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等月黑风高夜 ...
-
清晨的露水还未褪去，窗外的小鸟已是叽叽喳喳的唱了许久。
叶南清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山峰连绵，想到今日或许会见到沈延，心中不免有些小欢喜。
“我们去客堂吃早饭吧？”身后的顾欢颜整理好衣服，开口问道。
“好。”
女孩明媚的回头，神采飞扬。
两个少女轻声说笑着从二楼客房往前庭去。
“前街有家甜浆粥特别好吃，你这么喜欢甜食的人，一定得尝尝，一会我先……”
行至楼梯拐角处，话还没说完的顾欢颜突然被拽了回来。
“怎么了？”
躲回拐角处的叶南清，把一直拿在手中的长帷帽戴好，又仔细的整理一遍，确定无误后微微的向前探了探头。
顾欢颜也随着好友的动作，往前探了探身子，这才听叶南清说道：
“你看客堂门前那桌坐着的妇人，是沈延的母亲。”
“啊？这也太巧了。”顾欢颜压低了声音，“那沈延呢？怎么只有她母亲一人？”
这个问题叶南清自然也不知道答案。
两人默默的移动到楼梯下的那张桌子坐好，这里不仅离沈母够远，还不容易被二楼下来的人看到。
“欢颜，我们一会若是见到了沈公子，你就悄悄的看一眼，千万别声张啊。”
“放心，我懂。”
不论怎样，早饭还是要吃的。
叶南清背对着沈母，侧对着楼梯，只把帷帽上的面纱拨开了一小条，正好能吃个东西。
两人都快吃完了，还没见沈延的身影。
“沈延不会提前吃完，出去闲逛了吧？”
顾欢颜有些焦急起来，却见叶南清快速地把掀开的帷帽面纱放了下来，她心领神会的往楼梯上看去。
但见一位穿着白衣大袖长袍的少年，从二楼缓步下来，整个人端的是翩翩公子的架子。
“嗯，不愧是探花郎，长的还行，勉强配得上你吧。”
叶南清轻拍了下顾欢颜，示意她快别说了。
沈延一心往自己的母亲处走，丝毫没有注意到正低声谈论着他的少女。
“怎么才下来？”
沈母的声音略带不满，也没刻意小声，整个客堂不大，这边的叶南清和顾欢颜自然听得清。
“简单梳洗了一下。”
沈延的语气淡淡的。
沈母翻了个白眼，啧啧两声，直到沈延快吃完饭，才开口：
“你今日还去那个什么山吗？”
沈延看了母亲一眼，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慢条斯理的回道：
“嗯。”
沈母深吸一口气，“你说你，明明是你提出来这，为了你和叶家姑娘的婚事祈福，从叶府直奔这里，却又一直留我独自一人。”
"娘！说过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沈延颇为不悦的打断沈母的话，“我先走了。”
看着匆匆离去的沈延，沈母拦着的手在半空中又缓缓落下去，最终只是叹口气，嘟囔着：“管不了了，管不了了……”
远处的两名少女对视一眼，彼此的不可置信都浮现在脸上。
叶南清双手紧握，指尖已经微微发白，犹豫了一下，转头出了客栈门。
“如何？”顾欢颜匆忙结了账，紧随其后。
女孩摇摇头，手指向远方，“他雇辆马车往那去了。”
旗山？顾欢颜在心里念叨着，拉起来叶南清的手往自家马车处走去，“我们跟上。”
好在往返旗山的车马不少，叶南清她们一路跟着沈延也不显眼。
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少女却觉得异常漫长。
“到了。”
马车的帘子被顾欢颜挑开，一座深山中的道观，映在眼前。
“欢颜，这里是旗山吧？”
叶南清尽量平缓自己的语气，可还是听得出其中的忐忑。
“小南，你别瞎想，来玄山观拜姻缘的人也很多，我们先跟上。”
两人小心的跟着沈延，看他越过大殿，往后山而去，时不时还要回头张望一下，所幸顾欢颜功夫好，每每都能领着叶南清躲过男人的目光。
可随着沈延回头张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叶南清的心也是越来越沉。
终于，事情就如心中想的最糟糕的那般，后山林中，一位女子等在那里。
“怎么来得这样迟？”那女子捏着嗓子，娇嗔道。
“碧儿~”
沈延极尽温柔，轻声的唤着眼前人名字，没有多话的大步上前，直接用嘴堵住了女子接下来的埋怨。
叶南清躲在树后，远远的望着那相拥的二人，只觉得心头一紧，胃中也跟着翻江倒海，直到沈延松开怀中的人，那女子的脸才清晰的露出来，是十三公主！
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叶南清最终没忍住，把早饭都吐了出来。
“谁在那里？出来！”
还是十三公主率先发现异响。
“昝碧昕，你还要点脸吗？！”
顾欢颜大骂着从树后站了出来。
“顾欢颜？！”
十三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此时吐完的叶南清也从树后站出来。
“你又是谁？”
叶南清干脆的摘下长帷帽，直视着公主的眼睛。
沈延不认识顾欢颜，此前没有什么反应，此刻见到叶南清却马上松开公主的手。
“怕什么？”十三公主感到手指的凉意，不满的看向沈延，“她看到就看到了，”随后又挑衅的看着叶南清，“能怎样？”
只觉得那种恶心感又席来，叶南清强压着不适没开口，这一瞬的空白，顾欢颜抢先道：
“她是不敢把你怎样，可还有我呢！”
十三公主明显被儿时的恐怖记忆占据了一下，偏又嘴硬的喊道：“怎么？你现在还敢打我？！”
顾欢颜没有回话，挂在腰间的马鞭瞬间出现在了手上。
没人看清，马鞭是如何甩到沈延身上。
“啊！”
树林里回荡着男人的低吼，明明疼的要死，理智却让他憋着声，不敢大喊怕再引来其他人。
一鞭，二鞭，三鞭……
十三公主吓得呆在一旁，还是叶南清先反应过来，抢过好友手中的鞭子。
“小南，你！还要护着他？”
看着好友愤怒的样子，叶南清微微摇头，在顾欢颜的耳边低语：
“欢颜，他到底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你若真在这把他打死，惹的麻烦不值得。”
一阵大风，吹得树叶哗哗响起来，四人谁都没再言语。
直到这阵风过去，叶南清坚定的开口：
“沈延，明日我会让家父去退亲。”
说完毅然决然的拉着顾欢颜转身离开，不料这时身后却传来男人装虚弱的声音：
“南清，你等等……”
啪！
话还没说完，一鞭子直抽到沈延的正胸。
“不许！喊！我的！名字！”手握着马鞭的叶南清，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警告道。
此时叶南清的样子着实惊到了公主与沈延。
可在顾欢颜的眼中，却与那年边关山上，风雪交加中，拼死保护她的小女孩的身影重叠起来，心中不禁感叹，这才是叶南清啊！
看着那对男女惊愕的愣在原地，叶南清拉起好友再没回头的下了山。
“小南？”
站在马车前的顾欢颜有些不知如何安慰。
“我没事。”
叶南清挤出一个笑容，“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回到驿城，顾欢颜这才对着马车内说：
“小南，你等等，我去雇个驾车的人，我有些累了，想坐马车回城。”
叶南清探出头看着好友，眼中不争气的蒙上了一层水雾，心中却清晰的知道，顾欢颜这个成天生活在马背上的将军，这么一会怎会觉得累，不过是为陪她找的托词罢了。
“我同你一起吧。”
两人再次站在长街上，心境与昨夜却是完全不同。
“欢颜，你说的是这家的甜浆粥吗？”
叶南清看到一家排着长队的铺面，轻声问起。
“对，就是这家。”
“那我们等一会吧，我想尝尝。”
顾欢颜盯着眼前的少女，那柔美的脸上满是淡漠，心中愈发替好友难过起来。
“我没事。”叶南清努力上扬了一下嘴角，“左右就是这样，反倒觉得吃饱最重要。”说着话还揉了揉肚子，“刚刚吐那么多，现下是真觉得饿了。”
顾欢颜木讷的应着，只恨自己这时候的嘴怎么这么笨。
“好吃吧？”
看着叶南清真的吃完了一整碗的甜浆粥，顾欢颜刻意上扬着语调问道。
“嗯！很好吃。”
看着好友强装笑颜的样子，顾欢颜的语气异常坚定：
“不然趁着哪天月黑风高夜，我把他绑来，你再打他一顿出出气吧！”
“好！”
叶南清也回得坚定，没想一句戏言，日后成了真。
“我们再去吃点什么。”
“行。”
两人就这样一路吃吃逛逛，雇到车夫赶回城中，已近申时。
“南儿！”
刚到家门口，从马车下来的叶南清还没站稳，就听一声呼唤。
“二哥？”
少女回头，惊喜的看到常年在外游历的叶知闲，正从府内快步而来。
叶府，正厅内。
叶旭喝了口茶，微笑着看着下首的四个儿女。
叶夫人在一旁也是忍不住的笑，一边摆弄二儿子带回来的礼物，一边看着孩子们。
叶南清几次张口都未能成功，又听到叶夫人开心的语调，
“今天真是好呀，知禹的任书下来了，知闲和南清还都在家。”
“大哥的任书下来了？”
“是，去林县当知县。”
叶知闲和叶南清正在脑中翻找着所有关于林县的情况。
就听叶老爷说道：“知县好呀，一方父母官，能真切的为百姓做些事。”
“是，儿子也是这样认为！”
看着父子俩这踌躇满志的样子，叶夫人只得咽下了林县真是太过遥远的话语。
“那沈公子的任命是哪里呀？”
叶语清贴心的想替姐姐问出这个问题。
“沈延就在京中的翰林院。”
叶南清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又犯起恶心，掩面擦去眼角的湿润，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压在心中之事。
天色黑尽，正厅灯火通明。
地上的茶杯，碎的四分五裂。
叶南清蹲下身，仔细捡着那碎片，好像在修复着自己那颗有裂缝的心一样。
“南儿……”叶知闲快步上前，扶起妹妹。
“二哥，我真的没事。”叶南清放了手中的碎片到茶桌上，转头看着眼前的家人，“父亲母亲，大哥，还有小妹，你们也别气了，此时发现可不比成亲后才知要好多了。”
面对着众人的沉默，又开玩笑道：“瞧瞧，这套汝窑天青的茶具，如今可是残了，早知就要她们奉茶前先换套杯子来了。”
叶夫人气的直拍桌角，脸上早已是两行泪水，叶老爷更气的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
“明天，父亲定去给你把亲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