞,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片刻后,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萧九留下的那柄剑上,他缓步向前,轻轻拿起剑,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喃喃自语道:“小九,你说过你未来要做一个大将军,说你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为保卫国家,为保护百姓,为守护营的家人而死,或许现在的结果才是最好的吧”
话音未落,白君熙的手猛地收紧,握住剑柄,缓缓瘫坐在地。
他将剑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抱着最珍贵的宝物,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剑身:“我会成为一个最好的朋友,一个最好的君,一个最好,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