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微凉》谷丰年

2、第 2 章

　　盛夏轻轻推了下鼻梁上面的眼镜，不去关注这个emo的新同桌。却又跟讲台上的物理老师正对上视线。

　　盛夏果断低下脑袋，装作一副认真记笔记的模样。

　　该死，今天为什么要戴眼镜，竟如此清楚地看到物理老师即将抑制不住的怒火。
　　好在他旁边的宋微凉更加拉仇恨，不过看在他第一天报道，小钱老师强忍怒火，屏幕都快被他戳烂。

　　物理老师名唤钱森，听说是后来改的名字，就是为了纪念某位伟大的物理学家。为了能进清华物理系，未来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清华最光荣的物理榜上面，考大学考了三次。可后面为了五斗米折腰，来到这所高中当起了物理老师，可满心满眼还记挂着未尽的梦想。

　　粉笔头精准打击盛夏的额头，弹射到宋微凉的桌子上，宋微凉捡起递到了盛夏面前。
　　盛夏低下头捂住额头。

　　该死，这是什么没情商的表现。

　　修长白皙的双手直愣愣杵在他面前，指甲被修剪的干干净净，浑圆饱满，捏着调皮的粉笔，掉落粉白的尘沫。
　　盛夏天马行空地想，他一定会弹钢琴，并且一定弹的很好。

　　小钱老师的怒火飙升，“盛夏，跟那个新生，你们两个给我站到后门门口听课！”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盛夏拿起卷子悠哉哉走到后门找好位置站定，又精准地从前排男生那里顺了一双好看的笔，随手递给了旁边的宋微凉。

　　可见平日里没少罚站。

　　宋微凉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小钱老师犀利的眼神刺过来，又闭上嘴巴。

　　盛夏把卷子扔给了宋微凉，前排男生俩人一起看卷子，省出来一份递给了他。
　　盛夏软乎乎的头发中有一束翘得老高，宋微凉的右手在上衣口袋中摩挲。

　　放学秦昊天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到盛夏桌子面前，“盛宝，晚上一起打球？以后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明德高中，高三就连走读生都得参加晚自习，不过会比住校生早下课一个小时，可也将近九点。不过如果第二天有考试的话，走读生可以不参加当天的晚自习。
　　为了减少盛夏路上耽误的时间，更多地把时间精力投放到学习身上，小盛爸大手一挥，充分发挥封建大家长的权利，把小盛安排住校。并且对小盛的反抗熟视无睹装聋作哑。

　　盛夏眼睛瞬间亮晶晶，可后面小脑袋又无精打采地垂拉下来，继续跟手机里面的弱智小游戏做抗争。

　　“怎么了？还在担心明天的考试？”秦昊天把手中没拆的全糖珍珠奶茶贴到了盛夏气呼呼的小脸上。

　　“不会吧爸爸，你让我有点陌生。”李思琪从后面窜进来，抢过秦昊天手中的奶茶，眼睛瞪得滚圆，顺道再吸一口奶茶压压惊。

　　高三原来这么可怕，连最没心没肺的盛小公主都感觉到了它的威力？

　　“你个死丫头，就敢抢我的，有本事你抢你爸的奶茶。”秦昊天弯腰去抢，没抢过，又不敢抢盛夏手里的，整个人气成河豚。
　　李思琪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你爷爷我亲爸今天回家，命令我早点回去。”盛夏说完，泄愤一般吸了一大口奶茶。

　　秦昊天和李思琪陪他在学校晃悠一大圈。
　　“盛宝，你好像那个对婚姻丧失兴趣的渣男，在车库待着不愿意进家门的混蛋。”
　　“滚。”盛夏恼羞成怒踹了他一脚，拉开门口自家的车门就往里面钻。

　　没注意里面还坐了一个人。

　　新鲜出炉的烤土豆就这么浪费在小盛爸昂贵的西服裤子上。
　　盛夏抬眼，小盛爸冰冷的眼神里面就写了四个字。

　　逆儿当死。

　　车里的温度瞬间从春花细雨变成寒冬腊月。

　　盛夏暗中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小盛妈今春送给小盛爸的生日礼物。别管小盛妈是不是敷衍。
　　他都完了。

　　他决定先发夺人，“你陪我的烤土豆，我排了好久的队买的！”
　　理不直气也壮。

　　小盛牌甩锅，包好用的。

　　小盛爸扫了一眼心虚的儿砸，手中的A4纸被他轻描淡写地放到盛夏的腿上。
　　盛夏不明所以，拿起来一看。

　　！
　　不确定，再看一眼。
　　！

　　“你怎么这么没有隐私权与边界感，这么隐私的东西是能轻易看的吗？”
　　盛夏把A4纸团吧成一团，塞到了书包里。
　　正襟危坐，装他的乖宝宝。

　　碍于车上还有人，小盛爸没继续跟小盛斗智斗勇。

　　“你下次考试进步三十名，我给你买你上次看中的游戏机。”小盛爸蛊惑道。

　　切，小盛才不为糖衣炮弹所惑。

　　主要是小盛妈已经决定给小盛买，关键还没有前提条件。

　　“别试图用你那一套资本主义的腐朽思想同化我这个伟大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盛夏声音掷地有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面振聋发聩。

　　“好好好，已经上升到阶级高度。宋叔，你帮我记住我们盛宝宝今天的豪言壮语。”
　　“宝宝今天这么有志向？”路段比较平，宋叔安稳开车还不忘调侃盛夏。

　　“一直都有！还有，请不要继续叫我盛宝宝，有损我明德第一校草and第一校霸的身份，咱可是有身份的人。”
　　小盛爸听着盛夏的话，额间青筋一跳一跳。
　　“校霸？盛夏，你出息了！”

　　盛夏今天精准踩雷，为自己疯狂找补道：“都是秦昊天那厮古惑仔，跟我没关系。”

　　书包里面的成绩单就好像烫手山芋，定时炸弹。
　　小盛低头不说话，小盛装鹌鹑，小盛是个乖宝宝。

　　小盛爸也闭上眼睛假寐。
　　那么累可以不来接小盛的，小盛可以自己坐车回去的。
　　哼。

　　到家盛夏窜到卧室，果真摆上了他日思夜想的游戏机。

　　“宝宝，洗手吃饭。”小盛妈在楼下喊道。
　　盛夏不为所动，直到小盛爸拽着他的卫衣帽子把他从地上薅了起来。

　　小盛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小狗一样跟在小盛爸后面，委屈屈地去吃饭。
　　小盛委屈，但小盛不说。

　　“宝宝吃完饭再玩你的游戏机。”小盛姐往盛夏碗里放了一筷子菜。
　　小盛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小盛赶忙消灭。
　　小盛爸瞪了一眼小盛姐，直接交代小盛今晚的安排：“今晚啥也不能玩，补数学。”

　　盛夏没吐出来的骨头卡在嘴里，圆滚滚瞪着家里的暴君。
　　什么封建主义下的余孽大家长？！
　　小盛不服！
　　告到中央！小盛要告到中央！

　　“还有，以后请不要用糖衣炮弹来腐蚀我们家里伟大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腐朽的各位资本家们。”

　　？

　　盛夏用手指了指自己，伟大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小盛姐用手指了指自己，腐朽的资本家？

　　小盛爸矜贵地点点头。
　　小盛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

　　吃完饭小盛爸拽着盛夏的卫衣帽子就把他提溜到楼上。
　　补课。
　　小盛爸亲自提枪上阵。
　　小盛反抗，无果。

　　“小盛姐，下次不要给小盛买卫衣，小盛不喜欢！”小盛高声喊道，试图垂死挣扎。
　　“可是小盛姐喜欢，怎么办呢宝宝。”

　　小盛地位最低，小盛卒。

　　盛夏扒着楼梯栏杆一格一格往上面蠕动，被后面端着水果的小盛爸抽了一下，嗷地叫了一声，飞快窜回他的房间。
　　小盛妈视线偏巧看见了小盛爸抽打盛夏背的动作，盛夏后来窜的飞快，在最后一个台阶狠狠绊了一下，小盛爸赶不及扶住他，水果撒了满地。
　　……

　　接通电话，手机另一端出现了千里之外的人。

　　“姆妈。”宋微凉洗完澡，坐在窄小的出租屋接到了宋妈妈电话。
　　九月，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热，但晚间，凉凉的晚风吹拂，他舒服地眯上眼睛。
　　最近忙于换学校，头发长长了没有修剪，盖住了他的眼睛。

　　“团团在新环境适应地怎么样呀？”宋妈妈声音温婉地开口问道。

　　宋微凉回忆了今天一天的行程，脑子里只剩下某个调皮捣蛋活泼好动的新同桌。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新同学很……活泼。”
　　中间卡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要如何形容，才能够准确表述。

　　宋妈妈认真看着自己儿子的神情，想从他的眉眼找出来委屈跟烦闷。但宋微凉总是喜怒不形于色，报喜不报忧。
　　儿行千里母担忧，宋妈妈细细嘱咐，恨不得现在就买飞机票，回到儿子面前，为他亲自收拾。
　　但宋妈妈年少之时被全家宠着，嫁给宋爸爸后生了宋微凉，继续被这对父子宠爱着，自理能力几乎为零。
　　而今一切重头开始，他们全家全部需要整顿重新生活，这对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姆妈，我很好，不要担心。”宋微凉温柔地看着手机那边絮絮叨叨的女人，把摄像头翻转，对准了出租屋外面的夜晚。

　　路口微弱的灯光映照下，他房屋外面的爬山虎显得青葱有力，从黑夜之中蔓延出来的生的希望。

　　“团团要跟爸爸聊一聊吗？”姆妈拿着手机对准了旁边人的面孔。
　　旁边的宋爸爸赶忙收回偷瞄的视线，正襟危坐，表情严肃认真，换个衣服参加公司的晨会完全没有任何违和。

　　宋妈妈朝着他挺直的背拍了一下。
　　自家儿子，干嘛呢。

　　“有啥好聊的，都聊了十七年了。”宋爸爸全身上下嘴最硬，却老老实实接过电话，跟询问下属一样关心了宋微凉的近况。宋微凉也公事公办汇报最近生活。俩人说话跟套用数学的公式模板一样，生硬没有变通。

　　“要不还是在你们学校旁边买一套房子？”宋妈妈还是担心儿子住不惯，张罗着还想给他请个阿姨。

　　“妈，我没事，真的。我过几天就要住校了，更划不来。”其实这个出租屋宋微凉都打算退了，放假在网吧待两天就行了。

　　两个月之前，他从来想不到自己会说划不来这三个字，更想不到一分钱掰成三份花是一种什么体验。